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傲劍屏氣凝神，心中的劍意瞬間涌入手中的絕世神兵，如同極高海拔山峰上的冰雪正在層層凝結。
銀光乍破，劍嘯不絕，彷彿是從雪峰降下匯成一條洶涌的大河，卷向一臉淡然的姬聖典。
穿着高跟鞋的少女微微一笑，閉上了眼睛，握住的人骨卻毫不猶豫地砸了下去。
這一骨頭落下，好像是從天外墜下的定海神針，就算是汪洋大海也能鎮壓，更遑論是區區一條河流。
姬傲劍頭上重重捱了一下，立時撲街，剛剛發出的浩蕩劍光全然消失不見。
緊接着，天塌一般的壓力再次從頭上傳來，那根骨頭棒子又一次從上而落。
姬傲劍毫不猶豫地抱緊了頭，一路滾開。
骨頭大棒鍥而不捨地跟了過來，把地面敲得飛沙走石，在他身後留下了一個又一個巨坑。
同時在他的視線中，那一雙高跟鞋始終旋轉，好像在跳着一首優雅的華爾茲。
“夠了沒有！”姬傲劍邊滾邊喊，“我都已經輸了，你還非要追殺嗎？”
“哦。”
姬聖典收住了手，露出一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小劍，我見你滾地的姿勢很帥，忍不住就想再敲幾下。”
“你當這是敲地鼠哪？”姬傲劍趴在了地上，握住一把青草，無力地說，“滾地你居然也能覺得帥？”
姬聖典嚴肅點頭，“小時候你不就常在我面前滾來滾去？實在太可愛了。”
姬傲劍覺得自己的心情更加悲憤了，原來我從小就是一賣萌的貨……
“雖然你滾地的姿勢非常瀟灑，但我還是要說，你在劍道對決上的實力太差了。”姬傲劍搖頭嘆氣，“居然還有人會在這種劍法下受傷，她的實力那得弱到什麼地步？”
“不是這樣的！”姬傲劍急忙解釋，“三姐，我這一年來，劍道境界上退步了好多。”
“爲什麼退步了？”
“一定是因爲水土不服的緣故。”姬傲劍爬起來坐在地面。“我在美洲的時候，幾乎已經感覺到天地之力加諸我身，可是來到英國之後，那種感覺全都沒了。至今還沒有找回來。”
姬聖典在他對面蹲下，問道，“你曾經感受到了天地之力？”
“那是一種隱隱約約的感覺。”姬傲劍沉思道，“在美洲，我一劍揮出去之後。總覺得可以發揮超越百分之百的力量，好像有一種自然之力在爲我助力。”
“這麼說來，美洲儼然已經成了你的主場了，剛纔你那劍意化成的大河是什麼路數？”
“是九曲黃河。”
“那是顧天池的劍法吧？”姬聖典搖了搖頭，“這是中華武學的意境，怎麼可能讓你在美洲如魚得水呢？”
姬傲劍吞吞吐吐地說，“還有密西西比河……”
“我去，你個廢物！”
姬聖典一下子明白過來，一骨頭又砸上他的頭，恨鐵不成鋼地說。“黃河就黃河，密西西比河就密西西比河，你混雜在一起，不倫不類，全身都是破綻，算什麼呢？”
“別打我了。”姬傲劍抱緊了頭，小聲道，“我知道這兩條河的意境在英國用不上，可是英倫三島沒什麼著名的大江大河啊，我也去觀摩過泰晤士河。那條河流量太小了，很沒氣勢。”
“重點是你一條大河的意境都沒有真正領會！”
姬聖典嘆道，“你知道顧天池是怎麼練成九曲黃河的嗎？他在練劍的歲月之中，從發源地到入海口。順流而下，逆流而上，將黃河走過了九個來回，爲的是充分體驗黃河氣勢的精髓。”
姬傲劍驚呆了，“順流逆流，足足走了九個來回？”
“還不止。黃河自古氾濫，有數十次改道。北自海河，南至淮河，所有的黃河古道，顧天池也全部考察過。”姬聖典繼續說道，“所以他的九曲黃河，最強的就是氾濫天地，席捲山河的意象。”
姬傲劍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原來練成絕世劍法，居然如此之難。”
“那可是成就大宗師的意境，豈是簡單可得。”姬聖典哼了一聲，“而且，就算是把黃河來回走上九遍，對於悟性不足的人來說，那也根本體會不到天地之力。”
姬傲劍愁眉苦臉地問，“要是我走上九遍，三姐你覺得我有希望體悟到天人感應嗎？”
“看你的樣子，在美洲已經有了點契合天道的苗頭。”姬聖典道，“若是你留在那裡專心感悟數十年，把密西西比河的摸得透徹了，成爲一個北美劍聖版的顧天池，可能性是非常高的。”
姬傲劍終於露出了一點笑意，“這還好……”
“好什麼啊你！”姬聖典打斷他的話，沒好氣地說，“你覺得，達到顧天池的那個成就，就很滿足了？”
姬傲劍愣住，“能和天山劍聖並肩，這還算差嗎？”
姬聖典搖了搖頭，“你聽我慢慢給你說。”
“嗯嗯。”
“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在一方山河之中領悟天人感應，掌握莫大威力的武道意境，是最常見最基本的復返先天形式。”姬聖典道，“但這種程度的大宗師，只是地域性的大宗師，離開了他的悟道領域，他就不再具備先天意境。”
姬傲劍愣了，“大宗師的意境只是地域性的？”
“地域性也是有大有小。”姬聖典接着說道，“顧天池踏足於整個黃河流域，都能施展他的九曲黃河，這差不多有半個中國的範圍，所以他的地域性也不算小了。而有些大宗師，只能囿於一城一地的範圍，簡直是不堪入目。”
“三姐，朱紫衣是不是就是這一種大宗師？”
姬聖典笑了一笑，“朱紫衣成就先天的年歲遠在大姐之前，又是威名遠播，並非隱世高人，爲何他不是先天五聖？”
“一個遠離京城就沒有先天戰力的大宗師，要成爲天地五聖，太過勉強了。”
“是啊。如果說顧天池是山神河伯之流，朱紫衣就不過是土地城隍之屬。”
姬傲劍點了點頭，又問道，“如果我在北美通過密西西比河悟道，那也不過就是一個河伯吧？”
“正是如此，你會綁死在那條河上。”姬聖典道，“聽說美洲有三大解放者，北美一位，中北美兩位，應該都是各自地域的守護神，越界只怕是不成的。”
“三姐，那少林武當的大宗師，難道也是地域性的大宗師嗎？”姬傲劍說道，“他們的意境，似乎並不是一山一河。”
“宗教領域的大宗師，神通範圍就在教派的覆蓋地域之中。”姬聖典笑道，“他們的地域不在於地理意義上，而在文化意義上。”
“那他們的地域範圍是什麼？”
“儒釋道都是華夏文明的主流，但凡有華夏文明所在之地，都是他們的領域。”姬聖典想了想，又說道，“其實黃河是中華文明的母親河之一，如果顧天池能在黃河養育萬民的文化意義上有所領悟，他的境界也能遍及中華之地。”
“這麼說來，他們的領域都是在華夏文明圈之內了。”
“是啊，你能想象少林高僧用如來神掌橫掃伊斯蘭世界，還是武當道長用太極神功震懾基督教地區？”姬聖典笑道，“要是能做到的話，武道的征服自然利於傳教的滲透，中華的佛道兩家早就成爲世界主流宗教了，至少我們在這裡也能常常見到他們忙碌的佈道身影。”
“要這麼說的話。”姬傲劍想起一事，“四姐可是主動去美洲傳教的，還能與北美的本土大宗師較量，這可是跳出了華夏文明圈了吧？”
“那是出於無奈。”姬聖典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說，“她一個非主流的魔道境界，屬於中華文明的異端，自然要努力向外開拓，這沒什麼可稀奇的。”
“上座部受大乘派排斥，有了南傳佛教。什葉派受遜尼派排斥，佔據了伊朗高原。新教受天主教排斥，成就了英美海洋霸權。”姬傲劍不服地說道，“只要四姐做得好，將來在歷史上就能魔女翻身當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