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皮膚泛青的人影從空氣中冉冉冒了出來,這是一尊古佛。
和現今的佛門佛陀、菩薩借信徒念力修煉不同,古佛一脈修煉的信念來自於自身。他們在佛門中地位尊榮卻無太多的實權,他們是流離於現今佛門主脈之外的支流,他們是苦行僧,他們是犧牲者,他們用最殘酷的手段淬鍊自己的靈和肉,以求達到至高的與天地相合的境界。
佛門七祖修習的就是古佛功法,只是如今他們也不拒絕念力的加持。
佛門金身強橫無匹,和道家鍛體之術以及人族的各種功法威力相當。但是佛門金身九成的效果來自於信徒的念力,失去了掌心佛國中無數的信徒,再強橫的佛門大能也會失去自己龐大的力量。
只有古佛的力量是實實在在的屬於自己的,每一分精神,每一條肌肉,所有的降龍伏虎的大力,都是屬於他們自己的。而且因爲他們使用苦行的手段折磨自己的靈肉,故而他們對痛苦的忍受程度極大,甚至有一些古佛沒有傷痛的感覺,他們的靈肉無比的契合卻又相互分離,肉身的痛苦對他們的靈不會造成任何的影響;同樣若是他們的靈受到了重創,也不會影響到他們的肉身。
古佛,他們是佛門最強橫的存在,是真正意義上的殺戮工具。
淡青色的皮膚,深邃宛如海洋的青色雙眸中閃耀着金屬光芒,周身帶着一股子灼熱狂暴的氣息,這尊身高一丈開外的古佛站在大龍禪院門前,低聲呵斥道:“誰敢發下如此潑天大願?誰敢與我佛門對抗?誰敢庇護這些道門妖孽?”
偌大的山脈靜悄悄的,沒有任何生靈敢發出半點兒聲音。就連地下的蚯蚓,草叢中的蟲子都驚恐的凝固了身形,唯恐自己的動作會驚動這位古佛。他身上的氣息封禁了這一片山脈,他的氣息統治了一切,宛如天災一樣,他的氣息給所有生靈都帶來了一種滅頂之災就在眼前的感覺。
唯獨大乙尊者的聲音打破了這死一樣的沉寂。
寬厚有力充滿溫暖和光芒的聲音響起:“這位師兄,大乙此番有禮了。我佛慈悲,廣開方便之門,入我門來,奉我爲師,則我庇護於他,有何罪錯?”
古佛淡然道:“你庇護其他生靈自然無錯,庇護道門妖孽,就是大錯。”
大乙尊者笑了起來:“誓願已經發下了,師兄難不成要大乙將誓願吞回去?”
古佛冷漠的說道:“那就將誓願吞回去。道門妖孽必定覆滅,你若是敢庇護他們,就是與佛門作對。”
一道極細的靈光從大龍禪院前院地面射出,靈光中一團白蓮花冉冉飛起,大乙尊者站在白蓮花上,笑吟吟的向古佛飄了過去。身高丈二,體型壯碩,大乙尊者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座山,就是一片海,充滿了一種生機勃勃卻深不可測的力量感。和古佛身上那種灼熱的充滿不祥威壓的氣息相比,大乙尊者是一個讓人願意接近的長者,而這古佛卻是一團焚燬萬物的烈火讓人避之唯恐不及。
笑吟吟的站在距離古佛不過一丈的地方,大乙尊者笑道:“我佛門以慈悲爲懷。”
古佛冷酷的咧了咧嘴:“那是糊弄信徒的說法,佛門以力爲尊。只要實力絕強,則天下無不可爲之事。如今我佛門興盛,當在盤古大陸上滅絕道門苗裔,你若敢螳臂當車,定然粉身碎骨不得入輪迴轉世。”
大乙尊者一腳就朝古佛的小腹踹了過去,正在噴口水的古佛根本沒想到笑吟吟一臉和氣的大乙尊者帶着笑臉就出手。這一腳結結實實的踹在了他小腹上,‘轟’的一聲巨響宛如銅鐘轟鳴,古佛身上原本就襤褸的衣衫炸成粉碎,一個將近兩尺長的大腳印深深的印在了他小腹上,腳印嵌進他的肉體足足有兩寸深,宛如刀刻般清晰。
古佛踉蹌着向後倒退了數十步,大乙尊者這一腳的所有力量被他結結實實的吃了下去。他嘴角一縷金色血液慢慢的流下來,本來就帶着一絲灼熱的目光驟然變得好似火山爆發一樣狂暴。
隱隱有低沉的嘯聲從古佛的胸膛發出,猛不丁的一聲開天闢地般怒吼聲從他嘴裡噴出。巨大的吼聲化爲一團猛虎狀氣勁向大乙尊者當胸撞去,肉眼可見的白色衝擊波橫掃四周山嶺,數十座大山在這一聲怒吼中化爲灰燼。除了大龍禪院所在的這座青山,方圓千里之地被夷爲平地,古佛一聲怒吼居然有如此聲威。
而且這一聲大吼九成九的威力都凝聚成了那一頭猛虎,散逸向四周的白色衝擊波只是他大吼聲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點力量罷了。以神識親眼目睹這一切的仙人、佛修悚然動容,這就是古佛的威能麼?
沒有動用肉身,沒有施展神通佛法,只是尋常一聲大吼,卻有着比什麼仙法、佛法都要威猛的殺傷力。
大乙尊者淡然笑着,他伸出右手向那一頭猛虎狀氣勁抓了過去。一團白蓮在他掌心盛開,低沉的梵唱聲冉冉而起,猛虎氣勁衝進了這一團方圓數尺的白蓮,隨後消泯無形。聲勢如此宏偉的一擊卻是如此低調的偃旗息鼓,那怪異的感覺讓目睹這一切的人難受得快要吐血。
如此可怕的一擊,大乙尊者怎麼都應該法體一震後退數丈然後口吐金血纔對,怎麼能這麼輕描淡寫的就將那猛虎給湮滅了?就好比那不是古佛發出的足以毀滅方圓數萬裡山嶺的驚天一擊,僅僅是一陣微不足道的撲面涼風。
無數驚歎從這一片山脈各處洞天福地中響起,十成十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道門仙人已經決定讓整個仙門託庇於大龍禪院下。有這麼強力的一個靠山不去依靠,非要自己尋找出路,這不是腦子壞掉了麼?
當今亂世,活下來就是道理,誰還管他佛門、道門的衝突?
“師兄,你着相了。”大乙尊者看着面色鐵青的古佛,風輕雲淡的笑着。
古佛冷冷的看着大乙尊者,突然開口問道:“你修煉的是哪一門佛法?”
大乙尊者沉吟許久,他輕聲嘆道:“貧僧修煉的,只是一篇《般若金剛心經》,粗淺之處,還請師兄指點。”
古佛面露駭然之色,他厲聲喝道:“胡說八道,般若金剛心經是給初入佛門的佛修震懾心魔所用的最粗淺的經文,你這一身佛法,怎可能是用那般若金剛心經能修煉出來的?”
大乙尊者依舊是笑吟吟的向古佛合十行禮,他輕聲道:“師兄又着相了。經文粗淺與否,與貧僧這一身佛法修爲有何關係?佛門無量經典,有三千大道都能成佛。但是貧僧斗膽問一句,七位佛祖可是依靠這三千大道成佛的?在佛祖開闢佛門一脈之前,可有般若金剛心經這等事物存在?”
大乙尊者眯着眼,臉上帶着一個神棍應有的標準笑容,是那樣的雲淡風輕、那樣的高深莫測:“無量量劫之前,貧僧只是一牧牛小童,無意中聽一位雲水僧口誦般若金剛心經,從而開啓靈智,參悟到那無量天機。從此貧僧借那般若金剛心經自行參悟,於那靜中得悟佛門無上妙理,未經輪迴而證大道,纔有了今日道果。”
輕嘆一聲,大乙尊者仰面看天,低聲笑道:“貧僧這一身修爲,實實在在就是參悟般若金剛心經而來。師兄說這經文太過於粗淺,實在是師兄的見識太淺薄了。佛門妙理,一言一詞孕化無窮玄秘,哪一本經文是能用粗淺來形容的?”
古佛被大乙尊者一番神神鬼鬼的話弄得作聲不得,他呆呆的看着大乙尊者,突然問道:“你如今是何等修爲?明道耶?破道耶?貧僧明道三品修爲,你能打傷貧僧,這修爲……”
大乙尊者再次露出了神棍纔有的笑容,他笑着教訓道:“師兄又着相了。什麼明道,什麼破道,爲何要強行劃分那境界?一花一葉一世界,一沙一塵一佛陀,手掌世界,奧秘盡在心中,佛門廣大,佛法無邊,那明道、破道的境界劃分,豈能盡述我佛門的奧秘?”
舉起右手,大乙尊者輕聲道:“貧僧以這等法力打師兄一掌。”
掌心金光流轉,大乙尊者使用的大概是相當於十八品金仙的掌力。古佛不以爲然的望了大乙尊者一眼,冷笑着點了點頭。古佛之身最是堅固不過,十八品金仙的掌力連給他搔癢癢都不夠呢。
大乙尊者輕輕一笑,慢吞吞的一掌按在了古佛的左肩上。‘咔嚓’一聲,相當於十八品金仙全力一擊的掌力透入古佛肩頭,化爲一股微妙的震盪之力直接攻擊古佛的本源,他的肩膀宛如刀削一般斷裂,一條沉甸甸的胳膊掉落在地,發出沉悶的金鐵轟鳴聲。
古佛呆住了,他猶如見鬼一樣看着大乙尊者。
大乙尊者無比神棍的擡起雙眼望着天空,雙手合什低聲嘆道:“師兄,法力神通只是微末,佛法妙理纔是根本。貧僧觀師兄這一具法體,真如廚子持刀觀菜,輕鬆一擊就可斷裂,於那境界、法力有何關係?”
古佛向大乙尊者屈身一禮,隨後撿起自家的胳膊,帶着幾分狼狽之意化風遁走。
大乙尊者無比瀟灑的一甩大袖,朗聲喝道:“今日大龍禪院廣開山門庇護衆生,有虔誠心者儘可入我門來!”
一言既出,偌大的山脈各處無數遁光紛紛涌出,無論道門、佛門,諸多修士紅着眼向大龍禪院用最快的速度衝了過來。如此硬朗的一座靠山,若是不趕緊巴上,那真是蠢豬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