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剿匪之心。
謝豫川再看向盤龍嶺深處的目光,截然不同。
熊九山一心求穩,退而求其次,避讓自保,最差只能跟匪賊刀兵相見。
但韓其光帶來的消息,山匪窩裡自從來了幾個外人,全寨上下的匪賊,都把這批流犯想象成了待宰的羔羊。
幹一票就能賺幾年不愁吃喝的大票,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們也敢做。
韓其光混進去的時間太短,還不夠完全瞭解寨子里老大背後的人是誰,只知道,每個月寨子裡都要出兩次貨。具體出到哪兒,他已經讓手下趙恭他們去查了,一時半會未必見得能抓得住線索順藤摸瓜。
韓其光的想法是,把他們倆的人集中到一起,逮個機會把那賊窩掃蕩一下,那賊老大上面的人吃不到肉了,自然就遷怒於賊老大。
到了那個時候,從中怎麼運籌都能削弱山匪的實力,官府有剿匪之責,裡面出了亂子,那不就是最好的攻山時機嘛。
韓其光覺得這樣做,上面也找不到謝傢什麼錯處,既得了好處,又能保障出關後的基本生活保障,韓其光着急跟謝豫川碰頭的原因,就是因爲他想在短期之內,趁亂掃蕩山頭,手頭人手不夠用,需要謝豫川借人。
兄弟有事用人,謝豫川不會拒絕。
他聽完韓其光的話,沒有反對,只是反問韓其光,“再給你兩天時間,能不能摸清那寨子裡的準確情況?”
“兩天?夠嗆,最少也得三天,不算今晚,明天、後天、大後天就是寨子裡出去送貨日子,想摸清他們的根底,就必須跟在他們後面,看清交接的人是哪路神仙才行。”韓其光道。”
謝豫川認爲熊九山絕不會在萸城這個地方,停留超過三天的時間。
韓其光說:“流放隊伍進虞城縣更危險,匪徒若以打劫縣城的名義下山劫掠,你們這些官差流犯很容易被人裡通外合困在萸城縣內,不行,這太冒險了,而且那些京裡來的人,瞧着身上就帶着股禁軍味,雖然裝的像其它山頭賊寇,但就那眼神裡看不慣匪賊做派和生活習慣的鄙夷心思,老子一清二楚。”
謝豫川反倒認爲,既然要互相碰一下,那就不能由着他們,在他們熟悉的環境裡交手,被人家牽着鼻子走。要動手,就要把他們牽制過來,順着自己的行止來。
“萸城新換的城守大人太年輕,根基又薄,萸城的鄉紳富商根本不看他臉色行事,慶州府知縣衙門也離着萸城過遠,這邊出事的話,遠水救不了近火近渴,那萸城城守向自家上差求支援的時間,都不如去求隔壁京衛府搬人。”韓其光其實對熊九山的想法不太贊同。
謝豫川替熊九山說了句話,“我雖然不知道他身上還有什麼其它差事,要帶到北地,但卻能感覺他押解流犯的職責,比之他自己的要事,應該不是首要,所以押解之事,一路但求平穩。”
韓其光冷哼一聲:“他以爲他押解的流犯,真是普通的流犯嗎?還只求平穩,只要你們謝家的人,不在路上死個精光,根本就不可能有安穩的差事,他把朝廷想的太好了。”
謝豫川沒說話。
身後,陸陸續續有家人從睡夢中醒來的身影。
謝豫川低頭,看見腳尖下的幾粒碎石渣。
小小一粒,看着不起眼,若能積土成山,積水成淵,積聚在一起的力量,自然不可小覷。
無論何時,自己有實力,纔是最重要的。
他把手裡能爲韓其光驅使的一支人馬交給他來號令,他需要清楚知道兩方信息。
一是,山寨的具體防禦圖和人馬。
二是,虞城內的鄉紳富商情況,以及城守大人的情況。
這兩方信息,韓其光說:“你給我三天時間,我幫你摸個七八。” 謝豫川想了想,說:“那就進城。”
“危險。”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劫匪下山,城中百姓如何安置?”
謝豫川看了他一眼,“匪徒做大,非一日之功,百姓整日與虎爲伴,焉能不提心吊膽。”
“若城中百姓素日平靜度日,那山上匪賊便不會是城中百姓驚懼之人。”
“若是,百姓恨官府剿匪不力,此次就算爲民除害了。若那城守心繫百姓,送他一份除惡安民的功績又如何。”這一點,謝豫川想得很明白,“有了這份功勞在手上,他也有了能跟地方豪強掰手腕的分量,往後做官也順當。如果他也同那些人同流合污,沆瀣一氣,那削削他們的氣焰也是一樁喜事,於情於理,此事可一試。”
韓其光有些驚訝地看着自己相識多年的好兄弟。
謝豫川他好像變了呢。
變得比流放前更有底氣了,是怎麼回事?
不管怎麼想,流放途中,他謝豫川還能保有這一份心力,也實屬是讓他意外且佩服。
這就是他韓其光的兄弟!
與有榮焉。
兩人簡單敲定後,各自去準備。
韓其光帶人去外面打探消息,有了從謝豫川那裡拿來的口述密令,果真能調動一些人的積極性。
韓其光望着那一羣此前一副萎靡不振的人,如今一個個精神抖擻的令行禁止,真是……他一口老血噴出來。
屬下趙恭的心情,跟自家主子的差不多。
“真是一羣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
熊九山對待“廣寒道長”的態度,很奇怪。
他根本不限制韓其光的自由,雖然明面上也提過幾次,不如就在隊中留下,但“廣寒道長”要離開時,差兵們大概得了上官的消息,也不攔他。
韓其光以廣寒道長的身份,隨同流放隊伍上午入城歇腳補貨,晌午時分,離開熊九山身邊,去萸城內,帶人收集信息,並且在城中各處緊要關卡,提早安置自己的人進去,等待後面的指令。
大清早流放隊伍起營後,依熊九山的意思,入萸城安頓一下,等打探清楚再走。
流犯們對此都無任何抱怨,走在荒無人煙的野外,哪裡有入城讓人感到心安。
雖然戴着枷鎖,拖着腳鐐,哪怕四周都是異樣的目光,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