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
阿平摔在地上,跪着,雙手撐地,開始拼命嘔吐起來。
吐出來的東西自然不是面,而是一團團頭髮,還夾雜着頭皮。
看到自己吐出來的東西,阿平越發噁心,嘔得更加厲害了,剛纔喝下去的屍水和頭髮混成一團吐出來。
還夾雜着屬於他的黑紅色的血塊。
“你們兩個,不會也沒錢吧?”老闆看向唐洛和敖玉烈。
沒錢的下場,估計會成爲這家麪店的“食材”。
而阿平目前的狀況,應該是處理食材前的“內臟清洗”工作?
“爹,可以直接吃嗎?這個看上去很可口的樣子。”小女孩——小女鬼說道,看着敖玉烈。
此時此刻,她的肚子高高隆起,看上去像是塞下了根本來不及消化,幾乎要把肚皮撐破的食物,嘴巴裂開到了耳根的位置。
一條猩紅的舌頭像蛇一般舞動着。
口水滴落在地上,好像硫磺一樣腐蝕着地面,滋滋作響,白煙冒起。
敖玉烈嘴角抽了抽,堂堂玉龍三太子,天下第一英俊、風流之龍,被一個小鬼形容爲可口。
他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街道上,店鋪外面的鬼也一點點逼近過來,將店鋪圍了個水泄不通。
貪婪的目光看着唐洛三人,像是飢餓的狼羣。
“阿彌陀佛。”唐洛雙手合十,喧了一聲佛號,右手攤開,生死簿出現在手中,“諸位施主莫慌,貧僧這就度你們歸西。”
打開生死簿的瞬間,大量的鎖鏈從中釋放、蔓延出來,像是驚嚇盒子中跳出來的搞怪小丑玩偶。
但對於鬼市中的鬼來說,帶來的無疑是滅頂之災。
勾魂鎖鏈迅速交織成網,反過來將店鋪以及外面的空間“圍”了個水泄不通。
隨着一陣清脆的金屬之聲。
勾魂鎖鏈開始不斷穿插,不是蛇一樣彎曲扭動,而是直來直往,如同一根根鋒利的長槍。
所有的鬼都被勾魂鎖鏈刺穿胸膛,拉扯進生死簿當中。
淒厲的鬼嘯之聲不絕於耳,在最後一隻鬼被拉入生死簿的剎那間停止,周圍一片安靜。
跟剛纔的嘈雜形成了鮮明對比。
只有阿平斷斷續續的乾嘔聲。
唐洛兩人依然坐在鋪子中,面前甚至還放着兩碗麪,但裡面的麪條已經化作了黑色的不明物質,不知道腐敗了多久。
外面的小攤販也已經全部消失,留下幾個空掉的臨時攤子。
周圍建築的破舊程度都有所增加。
特別是面前的桌子和坐着的凳子。
“我完全沒有發現啊,師父。”敖玉烈說道,站了起來,凳子直接斷裂倒地。
在那個“小女孩”夾出手指之前,他壓根就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身在鬼市當中,被羣鬼環繞了。
“別說你,狗子也沒有聞到什麼。”唐洛看了肩膀上呼呼大睡的哮天犬一眼,合上生死簿。
功德玉蓮輕輕一顫,吸收着誕生的功德之力。
唐洛本身其實也沒有真正察覺到什麼異常,只是覺得有些不對勁,這是多年的經驗和直覺。
“看來此方天地,真的有點詭異啊。”敖玉烈說道。
“走吧,去湖之城。”唐洛站起來,走到阿平面前,“起來。”
阿平臉色蒼白一片,勉強站起,用從同伴那裡拿過來的草叉支撐着身子,搖搖晃晃地走出了麪條鋪子。
不出意外的話,他下半輩子都不會再吃什麼麪條了——如果還有機會能夠吃麪條的話。
湖之城在這裡的西北方向,距離這邊有兩天左右的路程。
至少阿平等人是逃了兩天,來到這附近的。
但有了唐洛和敖玉烈,阿平的趕路速度提升了不止一星半點,被敖玉烈提在手中。
耳邊全是呼嘯的狂風,眼前的場景快速倒退。
然後驟然停下,給他一點時間適應,看清周圍的環境,繼續指路。
半天的時間,三人就已經來到了湖之城附近。
可以看到零零散散的木屋建築,還有木頭圍欄,一些被扒得極爲乾淨的屍體。
還有斷裂倒下的旗幟。
旗幟上有着一個符號標誌,旁邊還有“百戰死……”之類,模糊不清的字樣。
根據阿平的說法,這個符號標誌,代表着湖之城的統治者——御空一族。
御空,就是這一族的姓氏,同時也代表了作爲驅鬼師強大而特殊的能力。
傳聞御空一族的人,都可以飛上天空,跟鳥兒競速,族長、城主御空心有着“青空蒼鷹”的稱號。
阿平自然是沒有見過御空一族的人飛在天空中。
但他看過御空一族的家臣武士在主城中的屋頂跳躍穿梭,靈動如同猿猴一般。
外面一片安靜,主城那邊也沒有太多的聲音。
看來這場湖之城和鐵之城的戰爭——或者說戰役已經結束了,看樣子,多半是以湖之城的失敗告終。
“爲什麼鐵之城會攻打湖之城?”幾個人朝着湖之城主城的方向走去,唐洛問道。
阿平搖搖頭:“這個,就是要打了吧?”
打仗需要理由嗎?對阿平他們來說,其實是不需要的,他們不懂上面的大人、大爺們在想些什麼。
叫他們上就上咯。
反正打仗的時候,他們這些要上的人,吃的用的都比平時要好。
阿平對打仗是抱着不置可否的態度。而有些人,則是熱衷於戰爭,甚至誕生了那種專門幫別人打仗的特殊團體。
這些人被叫做“劊子手武士”,一部分是衰落的驅鬼師遺族。
因爲有些驅鬼師家族會培養出頗爲不俗的僕從,這些人弱於驅鬼師,又強於普通人,逐漸形成了屬於他們的階層,以“武士”自居。
爲了區別兩者,所以加上了“劊子手”的稱呼。
很多人眼中,戰鬥而亡,死於戰爭是高尚的,但也必須是純粹的,是爲了忠誠,爲了主人而戰。
爲錢而戰,毫無忠誠之心,是卑劣的行爲,劊子手武士算是貶低的稱呼。
阿平說,這次戰爭,鐵之城就找到了劊子手武士,他們這些人就是被劊子手武士衝散的。
還美化了一下自己的逃亡行爲。
頗爲糟糕、惡劣的生活、生存環境,道德、法律的概念顯然難以成型,深入人心。
驅鬼師們爲了更好地維護統治,都選擇強調“忠義”。
能有一個效忠對象、主人,是一件值得自豪和驕傲的事情——當然,前提是效忠對象是大人物。
隨便找個阿貓阿狗效忠,只會遭人恥笑。
阿平不是武士,只是普通人,不戰而逃的行爲,同樣會被恥笑。
如果是武士階層,出現這樣的情況,就不僅僅是恥笑了,那就是“犯罪”,一旦“東窗事發”,會遭到所有驅鬼師勢力的排斥甚至追殺。
只有自盡或者離羣索居。
三人正走向主城。
突然一陣口哨聲從主城那邊傳來,一片陰影投射到地面上,迅速掠過,好像是一隻大鳥在天空中掠過,並且陰影在不斷放大。
“哦……這是滑翔翼嗎?”敖玉烈擡頭,發出一聲讚歎。
天空中,有一個像是滑翔翼的玩意正在飛來靠近,高度不斷正在下降。
“是飛猿衆!”阿平說道,立刻往旁邊一撲,趴在了地上。
企圖用路邊茂盛的雜草掩蓋住身形。
飛猿衆,是御空一族的家臣,也是武士階層。
如果湖之城真的戰敗,御空一族沒有選擇投降,飛猿衆就要全部爲了主人戰死。
哪怕投降,鐵之城也不會放過這些人。
現在天空中卻出現了飛猿衆,意味着御空一族的驅鬼師們,不再死守湖之城,開始突圍逃離了?
這飛猿衆,要麼是保護主人逃離,要麼就是化身誘餌給御空一族爭取時間和機會。
無論哪種,阿平都不希望牽扯到自己身上。
他不是武士,沒有任何效忠對象,鐵之城奪取湖之城後,回到城中,依然可以生活、生存下去。
但他一副士兵的打扮,被捲進去了,估計就會被隨手殺掉。
阿平可不認爲身後兩個高高在上的驅鬼師老爺會好心地出手救下他。
趴在地上後,阿平屁股微撅,還小心翼翼地移動着,想要移動到另一邊一棵大樹下,避免被看見,偏偏依然不肯丟下扒屍得到的東西。
很難說清楚,到底是怕死,還是要錢不要命。
只可惜,阿平的行爲是典型的無用功。
天空中的飛猿衆直奔這邊而來,不是唐洛他們太顯眼了。
而是滑翔翼已經受損,連方向都無法控制,註定只能降落到這附近。
靠近地面,滑翔翼下的人果斷落地,手腳並用,好像猴子一樣在地面上狂奔,身姿矯健,沒有摔倒。
但可以看到,右臂依然因爲落地瞬間的衝擊力折斷,隨着後續的發力、受力。
等到停下的時候,已經摺成了一個奇怪的角度。
拋開特殊力量來說,以這裡的醫療水平,這條手臂已經徹底廢掉,不僅手臂廢了,很大可能,人也要沒。
用這種糟糕的方式落地,不採取更加穩妥姿態的原因,是這個飛猿衆背上還揹着一個衣着華麗的小孩子。
顯然是個有身份的人。
說不定就是御空一族的少主之類的。
那飛猿衆停下來,喘息兩聲,託了一下綁在背後的小女孩,完好的手臂拔出一把匕首對準不遠處的唐洛兩人:“御空座下飛猿武士,飛猿十三!閣下何人,是敵是友?”
敖玉烈踏前一步,大聲說道:“鬥戰勝佛座下玉龍三太子,八部天龍馬,三界第一帥,敖玉烈!”
飛猿十三皺眉思索,從來沒聽過,不像是有名望的氏族。
爲什麼對面之人一臉自豪、驕傲?
“朋友,聽說過取經人嗎?”自報家門後,敖玉烈立刻問道。
“取經人?”飛猿十三一愣,露出疑惑的表情。
“看來你聽說過。”敖玉烈踏前一步,找到了!
飛猿十三疑惑的臉色一變,退後一步:“你們爲何知……”
他不覺得自己剛纔的表現哪裡露出了破綻,這兩人是怎麼察覺到的?
“哦。”看到飛猿十三的表現,敖玉烈露出陰謀得逞的笑容,“果然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