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又一個腳印深深的印在了天命殿的地板上。腳印深三寸,紋路儼然,就連腳指頭上的紋路都看得清清楚楚。聶白虹身着白袍,揹着雙手,撥散着長髮,就這麼一步步的走了進來。
勿乞用眼角餘光看着聶白虹腳下的一個個腳印,很惡劣的琢磨着他是不是走到哪裡就破壞到哪裡。天命殿這種有陣法禁制保護的堅固地面前承受不住他外溢的劍氣,如果他跑去大燕皇宮,是不是也會將皇宮內的地板割得支離破碎?燕丹會要他賠償維修費麼?
帶着微妙的笑容,聶白虹走到了勿乞身邊,低頭俯瞰着氣息奄奄、口吐鮮血、身上還帶着橫七豎八幾條血印子的勿乞口氣息奄奄,是勿乞發動了盜得經內的藏匿心法,收斂了自己的氣息;口吐鮮血,這血是他自己好容易震傷了內臟,強行吐出來的;身上的血印子,是他自己用劍割的,內臟都不惜代價的震傷了,還計較這點外傷做什麼?
總之勿乞看上去受傷極其嚴重,好像被十頭大象輪流踐踏過的貓咪一樣可憐巴巴的。
勉強睜開雙眼,勿乞朝聶白虹擠出了一絲艱難的笑容:“師,師尊,秦長老爲何要殺我?”
輕輕鬆鬆一句話,勿乞不僅拉近了和聶白虹的關係,更是將所有責任都推到了秦血吻的頭上。當着後面近百的裂天劍宗弟子,自己都叫他聶白虹師尊了,他總不好意思不秉公處理吧?好吧,一旦秉公處理,是秦血吻要殺勿乞,勿乞只是被動自衛,這責任人是誰,也就不用多說了吧?
聶白虹的嘴角勾起那種微妙的笑容越發的明顯了。
手指一動,聶白虹掏出了一顆淡銀色藥丸丟向了勿乞。勿乞張開嘴將藥丸一骨碌的吞下,頓時一股帶着絲絲切割之力的藥勁流轉全身,迅速的平復着勿乞體內被雷勁破壞的傷勢。肉眼可見的電光從勿乞的毛孔中噴出,細細的藍光在他皮膚上舞動跳躍,將他整個變成了一個光人。
冷哼了一聲,聶白虹不快的喝道:“果然是庚金狂雷勁秦長老,你越老越不成器,居然對新入門的弟子下手?堂堂金丹中期的人仙,對一先天真人出手,還被傷成這樣,裂天劍宗長老會顏面何存?”
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秦血吻沒一點兒反應。任憑是誰丹田要害幾乎被洞穿,金丹受損裂開,加上雙肺和雙腎中的本命元氣被一通掠奪後,也是不可能清醒的。鮮血緩緩的從秦血吻體內涌出,漸漸的在地上勻開散成了一大片血潰。聶白虹沒有開口跟隨他趕來天命殿的裂天劍宗衆多門人沒一個敢出手救人的。
勿乞喘了幾口氣一骨碌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朝聶白虹行了一禮肅然道:“多謝師尊賜藥之恩,這什麼什麼狂雷勁怎麼這麼邪門?弟子差點沒被他害死。唉,內勁傷人也就算了,還用劍砍了我這麼多劍,弄得一身是疤的,以後怎麼找媳婦啊?”
絮絮叨叨的抱怨着,勿乞脫下了上身衣衫,將身上的劍痕暴露給那些裂天劍宗的門人欣賞。他一邊唉聲嘆氣的向聶白虹質疑爲何秦血吻要來殺他一邊掏出了金瘡藥,細細的抹在了那些劍痕上。外用金瘡藥止血,內運真氣收斂創口,這點傷勢雖然看起來嚇人,其實真沒什麼危險。
聶白虹聽了勿乞的質疑,很是配合的輕嘆了一口氣:“怕是秦長老修爲增長太快,心境跟不上修爲的增長,所以起了狂悖之心。但是無論怎樣,以堂堂長老之尊對新入門的弟子出手還把自己傷成這樣這也太不像話。”
勿乞沒吭聲,兩人就這麼肩並肩的站着,看着秦血吻靜靜的躺在地上。鮮血一滴滴的從秦血吻體內流出淡金色的丹氣不斷的從秦血吻體內散逸出來。這丹氣是金丹的根本,丹氣流失一分修爲就降低一等,這時候秦血吻的修爲已經快衰退到金丹初期境界,再過一刻鐘,怕是他的金丹修爲就會付諸流水。
金丹如果徹底消散,秦血吻幾百年的苦功修爲也就蕩然無存,會立刻變成一個凡夫俗子。尋常凡人只有百年左右的壽命,一旦金丹消失,秦血吻耗盡了陽壽,只有功散身死的下場。
勿乞和聶白虹在這裡靜靜觀看的,是一個金丹中期的人仙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歷程。
又過了一盞茶時分,看到秦血吻的呼吸都有點困難了,勿乞才假模假樣的問道:“師尊,秦長老怎麼也是本門長老,莫非就不救他?唉,修煉到金丹境界也是很不容易的,如果就這樣消亡了,有點可惜啊!”
聶白虹沉吟片刻,從袖子裡掏出了兩個藥瓶丟給了勿乞。
“罷了,畢竟是本門長老,雖然行事荒唐了一些,怎麼也是長老之尊。他要殺你,這是他的不對。但是你身爲裂天劍宗的晚輩,只能以德報怨,你去救治秦長老吧,讓他欠下你這個人情,以後也就不會再對你出手了!”聶白虹笑得很開心,笑容中帶着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勿乞眯着眼,也笑了。被自己用爆炎符炸成這樣,還被自
己偷偷摸摸的盜取了修道的根基,現在還要承自只一個救命的人情,秦血吻啊秦血吻,你以後還怎麼和勿乞大爺鬥啊?你以後還有臉出現在勿乞大爺面前麼?聶白虹啊尖白虹,你也夠狠的,這是往死裡糟踐秦血吻哪!
揹着雙手,聶白虹輕嘆道:“救命之恩啊,嘖!”
高傲的昂起頭,聶白虹望着天命殿的天花板,雙眸漸漸的失去了焦距,顯然開始神遊天外。
勿乞笑呵呵的拎着兩個藥瓶來到秦血吻身邊,先是用一瓶,九芝補天膏,將他外傷處理了一下,然後用,三金奪命丹,灌進了秦血吻的嘴裡,催發藥力,強行提動秦血吻自身的生命力,刺激他迅速清醒了過來。畢竟是金丹期的修士,這一清醒過來,身體立刻自動產生了反應。
淡綠色的九芝補天膏被肉身迅速吸進去,秦血吻丹田上的破口附近,肉芽急速的生長開來,碗口大小的破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癒合。淡淡的白氣從他頭頂噴出,三金奪命丹正在驅散他體內淤血,修補他的經脈,恢復他因爲傷勢而損耗的精氣。
精氣容易恢復,先天帶來的修道根源卻是無形之物,修道界的丹藥,怎可能彌補這方面的損耗?原本容顏煥發血肉豐盈的秦血吻,此刻乾癟枯瘦得好似一塊老樹皮,整個都脫了形了。
勿乞卻還雪上加霜的,在秦血吻剛剛甦醒的時候,笑呵呵的朝秦血吻點頭示意道:“秦長老?您醒了?哎,是晚輩用補天膏和奪命丹將你救回來的。是我救的您啊,您可千萬不要當成是其他人救的你啊!”
聽了勿乞的話,秦血吻頓時是又氣又急,喪失了太多先天本命元氣的肺臟和腎臟同時劇痛,他,哇,的一聲就吐出了一口色澤怪異的,淡銀色混雜着水黑色的熱血。這分明是從他肺臟和腎臟中逆行而出的臟器精血,這一口血吐出來,他的根基又傷損了三分。
一看這模樣,勿乞也不吭聲了,急忙收起藥瓶退到了後面。不能再調戲秦血吻了,否則這老傢伙真要氣得死過去,那他辛苦救治了這老傢伙的救命之恩,豈不是沒人來償還了?
可是他不說話了,一旁的聶白虹卻淡淡的說道:“罷了,堂堂裂天劍宗長老,被一個新入門的弟子弄成這樣,簡直是丟臉之極。我以裂天劍宗掌門的名義,將秦血吻開革出長老會。勿乞,你能正面擊敗一個金丹期長老,修煉的根骨稟賦暫且不提,你這膽氣和應變之力卻是難得,你就做我的入門弟子吧!”
入門弟子,勿乞一下子就跳了二等、一等門徒的身份,直接成爲了聶白虹的入門弟子。
勿乞也不客氣,急忙向聶白虹行禮,嘻嘻哈哈的謝過了聶白虹。
秦血吻原本就難看的老臉驟然色變,他死死的盯着聶白虹,嗓子眼裡發出了破風箱一樣的喘氣聲,驟然又是三口臟器精血狂噴而出。這三口血一噴出來,秦血吻仰天就倒,身上氣息迅速流散。
勿乞嚇了一大跳,這老傢伙就這麼氣死了不成?
聶白虹則是嘴角一勾,又一次微妙的笑了笑。
猛不丁的一團黑色水光從天命殿門外激?Q射了進來,一個森冷的聲音怒斥道:“掌門此舉何意?莫非真要逼死老秦不成?身爲掌門,言行不合法度,以言語挑釁長老,簡直,簡直是荒唐無理!”
這水光徑直落在了秦血吻身邊,一個高高瘦瘦的黑衣女子憑空從水光中出現。這女子身量比秦血吻還高了半個頭,身材雖然乾癟平坦得和砧板一樣,沒有絲毫的線條曲線,但是一張面孔卻很是美麗。只是這美麗宛如二八佳人的臉上,卻帶着森森的寒氣,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棺木中剛剛爬出來的千年老殭屍。
聶白虹雙眼一瞪,望着這女子冷笑道:“上官長老此言何意?難不成本宗還有意陷害秦長老不成?”
黑衣女子上官雨虹死死的盯了聶白虹一眼,突然一聲冷哼,腰間一道黑光宛如匹練般射出,直刺勿乞心口。上官雨虹厲嘯道:“今日本長老就宰了你這目無尊上的小畜生!”
聶白虹驟然暴怒,他怒喝道:“大膽!勿乞是本宗認定的內門弟子,誰敢動他一根頭髮?”
鋒利的劍氣從聶白虹體內噴射而出,他嘴一張,一道長有三丈的白光呼嘯射出,和那黑光絞殺成了一團。鏗鏘劍鳴聲不斷響起,聶白虹的身體紋絲不動,上官雨虹則是身形亂顫,一連向後倒退了十八步。基本上黑白二色劍光硬碰一次,她就倒退一步。
堪堪十八步後,只聽一聲哀鳴,黑色劍光爆出大片光雨,色澤暗淡的向後急退。
上官雨虹慘呼一聲,鼻孔中兩道熱血狂噴而出。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