第一百九十九章 金戈鐵馬

大漠烈曰,萬里孤煙。

西北之地雖然廣袤,姬烈煙一人一騎卻有如閃電飛馳,不知道追殺過多少馬賊盜匪,甚至曾衝到貝加爾湖剿滅劫掠而回的羅剎國騎兵。

各處馬寇,有時剛剛還聽說她在千里萬里之外,到了晚上就被一團紅光衝進了寨子,殺得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因此纔有了萬里孤煙,神出鬼沒之名。

聽到街面上奔馬落蹄的聲音越來越疾,厲鋒立即喝道,“鬼佐鬼佑,速速拿起兵器,守住門口!”

大家一愣,這兩隻神力怪物原來也有自己的兵刃?

只見兩個鬼臉巨漢立即奔到一張空幾之後,伸手一掏,各拿出了一把大鐵錘,然後一左一右守在廳口。

這兩隻大鐵錘光看外形,分量沉重得簡直讓人窒息,看樣子絕對在百斤之上,直逼二百斤。而鬼佐鬼佑提在手上,只如尋常刀劍,毫無吃力之感。

姬傲劍想,關帝爺傳說中的青龍偃月刀也不過八十二斤,這裡一個鐵錘就有兩把青龍刀的分量,兩隻鐵錘要是一起砸上去會是什麼力道?

外面馬蹄之聲已是密如雨點,響如巨雷。幾個呼吸之後,一團烈火陡然衝入了醉花閣的大門。

那是一匹全身通紅、毛色如火的駿馬,上面坐着一身亮銀盔甲。這一人一馬尚未進廳,一根長長的方天畫戟已是伸了進來。

鬼佐鬼佑同聲暴喝,兩隻巨大的鐵錘呼嘯作響,捲起勁風,朝方天畫戟上重重砸去。

來人大叫一聲,“來得好!”丈八畫戟向上一擡,同時與兩隻威力無儔的鐵錘撞到一起。

轟然一響,兩隻鬼物腳下的青磚全數迸裂,無數細碎石子飛濺。

這幾股數千斤的力道絞纏在一起,看似是硬碰硬,然而馬上騎士戟法神妙,卻讓兩錘互相抵消了大半力道,雙腿一夾坐騎,趁勢跳進了花廳。

厲鋒皺眉喝道,“笨蛋,分頭打她前後!”

兩隻鬼物果然一前一後,各舉鐵錘朝馬上騎士亂打。

騎馬者嘿了一聲,一枝丈八畫戟舞動開來,牢牢護定前後,與兩隻鐵錘硬撞硬接,沒有一點顧此失彼之態。

兩鬼一馬廝殺不停,巨力激撞,青磚地面上呈現出了一個個腳印蹄印,片刻間已踩得七零八落,彷彿這裡只是一片泥地。

姬傲劍知道自己在這兩隻鬼物面前,力道不堪一擊,只能躲閃藏避。而自己的這位五姐卻騎着大馬,舞着重戟,和他們硬碰硬,這份膂力着實可怕。

姬墨璃笑道,“五哥你只守不攻,再玩下去,衛空城就要追進來了。”

馬上騎士大笑,“他進來更好,本少和他接着打過。”

手中戟法忽然一變,轉守爲攻,往那兩隻巨大鬼物身上猛刺。只聽嗤地一聲,戟尖重重劃入一個鬼物胸前,挑出了長長的一個深口。

這兩隻鬼物確實是肉堅骨硬,刀劍難傷。但也得看是什麼樣的兵器,什麼樣的力道。

在八雲井看來,需得是“最上大業物”、大馬士革刀之類的神兵寶刀才能重創他們。然而姬烈煙直接用上八十斤的重戟、依靠千斤的膂力和良馬的衝刺力,化爲沙場廝殺來進行剋制。

鬼佐鬼佑只是力道驚人,武學造詣不過是有板有眼的層次,當對手能正面和他們對招,又是武學造詣出神入化的宗師高人,兩隻鬼物便顯得笨手笨腳。

短短數招,兩隻丈高鬼物已經周身創口累累,白骨都露了出來。姬烈煙卻笑道,“是有點結實啊,其他人早被攔腰截斷,他們怎麼就是撕不爛呢?”

姬墨璃道,“攔腰截不斷,你就去砍脖子,這個總能劈斷吧。”

厲鋒狂吼一聲,一陣風似地奔了過去,手上的三尖兩刃刀往姬烈煙身上猛劈。

他是武學大高手,招招狠毒凌厲,卻又章法嚴謹。姬烈煙重甲大戟,身法招法不能盡情施展,一時之間被他纏鬥上了。

鬼佐鬼佑趕緊舉錘來輔助攻打,把姬烈煙壓在下風。厲鋒心頭一喜:姬老五你穿成沙場重裝備,等於自廢身法,等衛大人一過來,你就死定了。

姬傲劍沒了厲鋒牽制,心中有點茫然,我是去幫五姐呢,還是幫七姐呢。

隨即決定去砍東瀛人,把寶刀交給七姐,好讓她去幫助五姐。

大馬士革魔刀一閃,一名東瀛武士被他從身後斜肩剖成兩半,當場變成了證明圓月彎刀具有“最上大業物”等級的“一胴”。

姬墨璃笑道,“小劍,是該下殺手了。”

這些東瀛武士見到身後有人來襲,趕緊四散分開。

姬墨璃身形一旋,來到了姬傲劍身邊,伸手一握,已將圓月彎刀從他手上接了過去。

八雲井兩頰已是高高紅腫,他先是被姬墨璃用高音刺耳,又被琴弓反覆抽臉,心中燥怒萬分,始終沒有進入紫府夢想,戰鬥力在姬墨璃眼裡,也不比那些“奧傳”高明多少。

此刻姬烈煙金戈鐵馬衝了進來,形勢忽然逆轉,己方變得處境險惡。八雲井自知到了生死關頭,無謂的羞憤之意如潮水般退去,心頭剩下一片平和,鍛神刀化成了一片白光,夢想流的精奧盡數浮現出來。

姬墨璃笑了一下,“這位少君怎麼忽然就進入狀態了?”

姬傲劍道,“他進入狀態了,也打不過你。”

姬墨璃點了點頭,卻忽然道,“衛空城到醉花閣了,我去廳口攔他。這曰本人交給你了,撐着點啊。”

廳門前果然刀光一閃,有人大喝,“姬烈煙!”

大明衛正指揮使身着箭袖蟒袍,手擎御賜寶刀,正要衝進廳內。卻見黑衣一閃,一輪彎月飛出,架住了他的刀勢。

姬墨璃笑道,“衛大人,裡面是東瀛人和我武林盟切磋武學,你就不用進來了。”

衛空城怒道,“姬墨璃,我先殺了你!”

姬墨璃道,“衛大人你好大的官威,我好害怕,那就只守不攻了。”

姬烈煙大笑,“七弟練有兼愛非攻意境,衛大人,憑你的本事,本少量你三百招也殺不進來。”

姬傲劍一聽,兼愛、非攻,這不是墨家的思想主旨嗎?

只見姬墨璃刀法平正,滴水不漏,儼然化成一座四四方方的城池,以防禦之道進行萬全守備。兵法有云,十則圍之,是說攻城方最好要有十倍的兵力,可見守城高明者的優勢之大。

宗師高人對戰,若是徒手,比的已不是招式,而是鬥勁。但若是動起兵刃,由於一觸即傷,這就少了運勁化勁的餘地,還是要在招路變化上互相針對,這就演變成了如同奕棋,比較的是心神高下和棋力修爲。

練武之人到了自成章法格局的名家之境,武學造詣便算是登堂入室,可以類比於棋手在棋藝上專業入段的情形。宗師都是真正的武學高人,不過武學修爲依然有高下之分,便如入段之後還有一段到九段之別。

姬墨璃的宗師心境乃是“黑白分明,兼愛非攻”,最強的就是算計之道,一旦專心禦敵,守勢就是固若金湯。

八雲井也想不到這個抽自己臉的女人竟然如此厲害,竟然讓大明衛主官也衝殺不進。不過,自己眼下只需殺了姬傲劍,就可以和衛空城前後夾攻,滅了姬墨璃。

他心念閃動,下了決定,手上神刀頓時劈出。

姬傲劍見到對手目光閃爍,心境之中清晰感受到他的殺意,扶搖劍早已在手,擋住了對手的迅疾出刀。

八雲井連劈數刀,路數漸漸飄忽起來,紫府鍛神刀化爲一片流雲。雲海之中,隱隱生出一座仙宮,高高在上,居高臨下,竟似要剋制姬傲劍的全部劍法變化。

自古海外有仙山,三島十洲傳說間。

仙島仙洲不僅是中華人嚮往的洞天福地,也是東瀛人夢想的仙境。

東瀛普通武士,內心的最高理想當然是忠君報主。但劍術練到“免許”、“皆傳”之後,心境大開,眼界高遠,就逐漸產生超脫天地,成仙得道的夢想。

這就如中華練武之人,武學練到名家、宗師境界,心中有大氣象大天地,就會嚮往羽化出世,往往轉入仙道修行之路。

八雲井立住仙宮,刀光八方劈出,要破盡對手的劍勢。

卻見劍光四射,衍伸出無窮變化,越破越多。八雲井刀上八種變化的時候,劍法上就有了九種變化。刀法上六十四種變化的時候,劍法上有了八十一種變化。刀法上五百一十二種變化的時候,劍法上已是有了七百二十九種變化。

陡然間,扶搖劍的劍光直上雲海,一飛沖天,反而飛到了仙宮之上。

姬傲劍心中得意:你的刀法,比小艾差遠了。

這一月以來,姬家家主天天與大姐艹縱的小艾鬥劍,等如都是與宗師劍客對招,劍術的進步正在突飛猛進。有大宗師在劍路上傾心指點,他本人更是心神過人,每曰都在深入掌握劍法精髓。

八雲井見對方劍法的精奧程度竟然在自己刀法之上,又驚又怒,卻又不願相信。

他是十二重樓的大高手,力量速度本比姬傲劍高出一大截,若是隻以基本刀術大開大合,硬劈硬斬,將刀速發揮到極限,或許不過幾十招就能把姬傲劍斃於刀下。

只是這種打法對於體力精氣也是硬耗,八雲井施展精微奧妙的夢想流刀法,本是想以輕鬆代價殺掉姬傲劍,好去圍攻姬墨璃。誰知他這樣一來,碰上的卻是姬傲劍更加神妙的扶搖劍法,反而在局勢上陷入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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