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管家愣愣看着楚千漓，久久說不出話。
這不是他認識的那個七小姐，但，這個又確確實實，是七小姐。
韓管家從小看着她長大，是真是假，他還不至於分辨不出來。
可七小姐不過是離開國公府短短半個月不到的時間，爲何忽然間，就像是徹底換了個人。
難道，女子嫁了人之後，性情真的會改變？
“韓管家，如何？你要幫楚洪濤和楚懷玉，還是幫我和爺爺？”
“漓兒小姐，你將自己和老爺連在一起，我還能不幫你嗎？”韓管家有些無奈。
這個家，雖然早就知道暗潮洶涌，但卻從未像現在這樣。
如今這暗潮，都趕到明面上來了。
楚千漓終於笑了：“好，韓管家，今日開始，我們就是自家人，不過，你兒子不是，不要搞混。”
……那夜，侯爺府屋頂上，出現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楚千漓踏着晚風，在屋頂上一路遊走。
剛開始還覺得守衛十分森嚴的，但過了會，這守衛竟漸漸變得稀稀落落的。
最後到了定北侯龍燁所住的院子裡之後，竟然連個看家的護衛都沒有。
她這一路進來，走得實在是太順利了。
龍燁在寢房裡看書。
楚千漓在屋頂上看了片刻，便輕飄飄落在地上，直接推門而入。
看到走進來那道身影，龍燁有些意外，卻又是有幾分意料之中。
“漓兒，關門。”
楚千漓立即回頭，將房門關上，這才慢步走到他的跟前。
“我想叫你外公，可我不明白，外公爲什麼不要我？”她咬着脣。
從在宮裡到現在，一整個夜晚快要過去了。
此時，天還沒有亮，整個天幕昏昏沉沉的。
她的委屈，在隱忍了大半個夜晚之後，此時，有些忍不住了。
龍燁擡頭看着她，那句“外公爲什麼不要我”，一下子酸得他幾乎老淚縱橫。
“外公……從未想過不要你。”龍燁的聲音說不出的沙啞。
楚千漓卻哇的一聲，就哭了。
他終於承認了，他還是她的外公！
她忍了一晚上，在所有人的面前，都裝着很堅強，很無所謂。
可她心裡有委屈。
很委屈很委屈！
她的委屈，是她明知道外公在撒謊，卻不能去拆穿。
因爲她知道，一旦拆穿，外公會惹來很大的麻煩。
可她在皇宮大殿上，真的受盡了委屈。
龍燁一下子就心酸得不行，慌忙丟下手裡的書冊，快步過去，將她攬在懷中。
“是外公不好，都是外公的錯，漓兒呀，外公……外公有難言之隱，但是外公永遠都是你的外公，永遠都是！”
楚千漓不說話，只是靠在外公的肩頭上，抹眼淚。
她很少哭。
可她也很少感受過真情。
她從小就不知道母愛和父愛是什麼，她孤零零一個人長大，從來就沒有疼她的人。
自從上回在玄王府，外公和爺爺爲了她，都跪下來向皇帝求情，甚至願意爲了她連命都不要。
那個時候開始，她就認定了外公和爺爺。
她認定了，她覺得自己終於有真正的親人了！
可是今日，外公當着所有人的面，承認了另一個女孩。
她怎麼可能不在意？
她當時就想哭了！
“漓兒不哭，我的好漓兒不要哭，外公真的……真的……”
龍燁說着說着，自己也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淚。
這倒是弄得楚千漓心裡更不好受了，執起袖子，給他擦了擦。
“外公是定北侯，受萬民敬仰的大英雄，你也哭鼻子，傳出去會被人笑的。”
“那……外公不哭，漓兒也不要哭了，好不好？”
龍燁也給她擦了擦眼淚。
最後兩人互視了眼，看到彼此眼角還掛着淚珠，這畫面，竟有幾分好笑。
一時忍不住，竟都笑了。
龍燁牽着她到案几後坐下，他從案上取了幾本書，放到她的跟前。
“兵書？”楚千漓不懂。
一般長輩給女孩子看的書，怎麼可能是兵書？
這是給家裡男兒看的！
如今他們身處的，依舊是個男尊女卑的年代，大部分女子根本不可能有機會上戰場。
所以，給她看兵書，這有些怪異。
“外公今日在大殿上說的話，漓兒不要介意，也不要問。”
“我不問。”楚千漓很乖，將兵書拿在手裡，“我知道，將來外公一定會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龍燁聞言，好不容易咽回去的眼淚，差點又忍不住滾了下來。
這孩子，如此乖巧！
“你和以前，真的不一樣了，我的漓兒，這次是真正長大，和你娘一樣了，是不是？”
楚千漓不說話，是與不是，外公知道。
“來，這些兵書都是你娘以前喜歡看的，外公本該早些給你，只是你以前……”
“現在給也不晚。”以前那個楚千漓，就當她不存在了。
“好，好，現在，也不晚。”
龍燁與她有一樣的感慨。
以前的漓兒，不學無術，和龍淺月是真的很不一樣。
倒是現在的漓兒，才真正像淺月的女兒。
“以後有什麼不懂的，隨時來問外公。”
“爲什麼要讓我看兵書？難道這年代，女子不是不能上戰場？”她還是將心裡的疑問問了出口。
“倒也不是。”
龍燁看着窗外，眼底染上一絲笑意：“你知道龍騰國嗎？”
“自然知道，唯一一個女皇掌權的國家。”
“沒錯，龍騰國，不是也有許多女將軍？所以，漓兒多學一點，將來未必就用不上。”
“我知道了。”女將軍，這稱呼，聽起來就很颯爽。
楚千漓將兵書收了起來，“外公，既然你覺得在朝堂上認了楚懷玉，那我這段時間也許不會時常來看你了。”
他有他的理由，她來，若是被人發現，總會引起一些猜疑。
外公雖不願意說，但，這不代表，她會放棄。
她會有自己的方式，去弄清楚，整件事情究竟是和緣由。
“外公，我走了。”
“當心點！”龍燁親自送她出門。
看着她離開的背影，眼底還有這許多依依不捨。
淺月，這丫頭，真的徹底長大了。
你沒有完成的使命，也許，這丫頭能替你去完成。
龍燁不知道自己如此做，是對是錯。
但，如今的楚千漓，卻真的讓他看到了失望。
那原本在龍淺月死了之後，已經絕望的事情，如今，彷彿又燃起了一絲霞光。
漓兒，但願這次，你能完成你母親的遺願。
然後，帶着你母親的榮耀，回到該屬於你的地方……
……楚千漓剛從侯爺府離開，人還遊走在民舍的屋頂上。
身後，一陣涼風襲來。
早有防備的楚千漓手一甩，數枚銀針從她指尖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