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653章 心有悲色送遠行

鎖龍島林飛入海眼之後,本以爲藉助極陰鬼洞重創暫停海眼漩渦,以及小乖加持之後的霹靂速度,就能逃出昇天,卻未想渦流短時間竟就恢復,而海眼又深不可測,眨眼他便被漩渦圍剿,並且急速從海底朝上拔升,斷絕了逃出的可能!

只是危機時刻,伴隨一聲爆響,林飛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陰寒之力降臨。

也發現漩渦再次終止了旋轉。

他心中有了一個猜想,震驚惶恐,朝上飛快游去,果真看到了自爆救她的小狐,心中悲切抱住小狐,終憑藉速度與對方拿命換來的時機逃出海眼入了深海暗流,被帶到了大洋深處,又花了三天時間游到了岸邊。

聽他講完,六妙不勝唏噓。

神州九脈,奪盡天下氣運,古往今來誰不想佔有,而後鼎足天下,囊括四海?

而且番邦入侵,也非第一次發生,中原之地,天下靈氣聚盈,物產豐饒,被人覬覦也是正常,但玄宮被三大派圍殺,卻又被神宮撿了便宜之事,卻讓六道聽的嘎嘎大笑,似是想起了千年前那些自詡正派的宗門,前腳剛聲勢浩大的來誅滅自己,後腳卻就因爲利益起內訌,吵得不歡而散的事情。

什麼是正,什麼是邪?

不外乎人心,那與門派有關。

“仙府應該就是九脈之一,你說的那位雄仁小輩,應該吞噬仙尊靈魄之後,又降收了仙府所在的狻猊龍脈,這人心機城府不低,你切勿正面與他爲敵,保住命纔有未來,命都沒了何談報仇?”

六妙喝着酒,眼神關懷道。

林飛點頭,“大哥,小狐可還有救?”

“有,只要肉身沒死,魂魄還有存留,就有迴天之術,但你現在的修爲還不足以施展那些神通,我又肉身魂魄被困,所以爲今之計不如將這女娃娃留在此地,這裡安靜沒有人打擾,你以陣法護佑她肉身,可保不變。”

六妙看着小狐認真道。

林飛再次點頭,低頭看了一眼昏迷的小狐,不禁眼中憐惜悲痛之色浮現,仰脖變就是一口濃酒入腹,六妙與林飛相處雖短,卻也看出了他是一個剛毅堅強之人,也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不禁也喝下半瓶濃酒,大念道:“草莽年少猶記得,那人那水,流不盡,空辜負,伊人笑,刀劍仇!不枉江湖走一場……”

詩句灑然,帶着未酬的壯志,負了的紅顏,光陰的悲慼。

林飛胸口也像是燃起了一股熱火。

他放下酒瓶,雙手打着拍子,與大哥六妙一起吟唱起來,這是男人的情懷,男人的不悔與無奈,前路坎坷,情義如金,驀然回首值與不值,幾人能算得清?

人生很多時候,從邁步開始,就註定再無法停下來。

再無法逃脫……

暢聊兩日,林飛離開了天龍寶藏,也用靈石組成了招魂羽靈陣,將小狐的肉身留在了寶藏之輩,還託付六妙代爲照顧,他並未來得及去逍遙門,而是下山直接僱了一輛車朝西北方向疾馳而去。

又過一日,林飛下了車。

眼前茫茫大山不見盡頭,以神眼看去脈如龍身,首尾不見,脊骨挺立,威勢前後連貫自成一體,與天地靈氣融合,孕育了一股通天徹地的磅礴氣勢,林飛心中瞭然,踏着熟悉的青石道朝前而去,而此地正是他闊別經久未曾來過的金鳳山,古道上人影熙熙攘攘,雖非廟會的時間,卻也熱鬧的很。

林飛已經施展手段,調動面部肌肉改變了相貌,此刻看去他不過就是一名醜陋的男子。

很快他便到了達摩寺前,只是往日香火鼎盛,遊人如織的寺廟,卻木門緊閉,外面豎着一塊木牌,上面寫着寺內維護,不便接待還望見諒。

林飛一看,心不由的緊張起來。

繞到一個人跡罕至的寺院圍牆處,縱身一躍林飛便到了內部,循着熟悉的塔林,熟悉的小道,林飛到了一個破舊的院子前面,視線穿透低矮的院牆看了進去,一霎他眼眶忽然紅了,堂堂七尺男兒,竟忍不住兩行悲淚涌現。

過往的畫面,一一在腦海浮現!

曾經慈祥的笑意,暖如春陽,那些教誨那些叮囑,溫和平易,彷彿兒時最柔美的搖籃曲,但林飛明白,這就是江湖,有時候刀光亮起,不及道別,這輩子就不復相見了。

有些話,終究要歸於悲慼的風中。

讓枉死的魂,聽之,安息,寄望來世的濁酒一杯,再續情義三千。

這淚是熱的,滾滾彷彿止不住。

這心是火燙,而又痛裂!

鎖龍島猜想的一切,終究發生了,無可迴避,因爲踏入這江湖,就無法再避開這池水中的紛爭與生死,林飛忍住心中滾涌的痛與傷,走過去推開了斑駁的木門,猶如一位離家多年的赤子,風塵僕僕,滿懷對故人的懷念與悲傷,院中的小屋敞開着門,林飛走入。

房正中供奉着一個相框,其內一張黑白照片,熟悉猶如親人。

一切安素,沒有半分的隆重與花哨。

林飛跪在地面的蒲團上,九個響頭起身,點燃三根香插入了香爐中,凝視着黑白照片,在剝離了色彩的回憶裡,追念一個成爲了過去,成爲了傳奇的故事。

旁邊也有一個蒲團,上面盤坐着一位精壯的武僧,猶如門神般的身板,銅鈴大眼,方臉闊口,兩道濃眉揚起如劍,眸色剛毅帶着僧人特有的默然與沉穩,只是在林飛燒完香的一霎,他卻驟然起身,一掌如降龍伏虎的寶塔,朝林飛天靈蓋罩殺而去!

快如驚鴻,身形圓潤自有一種似水如盤的勢!

架子更是紮實,與自身的勁力六合凝然!

但這掌還未落在林飛的身上,卻就被一股無形的力反彈,頃刻武僧身形被迫向後三次空翻,才卸去霸道的勁力,面色驚駭的落地,再次朝林飛看起的目光,已然滿是尊敬與恭維,“弟子玄仁見過林先生。”

“空智大師,何時走的?”

林飛目光閃爍道。

“兩月前的一個晚上,太師祖受了重傷,但走的很安詳。”

玄仁道,眸色難掩悲色。

“可曾有所交代?”

林飛道。

“太師祖盤膝圓寂之時說,若有一位姓林的施主前來,請轉告他,江湖大劫,時勢造英雄,先生乃是人中之龍,草莽英豪,望念及天下蒼生,以不畏赤誠之心,率江湖義士再造乾坤。”

玄仁如實相告。

林飛點頭,目光看着黑白照片上空智大師慈祥的五官,悲痛如潺潺的溪水,載着回憶,刮割着心頭,“前輩所託,林飛自當不忘,此一生即便是死,也要讓這天再郎朗,也要讓這地再清靜下來。”

說完林飛再次彎身。

一切一切的敬重追憶,悲傷不忍,都在了這深沉真摯的一躬中。

再次直起身形的時候,他轉身就走了,眼神已然變得透亮堅毅,緬懷無需嚎哭,無需晝夜跪地而念,空智大師乃是佛中金剛,宅心仁厚,修爲高深,此去極樂可享,林飛心中唯有祈福,江湖迎來送走,山色換變,活着的人總要繼續走下去。

血債,也終有一天用血來償還!

不久林飛到了達摩寺內的聖地武祖塔,玄仁跟在他的身後,塔前有兩名健壯魁梧的武僧把守,見玄仁示意,這兩人便自覺讓開了,林飛步入塔內,那個鎮壓地底靈氣之眼的玉盤依舊在,只是靠近後視線穿透玉盤朝下看去,林飛卻已經感受不到第一次來這裡時,那種強大磅礴的威勢。

顯然此處靈氣之眼的神魂,已然被人竊取了。

林飛立在塔內,視線捕捉氣息,兩月前這裡發生的一切,如時光倒轉呈現在腦海中,慘烈悲涼,卻又忠勇不滅,空智大師雖在陸地人仙之境修煉經年,罡勁強橫,卻也不及此時此刻魂武雙修的聖尊。

此處靈氣之眼,正是九大龍脈之一的狴犴龍脈。

狴犴,神龍九子之一,急公好義,秉公威武,千年前也許達摩遊歷至此,憑藉強大的修爲,發現了這處龍脈所在,以及狴犴龍脈的剛猛渾厚,才建造了武祖塔,既是安定龍脈,避免變遷攪動天下氣運,帶來王朝更替的殺戮,也是想要借狴犴龍脈孕育的浩然之氣,延續佛門的傳承。

雄仁所得九龍圖殘圖,僅存的三大龍脈,除了仙府與鎖龍島,就是金鳳山下的這處狴犴龍脈。

所以在鎖龍島之時,林飛就開始擔心空智大師了。

也知大師很有可能入了劫難……

只是一切他無力挽救,人力在天意,在命運的洪流面前,有時候渺小的與河沙無異。

現在狴犴龍脈的神魂,已然被聖尊取走,獻給了雄仁的本尊,林飛眼色一冷,走出了武祖塔,這時眼前出現了一位龍精虎猛的男子,神色傲然,穿着精緻的唐裝,見林飛便道:“這人是誰?長的如此醜陋!怕是剃度出家,達摩寺都不敢收吧?”

“你又是誰?”

林飛雙眸一縮。

玄仁見狀,站在了林飛身邊,道:“武督先生,這位是樂善好施的香客,此次前來是膜拜武祖塔,並非江湖中人,還望武督先生切勿多疑。”

唐裝男子眼神冰寒的盯了林飛十幾秒,呵呵冷笑了兩聲,卻也沒說什麼。

林飛同樣沒再說什麼,只是轉身朝玄仁道:“後會有期,先走了。”

說完便灑然而去,步履從容。

像是有一種出塵凌然的氣息,在他身上無形的散發出來,玄仁看着林飛走去的背影,又看着唐裝男子眼中的光色,曉得兩人會發生什麼,但也沒去做什麼阻攔,因爲通過方纔空智大師房中的試探,他已然知道了林飛的武道修爲。

與唐裝男子寡淡的客套一兩句,玄仁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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