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這一路來



那天夜,小孩胳膊粗的樹枝扎進瑞琪兒的胸口,貫穿而出。一顆眼球被玻璃渣子擊破,沒了眼神,她淒厲的喊,血嘩嘩的流,旁邊靜待食物的兩匹狼,低聲吼着。

月光終於顯影,蒼白的就像是冷森森的白骨,哀嚎聲在林笑耳邊響起,還有狼羣因爲爭奪而發生的嚎叫,他忍不住去看了一眼,大驚和後怕,如果躺在地上的人是他,他會怎麼樣?想要從樹上下去驅趕狼羣,留給瑞琪兒一個完好的屍體,可他已經沒有了力氣。

這駭人的一幕,從未有過的震撼,他看着,想要移開眼睛,卻愣住了。

閉上眼睛,似乎就能看到瑞琪兒淒厲哭號的樣子,她當時還活着,卻活着活着就被咬死了。此刻,躺在牀上,他感到從未有過的幸福,沒有不了了之的事情,畢竟,不了了之也是一種結果,只是不那麼顯眼而已。換上了乾淨的衣服,洗了澡,再也不用在林木的溼氣所困擾,沒有了蚊蟲的攻擊,沒有了野獸在耳邊的吼叫,也沒有它們帶着貪婪眼神的跟蹤。這是房間,人生活的房間,四面有堅實的牆壁,裡面有人類科技結晶的各種精巧東西。

這一次,林笑沒有去醫院,一直被齊林戴在身邊,乘坐飛機從山間的基地離開,這是一座西南地方的小城市,賓館中,早有人把早餐送到林笑嘴邊,他吃了幾口,只是看着那白花花的米粥,無由來想到瑞琪兒,讓他不能下嚥。他想,應該去找個心理醫生,這樣的創傷可不是那樣好的。

擡着頭的,似乎一切都在和他作對,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壁,就連被褥都是雪白。他蒙着頭,趴在牀上,腦海像是中有一個念頭,這個念頭往來不停,就像是一條孤舟在海洋中游蕩。這大約就是人的思想,它們從來不會停歇片刻,不管是國家大事,還是生活瑣事,和自己有關,和自己有關。自己的恨,別人的恨……太多了,林笑想着想着就放開了關於那晚的事,可是當他這個想法出現的時候,他又想起來。

“哈哈……”林笑陡然笑了起來,猛地坐起身子,直挺挺地坐着。

閉目中,他開始修行,摒棄雜念是一件艱難的事情,這一次,他又失敗了。當這種焦灼的狀態不知道持續多久,他才哭笑地從自以爲能夠進入修行的心境中解脫。他知道現在他還不能修行。他的心智有些亂了。

“哥,你起來了。”耳畔想着孟瑤的聲音,關懷和憂慮。

林笑睜開眼睛,伸手招了招,孟瑤上前,被林笑輕輕摟着,感受着細膩的肌膚,還有孟瑤身上淡淡的香味,還有炙熱的心跳。他微微甩了甩頭,長時間沒有修剪的頭髮微微飄揚。“師父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寧川?”

孟瑤說道:“等你好了。”

“我已經好了。”林笑低頭一笑,伸手輕輕的摩挲過孟瑤的臉頰,手中卻變得一片溼潤。孟瑤的臉頰上掛着兩船晶瑩的淚珠。林笑知道爲什麼,只是一切都顯得讓他那麼無能爲力,從毫不知情到一清二楚,到了有了想法,爲了這個想法去做,最後實施行動,最後的結果卻是如此模樣,誰人能夠受得了。

孟瑤的母親韓氏他都沒有見過面,只留下一個骨灰盒回家,而

自己知道了當年的事情又怎樣,報了仇又如何?蕭朝東還依舊是蕭朝東,聽齊林的話說,赤煉門雖然元氣大傷,蕭朝東深居簡出,可他們並沒有多麼的改變。要不是當初秦頌來後面來這麼一招,恐怕接下來他們就會遭受到赤煉門的的報復。好在赤煉門已經垮了,就像是老虎被拔了幾顆最鋒利的牙齒,對他們沒有威脅,就是有,也要若干年以後。

這樣的結果,他並不滿意,或許是天真了。

“哥,周曉曉回來了。”孟瑤突然說道。

林笑一愣,正了一會兒,孟瑤繼續說道,“你被慶先生擄走的時候,她就跟着你了,後來你被帶到那個基地,她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我。這纔有了我們……”孟瑤敘述着當時的事情,還有她和周曉曉的長談,林笑一語不發,靜靜的聽着。

“哦,原來是這樣!”林笑聽完之後,低聲說道。

記下來是沉默,互相之間突然沒有了話說。

兩個人靜靜地坐着,林笑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不想呆在房間裡面,孟瑤也同意了。接下來,就是一場會議,幾個人一商量,馬上就有了主意,那就是回家。很快,從寧川有了錢來,他們準備買兩輛房車旅遊回家,這無疑是一個非常好的辦法,林笑現在的樣子想要坐飛機,有些困難。火車更不用說了,高鐵還不是那麼連貫,一路上就是換車就把人給玩死。

當齊幽月知道有一種車可以睡覺還有其他東西的時候,頓時高興不已,大呼要這麼回去。

終於路成封有了報答林笑的機會,這裡是小城市,想要弄來高級房車太難了,根本買不到,聯繫的話,到了這裡也要耽擱不少時間,不過有了路成封,一切都不是問題,一夜之後,兩輛房車就已經出現在他們所在的小城市,而且一切所需要的手續都辦好了。據說是路成封動用了軍方關係,從南方港口城市直接空運過來的,搞得那邊的人還以爲是那個“二代”要的,護送的士兵緊張的不行,不過到來之後,二代還沒有見到,就被路成封的人打發走了。

窗外是梯田,一層一層像是蛋糕一樣,偶爾還能看做勞作在田間的人影,一副安詳的生活畫面,簡單又美麗,讓人心中忽然有了安放的地方。林笑的旁邊是的齊幽月大呼小叫的聲音,林笑紊亂的心情,也受到了感染,斜着眼睛看了幾眼,可他發現,他卻進入不了劇情,就像是看着一羣人在自己面前走來走去,反而更加的沉悶。這時候,他忽然想到了孟瑤說起的一件事。

周曉曉回來了。

他幾乎都要忘記了這個人了,可是她又出現了,沒有想到的是,周曉曉居然也成爲了一個高手,比較起來,周曉曉肯定不如他習武時間長,而且他又有通天眼纔到瞭如今的地步。他自己也知道,比起蕭朝東等人,他絕對沒有勝算,可是他有太多手段,如果對方事先知曉,他肯定必敗無疑,打的就是一個突如其來。所以,他知道自己算不上厲害。

周曉曉的驀然出現,把時局搞得更加詭異莫測,這又是哪一方的人?難道是姬戎,可如果是姬戎的話,自己應該能夠得到消息,不夠也說不定,或許是姬戎。

知道周曉曉還在這個世界上

,甚至就在他的身邊,周曉曉一路上是監視他而來的,想到這裡,他下意識地朝着窗外看去,綠樹成蔭,高速路兩旁都是林木,護欄反射着太陽的光亮,反而顯得樹林中幽暗無比,或許周曉曉就在這黑暗中看着他。

林笑這樣想着。突然有人用手在他的背後拍了拍。

“笑兒,你有沒有想過和爲師一起回到山門。”齊林的聲音陡然想起,就如他突然拍了拍林笑的肩頭,見到林笑愕然的表情的,齊林繼續說道:“你的事情也辦完了,當年的事情也已經明瞭,你還有什麼所留戀的,回了山門,我們就不在理會外面的事情!”

這個突然起來的問話,讓林笑心中大驚,這不是他這幾日心中所深層次的一個想法,不過沒有想明白,他只是感到一絲絲倦怠,就像是一直緊繃着的弓弦斷了,整個人都抽空了。他想了太多事,忽然有了太多的想法,那結果是什麼,似乎都是隨他去吧,隨他去吧,由他,由他,不了了之,不了了之……

林笑呆滯地笑了笑,說不出一句話來。齊林也沒有逼問,也跟着笑了笑,在這個老人身上,林笑忽然發現了師父以外的東西,那就是朋友,他看透了自己。

真的要抽身離開,可是離得開嗎?這個問題本身就是麼有答案的。

齊幽月還在一旁看着電視,對兩個人的對話置若罔聞,頭靠着車身,慢慢的歪斜,一下落在林笑的肩頭,穿了一件白色的吊帶,這麼靠着,林笑正在低頭沉思的眼神忽然看到了不該看到的地方,雪白圓潤,還起起伏伏盪漾着白花花的波紋。他扭過頭去,嘆息了一聲。或許是齊幽月這個神經病樣子,把齊林也弄得心力交瘁了。齊幽月自然不知道林笑在心裡嘀咕她,反而把一條雪白的長腿屈上來,一隻手摸着小腿肚子搔癢,饒是這樣,她看電視的眼神都沒有離開片刻。

“笑兒,你可要想清楚了,你還年輕,很多事都要你去做,人活着不是爲了揹負前人的包袱。而是爲了表達出自己。”突然又是一個聲音,君誠睿突然出現在林笑面前,笑呵呵地說着。

林笑愣了愣,皺眉道:“我還沒有想那麼多,只是想回到寧川,然後好好睡一覺。”

君誠睿走過去想要拍拍林笑的肩頭,可忽然看到齊幽月這躺在林笑肩頭的樣子,一條腿翹着,下身就穿着一條熱褲,他才意識到有些不太好,咳嗽了一聲,伸出的手在半空晃了晃,俯下的身子挺直,瞥了一眼齊幽月,又有一聲嘆息,走了出去。

林笑也意識到不妥,用手擡起齊幽月的腦袋放在車身上,無奈地看着齊幽月的憨樣,“師姐,你有沒有想過住在山裡面,每天清風明月。”林笑突然問道。

這樣算是問道於盲,齊幽月的答案也不出所料,不擡頭地說道:“那要看有沒有電視看,有電視看,哪裡都行!”

林笑苦笑一聲,心說,“是啊,你就是被囚禁了,只要有電視看,就不吵鬧。”脣角掠過的苦笑忽然戛然而止,她看着齊幽月,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只是那匆忙的一瞬間,他有沒有抓住。

“對了,要這種能夠看很多電視的平板電腦。”齊幽月補充一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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