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聖旨,是在正午時分,被個老太監碰過頭頂,送到了唐王府。
顧惜年猛擊登聞鼓,爲顧家死去的英靈伸冤,此事皇帝已經知曉,且已下旨,必定嚴查。
顧惜年在登聞鼓前,被人一箭射中心口,僥倖逃得一命,此事皇帝聽聞,大爲震怒,京師重地,天子腳下,竟也有如此慘絕人寰的惡性事件發生,實屬挑釁皇家威嚴,不可忍耐,已令禁軍與大理寺協同,七日之內,必給一個說法。
至於顧惜年宣稱已從顧鷹身上取得了某些證據,可以此證明顧家六位英烈之死另有隱情。顧惜年可將此證據交給太監,帶回宮中,當面呈交給皇帝。皇帝必會爲顧家做主,替顧家枉死之魂伸冤。
至於唐王府昨夜所發生的刺殺事件,因爲程先等人早已先一步將那些屍體處置完畢,倒是沒有被提起。
顧惜年此刻應是“重傷難愈”,在鬼門關前“垂死掙扎”的一個狀態,所以她在聖旨送到唐王府之前,“及時而準確”的昏迷了。
唐王府的另一位主子盛宴行,早已毒深入骨,同樣無法接旨。
於是,程先和吳辛便代主跪在門前,接了老太監手上金澄澄的旨意。至於皇帝要的證據,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可是不太清楚,得等王妃顧惜年脫離了生命危險,醒轉過來以後,才能交出來。
老太監還表達了皇帝的關切,一定要親自去探望一下唐王妃。
雖說男女有別,可太監素來是不被視爲真正的男人。
唐王府的人雖說面有猶豫,卻也沒有真的阻攔。
引着老太監親自進了內室。
顧惜年此刻已側躺在了牀榻之上,周圍全是濃重的血腥味,那些瀰漫的藥氣,根本遮掩不住。
老太監站在牀邊,喊了幾次王妃。
顧惜年似乎什麼也聽不到,一動不動,氣若游絲,眼看是不行了。
“好好照顧好你們主子,若有差池,必不輕饒。”
老太監有模有樣的叮囑了一番,便直接出府,回宮去覆命了。
顧惜年睜開眼,緩緩的坐了起來。
程先與吳辛走了進來,隔着繡着千里江山圖的屏風,向顧惜年覆命。
疑似來自於岑家軍中的百人小隊,共計九十五人殞命,這些屍體共計等分爲三部分,一份在清晨送到了京城岑家,整整的碼放在了岑家大門的門口;
一份放在登聞鼓下,屍體個個跪倒在地,死後也要擺出一副懺悔的姿態。;
最後一份則是送到了郊外以北駐紮的軍營門前,這支隊伍乃是每三年一次,換防到京城附近的京畿守備軍。這是從東盛國的幾處駐軍內輪流過來,作爲第二道守護着皇帝的力量,人數控制在了三萬,個個都是精挑細選。
第三份屍體,足有四十,連夜從珍珠湖水道之內運送,再通過暗河出城,一路到達京畿守備軍的軍營前,就那麼大刺刺的往營門口一扔。
顧惜年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只道了一聲辛苦。
等衆人褪去,珠玉又來報,說碧落已派人送了密信回來,就在門外稟報。
“此去邊關,路上至少需要一個月,即使是快馬加鞭,也需二十日,怎麼這麼快便送信回來了?”珠玉驚奇的嘆着。
“爲了別的事吧。”
顧惜年示意,讓那報信之人進來。
那人一身風塵僕僕之色,顧惜年見過這人,正是碧落手下常用之人,名叫阿五,是個手腳利索,心思縝密的。
“大姑娘,這是碧落交給您的信函。”
封好的信箋,已在阿五懷裡揉的發皺。
顧惜年接過,查過了信箋,確定無誤,她拆開,讓阿五說起路上的情況。
阿五回答,他追隨着碧落,到了巒山之下,恰好遇到雲頂天宮燃起了熊熊黑煙,一開始以爲是跑了水,後來才從百姓口中得知,原來是住在巒山之巔的仙人,修行仙法,祭祀天地,最近更是頻現仙蹤,極其靈驗。
周圍的百姓,聽聞傳言,皆是匆匆趕來,拜見仙人。
甚至還有不少人,在巒山腳下,修建屋舍,直接住下,時時登上巒山,拜見仙師,希望也能有仙緣,習得那修行之法。
數月之間,巒山之下已形成了規模,草屋茅舍,家家戶戶相對,儼然是一處平地而起的小鎮。
可這鎮子裡的氣氛,委實不太對勁。
家家戶戶,男女老幼,皆帶着一股匪氣。
碧落攜着十幾位手下路過,本來沒有計劃在此落腳,然而他們卻是被鎮子上的民衆攔下,好說歹說,非要她們歇一晚再走。
碧落自是不肯改變計劃,呵斥這些人讓開路,並且給了些銅錢,息事寧人。
不想那些人根本看不上那點,居然直接亮了刀子,想要打劫。
碧落這才確定,這鎮子上所有鎮民,皆是匪徒。
顧惜年展開信件,已讀的非常清楚。
碧落是懷疑那個巒山腳下的無名小鎮,前來朝聖拜神的信民早已慘遭殺害,取而代之留下來的都是匪賊。且重點強調,就是鳳山的那一波。
而鳳山的那一波,之前已是在懷疑,他們就是顧惜年回京路上趁亂施暴,搶走了嫁妝的那些人。
碧落生了疑,直接開打,但並不戀戰。快馬離開了無名小鎮後,她領着手下,殺了個回馬槍,做出報復的姿態,實際卻是在小鎮內進行了探查。
隨信之內,還放着一隻朱釵,款式簡單,但鑲嵌在釵頭的卻是一顆圓潤漂亮的大東珠。
顧惜年一見,眼睛裡便多出了幾分異樣。
碧落之所以讓阿五回來送信,就是爲了讓她來確認,這根釵是否是昔日顧夫人準備好的那些嫁妝之一。
若真是顧惜年的之物,即可確認這夥人的真正身份,正是顧惜年遍尋不到的那些個匪賊。
而他們目前守在巒山腳下,絕不僅僅只爲殺人劫財,或是尋一個安身之所這麼簡單。
碧落懷疑,這夥人的真正目標,是在雲頂天宮。
顧惜年摺好信紙,來到炭火盆邊,輕輕的丟了進去。
火焰瞬間張大了巨口,將那薄如蟬翼的紙張連同信封一同吞噬,化爲灰燼。
她回眸,望着阿五,“你辛苦些,不要停留,立即日夜前行,快馬加班,追上碧落。你告訴她,無名小鎮的事我已知曉,讓她專心去做該做的事,這邊我會處理。”
“這朱釵……”阿五猶豫着發問。
顧惜年知他回去要跟碧落覆命,也不賣關子,點了點頭。
“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