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夜晚中行駛,出了城區之後,路上便沒有路燈。
天色陰冷,白日的雪屑一點點融化又一點點凝結成冰,路況並不算多好。
一輛保鏢車在前面開道,後面便是常墨琛等人坐的車子,唐騰看了一眼腕錶,晚上的十一點二十七分。
車子已經開了靠五十分鐘,還沒到目的地,車速明顯比白日裡慢了太多。
其實,唐騰很奇怪常墨琛爲什麼堅持認爲許念就在心水村。
他們先前在心水村找了很久,並未發現任何蹤跡,那棟小樓,更是前前後後找了很多遍。
而且韓坤說過一天一夜之後放人,韓坤這個人雖然變態,但爲人算是誠信,所以纔敢用綁架許念和常墨琛做交易。
焰門的那羣人此時此刻已經成爲F市警方的眼中釘,必然不會繼續在F市逗留。
既然許念是他們逃跑的棋子,他們又怎麼會將許念放在這種他們輕易就能找到的地方?
可是常墨琛說許念就在那個小樓裡,他能做的,就是相信常墨琛的判斷,全力支持配合他。
同時希望,他們此行不要再繼續撲空,否則他真怕車後座那個一直在極力維持冷靜的男人,會徹底失控……
車子又在黑夜裡行駛了十分鐘左右,終於停下,唐騰首先下車,剛打算去爲車後座的人開車,車後座挺拔俊逸的身影已經站在了車前。
冷風吹來,唐騰的眼波被吹的顫了下,眸子從男人深冷的臉上一掃而過,他呼出一口氣,吩咐保鏢們準備好手電筒,準備進村。
半夜中的小村更加凋零、黯淡,幾乎沒有一點燈光……
這個時間點,又是這樣冷的天,邊遠村子的多數人已經進入了夢鄉。
常墨琛望着不遠處黑漆漆的村子,薄脣抿脣一條線,對着衆人開口:“走吧!”
幾個保鏢在前面,唐騰拿着手電筒和常墨琛並排,常林升和徐子牧在他們後面。
夜晚的巷子裡,雪屑被凝固,踩在上面發出清脆的響聲,冷風穿堂而過,吹的人渾身發寒。
有狗吠的聲音偶爾傳來,在黑夜的籠罩下,更顯的陰森恐怖,讓人毛骨悚然。
衆人走了靠二十分鐘,終於在那個小樓前停了下來,黑暗中,小樓只有一個黑暗的輪廓,房頂上的雪屑被吹下來打在鐵門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唐騰對兩個保鏢使了個眼色,兩個人會意上前,走到鐵門門鎖處,在手電筒的照射下,對着鐵門門鎖“砰砰砰——”連開三槍。
這三聲槍響讓這個寧靜小村子裡爲數不多的幾盞亮着的燈徹底熄滅,常墨琛什麼話都沒說,保鏢已經去了大門的鎖,打開了大門。
常墨琛直接上前進入小院,烏洞洞的房間裡很快投入了幾束燈光。
小樓裡有電燈,但卻不知爲何被斷了電,因而此時此刻他們能夠用的照明東西,也只有手裡的手電筒。
常墨琛進入小樓大廳,拿着手電筒在四周照了一下,沉聲吩咐:“查看小樓裡有沒有暗閣,地下室,尤其是一樓範圍內,記的,要仔細!”
唐騰怔了一下,隨即點頭,對保鏢們吩咐起來。
頓時,小樓裡細細碎碎的腳步聲和敲擊地面牆壁的聲音不覺與耳。
常林升將手中的半瓶礦泉水遞過去:“不嫌棄的話,喝一口!”
剛纔隨手帶來的,因爲他發現常墨琛說話時聲音有些乾啞,多半到現在一口水都不曾喝。
常墨琛看了一眼常林升,接過,說了一聲:“謝謝!”
徐子牧站在邊上,點了一支菸,看着他們,眼神意味不明。
怎麼說呢,他心裡雖然很佩服常墨琛的判斷力,可對是不是能夠成功找到許念,並沒有十全的把握。
事實上,如果他是李虎,多半會帶着許念一起逃走,雖然帶着個孕婦麻煩了點,但如果被抓到,至少還可以利用許念威脅一下警方。
而且這個小樓……
他上下掃了一眼,雖然覺得常墨琛說的有道理,可這兒畢竟只是個普通的村子。
小型的鬥獸場?
或許,樓上四個房間,樓下沒有房間,整個的視野很開闊。
那麼從哪兒放出來“野獸”呢?
從這點上說,存在地下室的可能性,的確是有……
但,也只是可能……
而且,先前他們在這兒搜查,進進出出很大的動靜,這兒是木質結構設計,如果有地下室不難發現,走在地板上就該有感覺。
再加上木質的隔音效果不算大,若是許念被綁在這兒,至少應該有點兒迴應……
那麼是細微的一點兒,憑着他們多年當兵訓練來的敏銳和警覺也該能夠感受到!
可是,沒有!一點都沒有!
……
半個小時,時間真的足夠久,樓上樓下,甚至包括院子裡,所有地方几乎全被敲敲打打了一番,並未發現任何的暗格和地下室。
唐騰皺着眉,看了一眼常墨琛,說道:“常總,要不,您先回去,我帶着保鏢在這兒繼續搜查?”
看着男人逐漸蒼白的臉色,他實在不忍心……
常墨琛漆黑的眸子裡看似寧靜無波,實則裡面藏着多濃烈的情緒唐騰可以輕而易舉的感受到。
從許念失蹤到現在,他的表情一直是這樣,沒有任何變化,很冷靜,很沉着,可是隨着時間一點點的推進,尤其是現在,已然有了破裂的痕跡。
常墨琛不說話,只是目光四處遊走在這幢樓的樓頂,四處查看。
他不信,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不是這裡?
憑着韓坤的驕傲自負,他答應的事情一定會做到。
可有什麼比你明明找到了地方,想救的人就在眼前,而你卻平白錯過了搭救時間任由着那個你愛的人離開要更諷刺,更瘋狂?
李虎絕對不會那麼聽韓坤的話,而韓坤絕對給了李虎一個比帶着許念一起逃走讓他更願意接受的方案。
而這個方案,一方面可以讓李虎等人順利逃脫,另一方面,韓坤不會違揹他所承諾的——一天一夜,放了許念。
所以,許念應該就在這裡纔對,就在這裡纔對……
可是,究竟是在哪裡,許念,你究竟在哪裡?
正文 第782章 結局倒計時4:念念,我帶你回家(3700字)
一陣手機鈴聲就在那時突兀的傳來,是常墨琛的手機。
來電人,是師展。
常墨琛接起電話。
師展道:“阿琛,你給老於的那個手機,我們查了,不管是那個手機號碼,還是它聯繫過的號碼,全部是臨時卡,非實名認證,但很巧合,警方在幾天前的一個十字路口拍到了李虎買手機卡的過程,目前我們已經找到了那個賣臨時卡的人,可以初步判定地點是在城郊的一個小鎮,我們也找葉青青覈實了相關信息,確認她被關的第二個地方就是那裡,那是她生活過的地方,她爲自己當初沒認出來很懊惱呢……對了,好似你老婆的那個小初戀學畫畫的地方,也在那兒,你記的麼?”
常墨琛的眉頭皺了下,對師展“小初戀”的說法很不高興。
師展繼續道:“目前我們警方已經出動警車前往小鎮了,我親自帶隊,你要不要一起過來?也許能查到什麼也不一定!”
常墨琛帶人重新回到心水村的事情,師展並不知曉,他以爲他已經回去了。
常墨琛的薄脣動了下,沒有說話。
師展見他不答,再次喊了一聲:“喂,阿琛,你聽到我的話沒有?不過你不來的話也不打緊,我這邊有消息了會第一時間通知你,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我再聯繫你!”
“沒法明早……”常墨琛薄脣微動,聲音冷冽的打斷他。
師展被他生冷的語氣弄的神經一顫:“阿琛,你……”
“不知道爲什麼……”常墨琛開口,聲音輕了許多,夾雜着一抹傷痛和絕望在其中,“總覺得,如果今晚我沒法救出她,我可能……就要永遠失去她了……”
……
似乎所有的堅持和冷靜瞬間被抽走了,說出那句話的那一瞬間,矜貴驕傲的男人眼眶紅了,有透明色的液體一點點的在眼底彌散開來。
室內昏暗的燈光下,看着愈發顯的寂寞和悲涼。
師展一句話說不出,許念被綁走,是他們所有人的疏忽。
那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萬秋山,尤其韓坤來F市的真正目的被他們知曉,更讓他們覺得韓坤的關注點只會在紅姐身上。
畢竟爲了殺紅姐,他已經佈置了三次,而這一次,算是最後一次,他暴露了自己,一旦失敗,他將再殺不了紅姐。
可誰曾想到,韓坤居然還會留有後手,去大費周章綁走一個懷了孕的許念?
深吸一口氣,他才說:“阿琛,你……你別慌,我跟你保證,一定在今晚救出許念……對了,老於那邊我忘了告訴你,他們已經抓到了幾個焰門的人,他正留在局裡審問,一旦問出消息他也會第一時間聯繫你,阿琛……阿琛,這個時候你不能亂了,你媳婦兒可還在等你,你千萬別亂!千萬別亂!”
師展第一次有些害怕,因爲他覺得現在的常墨琛,很脆弱。
而他和常墨琛從小一起長大,什麼時候看到常墨琛這麼脆弱過?
哪怕當初秦悅和徐子牧雙雙背叛,他作爲兄弟恨不能一槍去崩了徐子牧,他卻攔住他,一句“算了”後,什麼話都沒說。
可是今天,因爲許念,他如此脆弱,好像他稍微說一句重話,他就會徹底被摧毀!
師展在開着車,耳邊帶着耳機,可是視線卻一點點模糊起來。
他說:“阿琛……你相信我……請你相信我……”
“我一定一定,會救出你老婆的,我一定會的……”
……
徐子牧,常林升,還有唐騰站在一邊,都是沒說話。
常林升對自己三哥的感情瞭解不深,但看的出來,三哥真的很愛三嫂子。
而他,也真的理解常墨琛此時此刻的心理感受。
因爲如果失蹤的人是素素,他真的不敢想他會變成什麼樣……
而且現在失蹤時間已經超過十二小時,他三哥縱使冷靜自持,過了十二小時,也會崩潰的。
徐子牧看的出來常墨琛愛上許念那丫頭了,只怕還挺深,但如今看來,那豈止是深。
只怕這份愛,已經深入骨髓,刻進了他的靈魂深處。
沒有秦悅,沒有林若汐,他的生活依舊可以好好的活,而且活的更好。
但沒有許念……沒有許念,他可能會活不下去!
想到這裡,他突然扯脣失笑了一下,幸好,幸好啊……
幸好他沒有放浪自己的感情,沒有給自己更深入去接觸許唸的機會。
一直在內心裡提醒自己那是常墨琛的妻子,在她離開常墨琛前,他不該染指……
幸好,他對許唸的心動沒有到,讓他無法挽回的地步……
真的,幸好……
唐騰離常墨琛很近,因而很清晰的看見了男人眼中的水霧,還有眼底的絕望。
他先前就猜到,如果再一次失望而歸,這個男人一定會撐不住,他期待老天爺可以善待他,但命運就是那麼的不公平……
他的眼眶也一點點溫熱起來,心裡,也更加的揪疼。
保鏢們再一次搜查無果後回來,彙報,唐騰抿脣不發一言,只將目光看向了常墨琛。
常墨琛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細碎的光點,伴隨着暗夜的清冷又一點點的黯淡下去。
他的薄脣動了動,這纔對一直沒有將電話掛斷的師展說:“……好,我馬上過去!”
電話掛斷,唐騰這邊也呼出一口氣,剛想招呼保鏢收隊離開,常墨琛的聲音卻忽的再次傳來:“等等——”
唐騰一怔,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常墨琛的目光落在客廳的那一方桌子上。
眸色深了一分,他說:“去將那個桌子搬開!”
唐騰怔了下,轉過頭看向那個桌子。
那是一個方桌,旁邊放着幾個板凳,就擺在入門的大廳。
邊長一米左右,剛纔衆人搜尋時,並未將桌子移開,因爲如果有地下室的話,應該是整個大廳地板都會鏤空纔對……
眼睛一顫,唐騰立馬吩咐兩個保鏢:“把桌子搬開!”
兩個保鏢上前,拿着手裡的磚塊在地板上輕輕敲了一下。
“咚咚——”的兩聲傳來。
他們又往桌子蓋住部分以外敲了幾下,又是幾聲“咚咚”的聲音,但是這聲音,明顯渾厚了許多。
保鏢立馬叫道:“這裡……這裡的地下鏤空的……”
衆人聽罷,都是眼裡一喜。
其中一個保鏢立馬拿起刀,將那一整塊的地板別開。
果然看見一個只能容下一人進入的黑漆漆的洞。
“這兒有個地洞——”保鏢叫道。
衆人恍然,原來是地洞,而不是地下室,範圍狹小,敲擊地面時自然聽不到那種鏤空感。
而且這個地洞,洞口很小,初步探查,裡面應該也不會很大,手電筒暫時照不到底部,需要人下去查看。
“繩子,將繩子拿過來——”唐騰叫了起來。
先前在醫院時,常墨琛就讓唐騰準備繩子,那時候他不知道爲什麼,到這兒聽到說查找地下室,心裡大概有個底。
而現在,繩子真的派上用場了……
將繩子拴好,唐騰準備自己先下去看看,可他剛接過繩子,有人已經先他一步。
“我先下去——”
唐騰想說什麼,常墨琛已經將繩子捆在了自己的腰上,唐騰不再多說,迅速檢查安全措施。
常墨琛的身子很快深入洞口,洞內很黑,只有幾個手電筒的光芒照下來,常墨琛沿着繩子一點點的往下。
一直到了底部,並不算很深。
而之後,便像是地窖一般有樓梯的走廊,常墨琛拿着手電筒看了一眼。
上面傳來唐騰的聲音:“常總,我下去了……”
上面很快傳來一陣細細碎碎的聲音,唐騰因爲擔心常墨琛的安全,下來的速度很快,掌心被繩子擦傷,傷口火辣辣的疼。
但常墨琛終究是沒等他,直接拿着手電筒向着地窖裡面走去。
接下來,徐子牧,常林升,還有幾個保鏢分別都下來了。
常林升和徐子牧已經跟上了常墨琛和唐騰,地窖裡面的道路很多。
還有鐵軌的痕跡,常墨琛微微凝眉,他想起來,這個小村子的附近有個小煤窯,只怕是那個煤窯廢棄的採煤點。
衆人走了十幾分鍾,一直都是這樣狹窄的巷道,周圍,除了他們的腳步聲什麼都沒有。
常林升皺了皺眉,說:“往前面走,路就比較多了,那樣找起來怕是麻煩……”
“不,不用往前走……應該就在附近……他們不會將許念帶到更遠的地方,一定不會……”
李虎急着逃走,他想不到常墨琛會找到這個地洞,帶到差不多的地點,在他心中已經很安全。
他沒那個時間帶許念去更遠的地方。
唐騰聽罷,準備吩咐保鏢們四處搜尋。正在這時,一個男子聲音傳來:“慢着——”
轉過頭來,是徐子牧。
徐子牧拿着手電筒向前,往地上照了下,唐騰看了一眼,發現那個地方土質鬆軟,竟是有個很清晰的腳印。
“往這邊走——”徐子牧指着一個方向,說道。
常墨琛看了一眼徐子牧,什麼話都沒說,朝着徐子牧指着的方向走去。
其他人,也紛紛跟了上去。
衆人走了五分鐘不到,突然看到了一點細微的光芒。
常墨琛心口一顫,在唐騰和保鏢等人發出驚喜聲音時,他的人已經迅速上前,急急地朝着那個燈光的方向走去。
很快,他們走近了,衝到了那個有着微弱燈光的角落裡。
……
那是一個鏤空的,約莫有幾平米的土垚,一盞油燈點着,在風中明明滅滅。
光線極其昏暗,但依舊可以藉着這微弱的燈光看清土垚裡面的一切。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個中年女人的身影,她死了,整個人躺在地上,眼睛睜着,嘴角帶着笑,笑的,很詭異。
她穿着妥帖的衣裝,棕黑色,頭髮也梳的很整齊,左胸口彆着一個白色的珠花。
她側着臉,目光望着土垚內的一個方向——而那個方向昏暗不清的角落,蹲坐着一個瘦弱安靜的女人。
女人雙手抱膝,眼睛微垂着,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睛的餘光掃向那個死去的女人,哪怕有手電筒的光芒照在她身上,她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看到這一切,常墨琛的心口像是被一隻大手狠狠一揪,喘不過來氣……
腳上像是有千斤重,每朝着那個方向走一步,都極其的困難。
可是他來了,誰能阻止他走到她身邊?千山萬水也好,艱難險阻也好,他來了,便不會走……
終於終於,他到了她的面前,深吸一口氣,他緩緩的蹲下身子,然後一隻手,輕輕拉住了女人抱着膝蓋的那隻手。
沁心的涼,幾乎沒有一絲溫度,像是握着一塊冰。
一股疼痛鑽心而來,眼眸溼潤閃縮,他喊了一聲:“念念……”
女人黑色的眸子黯淡無光,依舊低垂着,像是沒有聽到。
一個吻落在女人冰涼的額頭,滾燙的液體一顆顆滴落下來,落在女人顫抖的睫毛上。
“對不起……我來晚了……”
他摸着她冰涼的臉頰,聲音很輕,近乎呢喃——
“別怕,念念……我現在,就帶你回家!”
——
PS:元旦還沒過,再說一句元旦快樂,似乎不晚!羣麼麼噠!
正文 第783章 結局倒計時5:許念,你在怪我麼?(四千字並章)
夜晚的醫院走廊,肅蕭安靜,沒有一點兒聲音。
白熾燈的光芒輕微閃爍,將周圍的氣氛勾勒的更加冷落,淒涼。
常墨琛站在那兒,黑白分明的眸子映着燈光,望着手術室的房門,已經一動不動的站了整整兩個小時。
唐騰遠遠的看着,手裡是雲姨先前送來的肉粥,他已經去提醒了三次,但每次都被常墨琛擡手拒絕。
他知道,除非急救室的許念脫離危險,否則這個男人不可能聽話吃飯,他,一直是這樣固執的人!
時間靠近凌晨四點,外面的世界漆黑一片,那種黑,好像從此光明消失一般,唐騰只看了一眼,心裡便堵的難受。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唐騰斂眉轉過身,看見的人是柳長亭。
柳長亭今天給常智煒做了十幾個小時的手術,已經很疲憊,所以許唸的急救是言澈做的。
可即使不做手術,他也沒法去休息,剛剛去看了常智煒的狀況,後來不放心,又來看看常墨琛。
眸光淡淡的掃過唐騰手中的保溫盒,他微微眯眼:“還是不願意吃?”
唐騰搖頭,臉色很黯淡。
柳長亭看了一眼不遠處站在那兒的男人,開口:“林夏到現在還沒睡,大概在等你,你去看看吧……這兒交給我!”
唐騰本來不願,但想想林夏現在懷着孕,怕她擔心,最終點了點頭,將食盒給了柳長亭,又看了常墨琛一眼,這才轉身離去。
柳長亭拿着食盒,很快走到常墨琛的身側,而常墨琛像是沒有看到他,只目光緊緊盯着手術室的門。
白熾燈將他的側臉暈照的更加憔悴蒼白,陰翳的眸子陰黑的像兩個洞,空空的,望不到底。
削薄的脣緊緊抿着,上面乾燥的起了皮,但他依舊無知無覺,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靈魂。
柳長亭瞭解常墨琛的感受,當年聽到秦歡遇險的消息,他也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內心期望着秦歡可以沒事,可以等他去救她,但他的人還沒出軍區醫院,就再次得到消息——秦歡已經死亡。
那一刻,他只覺得大腦轟的一下炸開了,全身的力氣也在瞬間被抽走了。
車子撞在了路旁的欄杆上,“砰——”的一聲,額頭撞在方向盤上,有血液流出來,但他幾乎感覺不到疼了。
而許念,即使被送到醫院時她還活着,可是情況已經非常危險了。
可以這麼說,如果常墨琛再晚找到許念兩小時,不,也許只要一小時,許念已經被活活凍死!
被送往醫院的過程中,許念已經昏迷過去,一路上,車內空調的溫度如何溫暖,也不能將她的身體焐熱。
更何況,許念還懷着孕,這讓常墨琛怎麼能不擔心?
……
“阿琛,許念……會沒事的……”即使無用,柳長亭還是開了口。
常墨琛的薄脣動了下,目光盯着那扇毫無動靜的門,身體線條緊的像是隨時會崩斷的弦。
“你知道嗎?”他輕輕開口,聲音很輕,夾雜着嘶啞“我離開醫院前,她哭着跟我說,她有些害怕……”
“她說她害怕,但她還是沒有挽留我,或者是,不敢挽留我,她很堅強,告訴我她會照顧好自己,讓我不要擔心。她甚至執意讓林倩跟我去萬秋山,怕我有危險,而我……我卻忽略了她最開始說的那句‘害怕’……”
常墨琛眸子微閃,眼眶也一點點的通紅:“真的,長亭,在今天以前……我即使掙扎過,也從未真的後悔將她帶到我身邊,讓她成爲我的妻子,這輩子只能和我休慼與共……可是現在……我突然……有些後悔了!”
“阿琛……”柳長亭皺着眉,不知道該怎麼說。
常墨琛咬着脣,目光更深的望着手術室的門,眼底一片荒涼。
時間又過去了一個小時,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常墨琛心口一顫忙迎上去。
因爲站的太久,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雙腿早已麻木,這麼一走,身子不穩差點跌倒在地上。
幸好柳長亭及時扶住了他。
觸及到男人的手,柳長亭眸子顫了下,喊他:“阿琛……”
“讓開——”常墨琛推開柳長亭上前,直接走向言澈,問他怎麼樣了。
柳長亭的手被常墨琛抓着,終於明白剛纔表哥爲何剛纔這般緊張。
常墨琛的手很燙,臉色也極其蒼白憔悴,不出意外,他在發高燒。
“放心,許念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
言澈原本還想說許念肚子裡的孩子很不穩定,能不能保的住還很難說。
但看着常墨琛的臉色,最終選擇了閉嘴。
常墨琛鬆了一口氣,然後便看見手術室內被推出來的許念。
他上前抓住她的手,想要喊她的名字,可是嗓子像是卡住了什麼一般,發不出聲音。
柳長亭拉住他:“阿琛,許念沒事了,但你在發高燒,不能再拖下去……”
常墨琛的手溫度很高,只怕燒的不輕。
常墨琛抿着脣,再次甩開他,說:“我先送她……去病房!”
柳長亭皺眉,卻也只能看着常墨琛的身影無可奈何。
……
常墨琛的高燒,燒到整整四十度。
而在躺在病牀上的那一刻,他的人已經徹底昏迷過去。
只怕先前的清醒,全部都在強撐着,一直撐到,親耳聽到許念沒事的消息。
次天一早,是個晴天,因爲前一天剛下過雪,陽光下的F市立馬變的晶瑩剔透起來。
F市警局傳來消息,李虎等人已經被抓,但抓他們的人,並不是F市警局的人,而是顧崢。
顧崢在F市亂起來時,以最快的速度清剿了龍幫在T市的所有勢力,得知F市的情況後,便安排了一個秘密小組暗中前往F市抓捕焰門殘餘。
而這個秘密小組的負責人,就是葉明媚。
葉明媚只有十七歲,但她長在軍隊十年,又是由顧崢親自教導,天賦極高,整個軍區一部,能夠打的過她的着實不多。
其實論身手,許多人比她強,但她身體的柔韌性和敏捷性特別好,也從來不管陰謀陽謀都能沒臉沒皮的輪番上。
再加上顧崢的關係,沒人真的敢把她怎麼樣……
不過葉明媚雖然平時胡鬧了點,可真的遇到事兒了還是很謹慎認真,所以顧崢也放心的將事情交給她。
事實證明,她的確很圓滿的完成了任務。
聽聞常墨琛高燒未退,顧崢在猶豫着要不要去F市看看他,也順便跟F市警局的人溝通一番,畢竟這次他們算是合作,才圓滿完成了任務。
葉明媚聽罷後說要跟着一起去,說她特別想見見那位讓她家老顧都另眼相看的高人。
葉明媚爲此還上網搜索了一張常墨琛的側臉照片,拿着手機一個勁兒的說帥爆了帥爆了,簡直就是她未來白馬王子的模板,她一定要親眼去看看真容,指不定還能有一段浪漫的邂逅!
顧崢聽罷皺了眉,語氣凌冽的告訴葉明媚常墨琛已經結婚了,她半點機會也沒有!
另外果斷打消了去F市的念頭,同時暗暗發誓以後要儘可能杜絕任何可能讓葉明媚見到常墨琛的機會。
還有一個值得高興的消息是,常智煒的情況穩定了下來,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但是人還沒有醒過來。
具體什麼時候能醒過來,也很難說。
常墨琛是下午兩點左右醒來的,那時守在牀邊的是常衛青和王韻。
王韻的眼睛紅腫,很明顯哭了好一會兒,她沒想到自己的兩個兒子如此受苦受難,大兒子才脫離危險,二兒子又倒下了。
常墨琛薄脣動了動,大概是想問什麼,常衛青忙道:“放心,你大哥已經脫離危險了,還有念念……念念還在昏迷,但你不用擔心,她……她會沒事的!”
常墨琛沉了一口氣,伸手拔掉了手上的針管,掀開被子要下牀。
王韻忙攔住他“戎歆,你這是做什麼……你的身體還沒好,不能下牀!”
“我去……看看念念!”
他開口,氣若游絲。
王韻還想說什麼,旁邊的常衛青卻阻止她。
他看了一眼面容憔悴的兒子,上前扶住他,說:“走吧……爸爸陪你一塊去!”
……
許唸的病房內,常衛青在門口止步,常墨琛一個人進去。
房門關上,常衛青眉頭深皺,眼裡一片模糊水暈。
他這輩子,究竟造了什麼孽,讓他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如此多災多難。
如果要報應,老天爺直接報應在他的身上便好,他縱使是死,也一定毫無怨言。
王韻走近,本想埋怨丈夫幾句,怎麼能不顧兒子身體這樣胡來,可看到常衛青眼裡的渾濁,終是不忍。
猶豫片刻,她伸手拉住常衛青的手,緊緊的握住。
常衛青怔了下,可最終,沒有甩開。
……
病房內,常墨琛踉蹌着步子,一點點的到了許唸的病牀前。
然後輕輕的,坐下來。
許唸的臉色依舊很蒼白,沒有一點血色,翹挺靈動的五官一片沉寂,只有那秀氣的眉頭,輕微的蹙着。
他心口微疼,伸手握住了她微涼的指尖,昨晚沒有感覺,今天再看,那手上已經被凍的一片青紅,這讓他心裡更加難受。
他沉了口氣,看着她的臉,微紅的瞳孔繾綣深情,夾着掙扎與心疼。
他就這麼看了她許久,眼睛都舍不的眨一下,似要將她的模樣刻入骨子裡,刻入靈魂深處。
許念,你不願醒來,可是在怪我麼?
怪我那時離開你,怪我沒有保護好你,怪我找到你那樣那樣的遲……
可是……
即使如此,我還是希望你可以醒來……
到時候你打我,罵我,恨我,怪我,都沒關係……
真的,都沒關係……
他眼中水光閃爍,乾燥的嘴脣湊上前,微涼的觸覺印在她蒼白柔軟的脣上。
一隻手,輕若無骨的抱住她,就像曾經的很多次,她膩在他的懷裡一樣……
……
許念昏迷了整整三天,才醒過來,但醒來後的情況,依舊不太樂觀。
因爲她不會說話,也幾乎不認識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整個人很安靜,安靜的像是沒有靈魂。
言澈說,許念先前被重度催眠過,而且在催眠期間被植入了很不好的回憶,干擾了她的意識,讓她潛意識排斥外來的一切,沉浸在自己的意識裡。
此時此刻許唸的心,就像一扇緊緊關閉的大門,想要打開,需要的是一把鑰匙。
但這把鑰匙究竟是什麼,言澈也不好說。
之後常墨琛又找來國內外好幾個神經科的專家爲許念診療,得到的結果和言澈說的一樣。
許念,真的不認識任何人了,包括常墨琛,她也忘記了。
她每天除了安靜的吃飯,睡覺,其他的時間,都一個人靜靜的呆着。
她有自己的世界,別人走不進去,她也不願意出來。
趙雪莉,斐冉等人都紛紛來看過許念,跟她說話,可是沒有任何用處。
一點用處都沒有。
唯一慶幸的是,即使許念什麼人都不認識了,可似乎還知道自己現在是懷孕的情況。
偶爾,會撫摸着自己的肚子,表情溫柔。
經過幾天的調養,孩子也逐漸穩定下來,也算是一件難得的好事。
這幾天內,常墨琛幾乎住在醫院裡,每天每夜的陪着許念,許念並不排斥他,可也不會給他任何迴應。
就好像,當他不存在一般。
經常的,許念一個人坐在病牀上不知道在想什麼,常墨琛就安靜的坐在她身邊看着她。
許念渴了,他給她端茶倒水,許念餓了,他會吩咐人送飯過來。
他嘗試過和許念一起吃飯,許念沒有排斥,但這個沒有,也只是將他當成陌生人而已。
在閒暇的時候,他也開始嘗試跟許念說一些兩個人的曾經,告訴她,他是她肚子裡孩子的父親,是她的丈夫。
基本上,許念都像是沒有聽到,眼神迷惑的看着不知名的遠方。
如此狀況維持了一個月,許唸的身體情況逐漸好轉,但是其他的沒有任何改變。
一個月後,許念出院,常墨琛沒有讓任何人來送,他自己親自帶着許念離開。
不是回西區別墅,而是去了梨園小區——那是他最初準備的,和許唸的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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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家裡停電了,找人代發的文,章節沒斷開,直接並了。我家裡數據網路都連不上,現在大半夜的跑到一樓烏漆麻黑還冷颼颼。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