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啊,我確定你誤會了。”我笑道,很自然地轉身,坐下。
表哥眯着眼大笑着,雙手搭在了我的肩上。“表妹,對你未來表嫂有興趣沒?”
表哥不說還好,這一說,我的八卦細胞全部燃燒,要知道,我的這個表哥除了烏龍了一點,文藝了一點,就找不着其他瑕疵了。
“大雪紛飛,遇見了誰?”
“雲霧裊繞,籠罩了誰?”
“風雪月,桃花下。我拉着誰的手在四處漫遊。”
“閉上眼,睡眠中。又是誰輕輕推開了我的夢?”
表哥笑道:“表妹當真沒有一絲一毫的在意?”
“你的夢中情人啊!”我擺正了下坐着的姿勢,然後眨眨眼,然後扯着他的衣袖,使用了我長時間不用的殺手鐗。“表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表哥不吃我這一套,他得意地雙手抱胸,似乎就認定了我對這八卦十萬分的掛心。
我哼了一聲,竟也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大搖大擺地準備出門,可就在這時,表哥又說了。“若是等價交換的話,可以考慮。”
聽了這話,我再次停下腳步,問道:“怎樣個等價交換法?”
“情報換情報啊,你看我這情報有多少價值,你又能出個什麼樣的情報來買下這個情報。”
我算是聽清了,表哥是一定要讓我說出對方男生是誰了,可是,我不說,我不能說。
連我自己都無法面對的感情,如何才能在表哥面前說出口。
“表妹,我給你個忠告。不要輕易讓青春流逝,你正年輕。年輕需要理智,年輕需要衝動,年輕需要愛情。若是感情沒有來臨,請不要將它握得太緊。若是感情已經來臨,也請不要輕易將它拋棄。或許在愛情的道路上,一路荊棘。但是這些荊棘,纔是真正能刺中你心臟的回憶。”
“表哥啊,你文藝之路越來越遠了,我都很難想象我那未來表嫂受不受得了。”
“怎麼會?”表哥無奈地將手攤開,“你表哥我是月上吳剛,嫦娥妹妹喜歡的緊呢。”
“我看你就是那野豬八戒,把嫦娥妹妹嚇得不輕。”
我笑了一會,看着表哥,又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表妹呵,我這裡纔剛放了年假,你就趕我走啊。”
“你就像那夏天的跳蚤,蹦躂得叫我那個肉癢得緊。”
表哥雙手交叉。“那就讓我繼續蹦躂吧,你可不知,跳蚤不蹦躂了,就一定是失去了重要的東西。”
“表哥重要的東西,會是什麼呢?”
“若即若離的愛情,至關重要的友情,革命的本錢身體,還有那支持我的親人。表哥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表哥至關重要的。”
“咦厄,小妹我經受住了!”
“表妹啊,我看你也有很強的文藝細胞,要不跟哥一起走這條文藝之路吧。”
“得,我是怕了,這文藝啊,家裡出了你一個就行,再多幾個,我怕舅媽都扛不住了。”
表哥笑着,我看錶哥也有些累了,便走出房間,不打擾他。
表哥是個活寶,家裡多了個他,那文縐縐的啥就沒停過。而表哥那話,也着實讓我思考了很久。
那一天,我再次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裡的我看着前方的光芒,拼命地尋找着一條能夠通往光明的路,我奮力的奔跑、我不顧一切的奔跑,卻在我即將接觸到那光芒的一刻,卻看到自己在燃燒,從外到內,很痛苦,很難受。
醒了之後努力睜開了雙眼,卻發現四周都是白色一片,這兒不是我的家。
老媽關切地握緊了我的雙手,我卻只覺得全身很重,即便是躺在牀上也只覺得重得厲害,一點力氣也沒有。
感覺身體很冷,這才注意到頭頂上的藥水瓶。敢情是病了。
我笑笑,有時生病,是一件舒服的事。
表哥原本打算幾天就走的,可是爲了我這病拖了行程。老媽要上班,表哥就堅持照顧我。我一直嚷嚷着我是病號,想見未來表嫂。表哥沒答應,終於告訴了我他兩暫時不是定數。
那些日子壓根就不敢睡覺,不爲別的,只是一睡覺就做夢,而且都是同一個夢。
終於病好了,我的夢也沒了,終於不會一次又一次地看到自己的自燃現象了。
一回到家就趕緊摸着我的電腦,開了電腦直奔□□。打開□□空間,發了一個“病了幾天,恢復生氣”的日誌之後就晃悠起別人的□□空間。
黃林發了一篇有意思的日誌,題目是“只想要一根棒棒糖”。
我點進去看了看,日誌非常簡短,只有那麼一句話。“不敢奢求更多,只想你拿根棒棒糖來安慰我。”
我覺得我有些怪怪的,就想着這日誌應該和我無關,又想着我是不是該給他買根糖了,反正阿爾卑斯也不貴。
可是,當我打開了龐宇天的□□空間的時候,卻奇怪了。
他在這段時間裡寫了不少日誌,而且十分的消極。
我長吁一口氣,正在這時,表哥就嚷嚷着讓我接電話。
以前朋友打來的,具體內容記不清了,但是最主要的意思卻讓我心跳慢了一拍。
“龐宇天的父母鬧離異,他的父親娶了個和他年齡差不多的老婆。”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什麼樣的父母最不負責,估計就是他父母這樣了。
冬天真的很冷,我簡直就很難想象在高三的時候家裡出了這種事的龐宇天要怎麼堅持下去。
我撥通了龐宇天家的電話,忙音。
“未來的你坎坎坷坷,未來的我爲你坎坎坷坷。”
“前方的路模糊不清,我就是柺杖,是你的心。”
表哥繼續離騷,我只是白了他一樣。
“哎呀,我看到表妹的心亂了,不如說來聽聽。”
不論外面多麼寒冷,從來都覺得家裡是溫暖的。龐宇天的事情總是可以很輕易的牽動我,我卻並不把這件事認爲是什麼好事。
我是一個追求光芒的人,可是太過熾熱的光芒卻將自己灼燒。我是一個追求夢想的人,可是太過困難的夢想會讓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摔倒。我是一個習慣保護自己的人,可是在堅實的外表之下的我卻很容易受傷。我是一個不擅於表達的人,可是這樣的我更容易讓人誤會,讓人心傷。我總覺得,龐宇天現在應該在掙扎。我總覺得,黃林一定猜到了我的想法。我總覺得,我在失去什麼。我總覺得,有什麼正在悄悄逝去。
逝去的是光陰,逝去的是愛情,逝去的是希望,逝去的是溫暖。
其實,即便是失去了,也不會有太多的感傷。只是再次提起了電話,卻一時忘記了對方的電話號碼。想到直接按重播,可是手指卻不聽使喚。
那個曾經撥打過無數次的號碼竟可以如此輕易的遺忘。雙手握緊了鬆開,鬆開了又握緊,不斷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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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也不理會我了,擅自打開了家裡的電視,我也終於放下了電話,坐到表哥身邊。
“這雪災的影響還真的挺大。”
“啊。”
“走路的時候得小心,我聽說這兩天又摔死了幾個老人。雖然年輕人骨頭軟,摔下也沒什麼大事,不過骨折了總不好,小心是不會有錯的。”
“啊。”
“你的病假應該也結束了,明天就該上學了吧。”
“啊。”
我重複着一個單音,是該上學了。學校裡有很多朋友,那裡纔是我應該呆着的地方。
表哥沒有繼續說下去,開了湖南衛視,看起了《還珠格格》。
喜歡那隻叫騙子的鸚鵡,因爲它擅於欺騙別人。可是我呢,卻習慣了一次又一次地欺騙自己。
雪依舊下着,血依舊寒冷。
次日,總算來到了學校,卻忘記了給黃林買下那根棒棒糖。
我放下書包,習慣性地將書本放在書桌上,由於請了幾天假,大家對我的情況表示關心,我報以一笑,只道自己找了個藉口請了幾天假在家休息。
“喂,範楊,借張衛生紙。”意外地發現自己的手變得更加白了,覺得這冬天挺養人的。
範楊遞了張衛生紙過來,我接下,擦着桌子。
範楊不甘心地看着我不斷重複的動作,委屈道:“你也不能天天拿我的紙不給錢的啊!”
我笑着擡頭:“談錢傷感情!”
範楊微微一笑,又準備和我擡起槓了。“談感情傷錢。”
“誒,下次送你塊巧克力就行了吧,夠堵你的嘴了。”
範楊道:“行了行了,記得我要德芙。”
我雙拳握緊,非常的不爽。這奴隸真的開始反抗,竟然和我提要求!
下課放學,範楊跟着新任女朋友跑出去溜達。而我和黃林卻依舊保持着地球到月球的距離。
天越來越冷,路上的行人也漸漸少了,想到和自己關係最好的兩人都相繼出事,總覺得自己就是那傳說中的掃帚星。
沒了龐宇天的一路陪行,我自然選擇騎上單車。
雪融了,又未完全化掉。路上一處幹一處溼,還有一些地方依舊是烏黑色的冰塊。
或許沒有風,可是臉卻颳得生疼。
一路騎得小心,儘可能地繞過了那些解結凍着的冰塊。
或許我是極少在這個冬天裡騎車的異類,不過,該做就就是該做的,不該做的就是不該做的。誰也沒說我家表哥不能離騷了,誰也沒說我在大馬路上騎車就是罪該萬死的了。
社會在運轉,車輛依舊通行。我卻放慢了騎車的速度。
遠處似乎有一個老人,老人趴倒在路邊,是摔着了嗎?
我突然想起了表哥說過,最近有許多老人摔倒,還有的老人摔死摔殘。想到這裡,我覺得我有必要前去看一下,不管怎麼樣,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老人這樣而不理不管吧。
近了,看到老人的雙手揉捏着腰部,可能是閃到腰了。
我將車往路邊上靠,可是輪下卻不太平,單車在靠向路邊的時候竟然打滑,時間像是變慢了許多,只是,等回過神來竟然發現自己就這樣極爲難看地摔倒在了老人不遠處。我擡了擡腳,突然覺得刺骨的疼痛,想到自己剛出院就再吃住院未免也太烏龍了。看向前方的老人,覺得自己再怎麼的恢復力也算強的,那麼老人呢,可是耽誤不起的。
硬是直起身,單腳顛到了老人身邊,可是剛一靠近,老人就拉住了我的左手。
“撞人拉,撞人拉!”刺耳的聲音響徹大街,我卻懵了。
老人的臉上是帶着滄桑的得意,這表情讓我覺得很諷刺,非常的諷刺。很生氣,卻也不可能壓制住她的聲音,甩開了她的手,問了一句。“腰怎麼樣?”
老人看向我的那雙眼閃過了一絲驚訝,卻也不等她的驚訝過去,路上那不多的人就都圍了過來。
“哎喲,我老太婆的腰啊。”老人手揉捏着腰部,似乎在告訴別人自己的可憐。
在衆人的指指點點下,我漸漸失去了耐心。竟然老人屁事沒有一個,我傻乎乎地在這裡幹什麼。我拖着腳,憤怒地向自己的單車走去。
可是這時,冰冷的手拉住了我,我扭頭,是路人,是路見不平的路人。
我冷笑。
“你不覺得你該對老人負責麼?”
“負責?負什麼責?”我的眼睛瞟向了老人,看到的竟然一張哭泣的臉。
我的運氣有那麼背嗎?被這樣的老人抽中了,還是說我只是因爲喜歡多管閒事纔給自己惹上了如此大的麻煩。更加奇怪的是,這些個路人,就沒有察覺到事情一絲一毫的不對勁。
“走,跟我去警察局。”
“不去!”我拽了下,卻將腳扭了,一時疼痛難忍。
“我說你這丫頭,做了錯事還不敢擔當麼?”
路人這麼一說我倒是有興趣了,咬了牙忍住痛,直起腰桿大聲說道:“行啊,去警局,留個案底。不僅是我,這個老人的資料也會留上去的吧。”誰是誰非,還得有個說法!
老人聽了我的話之後似乎有些心慌,到了我面前,只說着什麼“這孩子還是個學生,出了什麼事應該由家長負責”之類。路人聽了,也紛紛讓我叫家長來。
我知道老媽今天放假休息,我借來個路人的手機,便和老媽通了電話。一個電話過去了,老媽很快就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
從來都沒覺得,這沒了綠葉的樹,是如此的蒼涼。
路人不願離去,老人縮在角落。我強忍着腳部傳來的疼痛,依舊擡起頭。我只想說,我沒錯。
有了如此長的時間,我自然要好好打量這個老人,我至少得記住她,記住這張誣陷我的臉。
銀灰色的頭髮,乾枯的皮膚,稀鬆的眉毛,深深凹下去的雙眼都告訴人們這是個弱勢老人。樸質而乾淨的衣服,略顯單薄的服裝,還有那一雙藍黑色的布鞋。
老媽終於來了,卻不見表哥。路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情況,似乎他們看到了所有的經過。老媽點點頭,看也沒看我一眼,就回頭跟老人說着什麼“她還是學生,馬上要高考的學生,不要給她留下案底”之類的。只是我越聽越覺得刺耳,越聽越覺得不舒服。
老媽想和老人私下解決,可是現在的我卻一心想着去警局,我想要老人的資料,我想要警方爲這事留個底,我想調查,我想爲自己澄清。我很固執,我原本就是一個固執的人。我不明白,原本就不是我的錯,那麼我爲何要擔當?
可是老媽卻拉住我,不讓我有任何說明自己想法的機會。
我是第一次,第一次如此生自己親媽的氣。
我甩開了她的手,直衝着老人吼道:“和我去警局啊,爲什麼不和我去警局,沒膽子嗎?那至少給我個名字還有家庭住址啊。敢冤枉別人就不敢別人查嗎?別說什麼查不查得出來,我看你根本就連讓別人調查的膽子也沒有!怎麼,我說錯了?”
老人很安靜,可是老媽卻堵住了我的嘴。腳再一次扭到了,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疼。
我眼睜睜地看着老媽給了老人一打錢,我眼睜睜地看着大家向看怪物一樣地看着我。我眼睜睜地看着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老媽,我眼睜睜地看着那輛我現在無比痛恨的腳踏車。
我覺得,我的身體被這個老人抽走了溫度。
單腳已經支撐不住,自己歪坐在了地上。
敢情,這次錯的人真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