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司農殿大司農牧亥是一個身形枯瘦,生了一撮兒山羊鬍須的老人。這老人最引人矚目的地方,是他左手小手指上套着的一個通體碧綠,散發出瑩瑩靈光的玉指套。細密的符文在指套上勾勒出了複雜的符文嵌套,尖銳的指套不時有一抹令人心悸的寒光閃爍,顯然這是一件威力不凡的法器。
海州的大小官員,除原本的州牧已經掛印逃竄,連帶着原本州牧的心腹官員隨之遁逃外,留在寧波城的,都是和原本的州牧並無多大幹系,自覺不會有性命之憂的中立派。
猛不丁的聽到玉曷下令要擒殺大司農牧亥,寧波城的大小官員身體一陣哆嗦,同時駭然望向了玉曷。尤其是牧亥,他更是大驚失色的跳了起來,雙手胡亂的揮動着,厲聲尖叫道:“州牧大人,屬下何罪?屬下何罪之有?屬下向來兢兢業業,從未有過絲毫過失。”
玉曷眸子裡寒光一閃,他冷笑着連連搖頭道:“從沒有絲毫過失?三年前你率領的拓荒隊在某無名大山上找到的一株‘九心玉骨香蔭木’,上面附生的那一株‘九心玉骨補靈草’最終去了哪裡?”
牧亥身形一震,頓時僵立當場。
玉曷周身奔涌着沒有絲毫溫度的灰白色烈焰,緩緩的落在了地上。廣場上鋪着厚厚的黑色巨石,玉曷剛剛落地,他腳下的巨石就發出細微的爆鳴聲,大片黑色巨石變成了毫無生機的灰白色,石塊逐漸塌陷,微風吹過,石塊上大片粉塵隨風飛走,原地凹陷了一個尺許深的大坑。
勿乞腦子裡迅速翻過了九心玉骨香蔭木和九心玉骨補靈草的信息。九心玉骨香蔭木,是頂級的煉材,哪怕是一品巔峰的天仙都能用它煉製諸般妙物,雖然都是輔助性的物品,但是價值實在是極其高昂。用它製成的丹盒,能最大程度的保存靈丹的藥力,若是常年將靈丹存入盒中,甚至能讓靈丹多一絲滋養內腑恢復仙魂的青木靈氣,這功效就極其可貴了。
若是落入那些魔仙、妖仙手中,有修煉毒蠱一類法術的仙人,用它製成蟲盤,就能讓各種草木之毒融入毒蠱之中,憑空增添無窮的變化和威力。
除此以外,九心玉骨香蔭木還能在各種攻擊性法寶,尤其是雷、火、風三系仙器中充當輔助煉材,多也不多,添加一截九心玉骨香蔭木作爲煉材後,煉製出來的仙器平均能提升三成威能而已。
由此可見九心玉骨香蔭木的珍貴。但是和九心玉骨補靈草比起來,那香蔭木又和垃圾無異。九心玉骨補靈草必須在香蔭木上寄生,一株氣候足夠的補靈草,是四品靈草,煉製出來的丹藥,只能金仙享用。一顆用補靈草煉製出來的金丹,能夠讓一個損耗了所有法力的金仙瞬間補滿所有仙力,而且在一個月內體內仙力始終充盈,任憑你施展多少大威力仙法,仙力始終不會有絲毫損耗!
若是金仙和人性命相拼,一個服食了補靈草煉製的金丹,隨時爆發大威力仙術,而一個逐漸的仙力損耗殆盡,那麼誰勝誰敗不問可知。在金仙那個級別的仙人當中,九心玉骨補靈草的價值已經炒到了天價!
玉曷威嚴的望着牧亥,他冷笑道:“以那香蔭木和補靈草爲代價,你將自己在外的兩個私生子送入了某位頂級金仙門下爲徒,僅此一條罪狀,你就該被誅殺九族。除此之外,你還在那金仙手中得到了不少好處,諸如說,一些延長陽壽的靈藥?”
牧亥哆嗦着向後退了幾步,他咬牙望着玉曷,陰聲喝道:“你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
玉曷淡然一笑,他搖頭道:“何止這件事情?你和那金仙搭上線後,利用你大司農掌管海州田林的便利條件,四下采集無數靈藥和那金仙進行交易,諸般劣跡,還用我一一述說麼?”
牧亥聲嘶力竭的嚎叫起來:“讓我死個明白,這些事情,你是怎麼得知的?”
玉曷向勿乞笑了笑,然後用力拍了拍手。清脆的擊掌聲響起,廣場東側一條街道上突然涌出了一隊如狼似虎的甲士,這些身披黑色甲冑的玉傢俬軍護衛押送着大隊男女走了過來。一個被四個甲士押送,渾身被蟒筋捆得死死的,脖子上架着兩柄鋼刀的老婦走在最前面,牧亥以看到那老婦,就厲聲喝道:“怎麼回事?州牧大人,你,你真要滅我滿門?”
玉曷殘酷的笑了笑,他輕描淡寫的說道:“出首告發你的人,就是你這些年的結髮老妻。”
老婦眼珠轉了轉,麻木的眸子裡突然閃過一縷兇光。牧亥驚恐的向後退了幾步,他嘶聲尖叫道:“不可能!葳娃和我育有九子,我和她如此情深,她怎可能出賣我?”
勿乞輕輕的搖了搖頭,很明顯,玉曷這一連串的打擊,讓牧亥整個人幾乎崩潰了。不知道牧亥有多大歲數,但是看他的修爲,數百歲總有的。數百年的結髮妻子,恩愛了一輩子的枕邊人,居然是出賣他首告他的人,牧亥怎能接受得了?
他又看了一眼玉曷身後站着的衆多扈從。爲了方便玉曷迅速掌控海州,玉槐派遣了大批親信跟隨玉曷前來,這些扈從中,有精於軍陣的,有精於政務的,有精於農林牧漁的,諸般人才應有盡有。想必這些人當中也有精於諜報密探一類事務的,否則牧亥和他老妻怎可能鬧到這種地步?
很顯然,玉家對海州的掌控,實則在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牧亥眼珠裡充滿了血絲,他死死的盯了玉曷一眼,轉身看向了自己的老妻,他語氣溫柔的嘆道:“葳娃,告訴我,爲什麼要這麼做。你告發我,又有什麼好處?”
牧亥的老妻怪笑了一聲,她突然劇烈的掙扎起來,她是那樣的用力,四個甲士好容易才勉強按住了她。就聽她聲嘶力竭的吼道:“爲什麼這麼做?你這老不死的東西,你居然在外面和那些賤貨生下了孩兒!你得了這麼多好處,給自己孩兒又有多少?怎麼都便宜了那些賤貨生下來的賤種?”
偌大的廣場上,就只能聽到這老太太淒厲的嚎叫聲。海州的衆多官員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腦袋深深的低垂了下去,不敢有一人擡頭胡亂看一眼。
勿乞搖了搖頭,這老太太卻是因爲嫉妒成性,這纔出首告發了自己的丈夫!但是她告發的後果是什麼?牧亥固然被下令誅殺,她滿門老小都被送來這裡,難不成玉曷是要請他們吃飯麼?
淡然一笑,勿乞曬然道:“妒婦,毒婦,可惜牧亥滿門老幼!”
玉曷哈哈大笑,他眉頭一挑,昂然下令道:“將逆賊牧亥滿門老幼,依我大虞諭令誅殺!”
牧亥大吼了一聲,那些甲士同時舉起鋼刀,明晃晃的鋼刀撕裂空氣,重重的斬在了牧亥族人的脖子上。超過兩千人頭飛起,鮮血灑了一地都是。牧亥的妻兒老小,連同旁系族人和僕役侍女,甚至和他家的旁系族人有姻親的一些小家族的族人,兩千多人被殺得乾乾淨淨。
牧亥的老妻人頭隨着血光飛起,在空中盤旋了三圈,依舊死死的盯着牧亥。依稀從那老太太的嘴裡,還傳來幾個含糊其辭的詞句:“老東西……死了也不……放過你!”那沖天的醋味,沖天的妒勁,讓勿乞都不由得渾身發寒。
“幸好我家鄣樂是個好姑娘,她還盤算着給我找小妾來着!”對比牧亥的老妻,勿乞突然興起了極大的欣慰。
自家族人居然在眼前被屠戮一空,牧亥的眼角突然炸開,兩行血跡順着面頰淌了下來。他無聲的仰面朝天,張開嘴無聲的嚎叫了一記,然後轉過身子,左手小手指上的玉指套帶起一道森森綠光朝玉曷當心射了過來。玉指套上詭秘的符文嵌套急速閃爍着諸般毫光,在快要接近玉曷心口時,玉指套已經變成了一條尺許長的碧綠色毒蛇。
勿乞冷哼一聲,他橫挪到了玉曷面前,任憑那小小的毒蛇帶着一絲綠光撞在了他身上。
一聲巨響宛如銅鐘轟鳴,毒蛇粉碎,無數玉粉在勿乞胸口飄散。勿乞只覺胸口一陣痠痛,一股極大的力量讓他的身體晃了兩晃,一絲痠麻氣息從喉嚨口涌了上來,差點沒吐了一口血。他強行壓下了那一口鮮血,扯起嘴角向目瞪口呆的牧亥笑了笑。
“不可能,這是金仙爲我煉製的萬蛇噬心錐,金仙以下傷者即死,你怎可能沒事?”牧亥驚愕的望着勿乞,身體宛如篩糠一樣哆嗦起來。他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絕望之色,周身都透出了一絲沉沉死氣。
勿乞沒回答牧亥這種無聊的問題,他輕輕的拍了拍胸口,將胸口上那一抹玉粉彈得遠遠的。
玉曷身後兩名身披重甲的甲士看到了佔便宜的地方,他們齊聲吶喊‘逆賊納命來’,同時抽出佩劍向牧亥衝了上去。劍光閃爍,兩名甲士長劍頃刻就到了牧亥脖子邊。
牧亥突然怪笑一聲,他雙手舉起,袖子裡無數細如髮絲的芒刺帶着濃密的黑煙激射而出,兩個甲士措手不及,被黑煙芒刺撲了個正着。黑煙中傳來尖銳難聽的鬼嘯聲,兩個甲士的魂靈兒一蕩,已經被黑煙抽出體外,失去魂靈的肉體變得無比脆弱,芒刺輕鬆的打穿了他們的身體,將兩人射得宛如篩子一般。
牧亥陰惻惻的笑了起來:“殺我滿門,今日在場所有人都爲我族人殉葬罷!”
大笑三聲,牧亥正要施展秘法魔功,勿乞突然身形一晃衝了上去。
蜃氣噴出體外,在牧亥身邊幻化出了十幾個勿乞的身影,趁着牧亥駭然閃避的功夫,勿乞竭盡全力的一拳重重的轟在了牧亥的腦袋上。
不過四月祭司境界的牧亥慘嚎一聲,腦漿迸裂慘死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