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恢復一片平靜,大廈的燈光慢慢變淡了。
夜色癒合了新鮮的創傷,又慢慢淹沒了人們恐懼的臉孔。在這些臉孔背後,一個黑影悄悄張開了嘴巴。
黑暗中,兩顆鋒利的尖牙用一種遲緩的速度,帶着傲慢的姿態露了出來,牙尖上浸染着淋漓的鮮血。
關於死神祭司和他的吸血鬼僕人的流言蜚語,猶如病變的細胞一樣開始在城市的每個角落繁衍。
特別是學生們,對這種話題永遠最感興趣。公車裡,十字路口,或者是上下學的單車上,大家都在興趣盎然地談論着。 шшш▪ttκΛ n▪℃O
“喂,聽說了嗎,又來了一個死神!”
“那天晚上我也看到電視了,好嚇人!”
“嘁,有啥嚇人的,是用特效做出來的3D造型啦!”
“可是,感覺很詭異。而且,那個死神還說他的僕人是吸血鬼。”
“你們說這世界上真的會有吸血鬼嗎?”
……
從死神祭司出現的那個晚上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天了,而死神的第一個僕人吸血鬼,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這是個寧靜的傍晚,青蔥的河堤邊,一個小女孩正在和一隻小狗玩耍。她扔起橙色的飛盤,小狗“汪汪”地追過去,跳上半空將飛盤咬住。
“小米真棒!”小女孩跑過去,一隻手拿過飛盤,另一隻手撫摸起小狗的腦袋。小狗也懂事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小女孩的手。
“哈哈,小米別這樣子,癢癢!”小女孩說着蹲下去抱緊小狗的身子,“小米,爸爸最近很忙,不過他答應這個週末陪我一起玩的,星期天我們就能一起玩扔飛盤了。小米,你想爸爸了嗎?我好想好想爸爸啊!”
小狗“汪”了一聲,似乎聽懂了她的話。
驀然間,一道陰影籠罩了他們。小狗好像看到了什麼可怕的、難以名狀的東西,縮了下身子,發出“嗚嗚”的聲音,那雙水汪汪的眼睛裡出現了一個邪惡的高大身影。
小女孩好奇地回過頭,猛然呆住了。一張有點貧血、病態的臉孔上正赫然露出一排森然的牙齒……
就在那天晚上,正在播放中的電視節目突然插入了一條特別新聞。出現在節目裡的主持人,說話的聲音微微顫抖:
“電視機前的各位觀衆,現在插入一條特別報道。就在剛纔,我們木棉花電視臺收到了死神祭司的包裹。爲了保障公衆的知情權,我臺決定播放包裹裡的錄像帶。”
屏幕畫面突然一轉,年輕貌美的主持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之前出現過的散發着魔幻色彩的怪物。
“大家好,我們又見面了。”電視機裡滲出尖銳而機械的聲音,它的嘴巴咧得大大的,看起來像是在奸笑。只見它的黑色翅膀稍稍抖動一下,掛在全身的鐵片便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 :“我是死神祭司,這次專程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的第一個僕人——吸血鬼已經甦醒了。他已經500年沒有吸過人血了,現在,他渴得要命。他說,他要吸1000個人的鮮血。”
話至此處,突然畫面再度一轉,不過不是轉回到電視臺的演播廳,而是切換成了一幅背景陰森而詭異的畫面—— 一輪孤獨的圓月懸掛在夜空中,月色將無邊的森林籠罩在一層象牙白的光芒裡。黑暗中隱隱浮現出一座城堡的輪廓,一隻蝙蝠扇動着翅膀掠過圓月的下方。
隨即,畫面中的光澤變得明亮了許多。
場景又回到了現代的都市。鏡頭裡,一個年輕的女子悠閒地坐在客廳裡,一邊看電視一邊吃零食。這裡看起來像是高層公寓,年輕女子絲毫沒發現自己正被偷拍,依然興致勃勃地看着電視節目。巧合的是,那檔節目的嘉賓們也在討論死神和他的僕人吸血鬼。
大概看到了什麼可笑的地方,年輕女子不屑地一笑,鏡頭裡傳出她的說話聲:“真是的,世界上哪有吸血鬼嘛!”
而此時此刻,收看這個特別節目的觀衆們卻被眼前的東西驚呆了,張口結舌,發不出聲音來。
鏡頭的一角居然悄悄出現了一個黑影。那似乎是一個病態的男人,身形瘦削,穿着一件領子高高聳起的黑色披風。只見他舉起如樹枝般枯瘦的雙手,悄無聲息地走到了年輕女子的身後。
“小心啊!”觀衆們看得心驚肉跳,忍不住出口提醒,可鏡頭裡的年輕女子卻根本聽不見。下一刻,她身後的男人張開了淬着寒光的尖牙……
一幕血腥的謀殺場景,吸血鬼男子用舌頭舔着嘴角的鮮血,喉嚨裡發出滿意的“咕嚕”聲,然後走到了陽臺,站在欄杆上,張起他那件黑色的披風……消失在鏡頭裡。
這是真實發生的,還是一出早已安排好的戲?
木棉花電視臺在節目裡迫切地發出呼籲:“如果有誰認識視頻裡的女子,請儘快跟警方或者我們聯繫。”
當晚,就有好幾個電話打到了電視臺。有人說,那個女子正是她認識的朋友。與此同時,警方也接到了報案的電話。
當電視臺和警方趕到那名女子的居所時,他們發現,錄像帶裡的女子正冰冷地躺在客廳的沙發上……
一個美好的早晨,二年級一班的課室裡,不知爲何,一大羣同學圍在了一起。被圍在中間的,是這段時間聲名鵲起的校園偵探夏早安同學。
“大促銷!大贈送!買一送一啦!”人羣裡,只見夏早安一隻腳踩在了椅子上,豪情萬丈地揚着手,“同學們,明天就考試了,你們是不是很擔心?!不用怕,只要買了本小姐的考試護身符,考試立馬變成浮雲,我擔保你們的成績比上次高!快來買啊,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
大家對此都將信將疑。有個男生說:“夏早安,是不是真的啊?只要買了你的符,真的能提高成績?”
夏早安信誓旦旦地拍拍胸部:“我以L的名義發誓,如果這個符不靈就退錢,而且還加賠一半的錢。”
一張巧嘴說得天花亂墜,有些人心動了。
“那多少錢一個護身符啊?”有人問道,錢包已掏出了一半。
“100塊一個!”
“哇!”衆人一陣驚呼,“夏早安,你是在搶錢吧!”
夏早安羞答答地掩嘴奸笑:“哪有你們說得這麼誇張,本小姐可是懷着濟世安民的高尚品德,時刻想着爲人民幣服務……不……是爲人民服務。”
“可是,100塊太貴了。”
“哪有!哪有!”夏早安理直氣壯,“現在物價都漲得那麼厲害,再說了,這可是萬試萬靈滴護身符耶!收你100塊,如果不靈,退你150塊!包你們有賺不賠啦!”
“真的會退150塊?!”有人打起了小算盤。
照夏早安的說法,買了確實划算,不靈還能賺到50塊呢。莫非,這真的是有着神秘力量的考試護身符?不然,一向精明的夏早安怎麼會做這種賠本的生意?想到這裡,同學們的熱情立刻被點燃了,紛紛掏出錢包。雖然價格有些貴,但明天的考試十分重要,大家寧願花100塊也要試一下運氣,而且,就算不靈也不會賠啊。
聽到這個消息,隔壁班的同學也聞風趕來。一時間,二年一班的教室都快被擠垮了。
“賣我一個!”
“我也要!”
夏早安數着錢,眼睛發出賊亮的光芒,人羣裡不時傳出她的哈哈大笑聲。
有相熟的同學走過米卡卡的身邊,停下來問:“卡卡,你怎麼不買呀?雖說你成績好,但買一個更保險吧?”
正在複習的米卡卡擡起頭,認真地搖了搖頭:“那種護身符買了也沒有用。”
此話一出,教室裡頓時安靜了,大家紛紛轉過身,盯着膽敢質疑護身符的米卡卡。那個同學也很好奇地問:“如果不靈,夏早安會退150塊呢,買一個不會有損失嘛。”
“不不,你們都被騙啦!這是一個很簡單的數學題。夏早安說的是保證成績比上次提高,那麼這個概率是多少呢?一般情況下是50%。也就是說,如果10個當中有5個護身符不靈,那麼夏早安就收入1000塊,賠750塊,淨賺250塊。”
“噢噢噢!”人羣裡爆發出恍然大悟的聲音。許多雙眼睛又轉回去,齊刷刷地盯着夏早安。
夏早安一下子急了,耳朵都漲紅了:“卡卡,話不能這麼說,要是這次考試很難呢?所以啊,那個神馬概率要是隻有40%或者30%,我不就賠慘了?”
夏早安硬是擠出幾滴眼淚。大家覺得她說得也有理,目光又轉回到米卡卡身上。
騎虎難下了。米卡卡本來不想拆穿夏早安的陰謀,可是現在這種場面,他非說不可了。
“不會的。因爲昨天我和夏早安經過教務室的時候,偷聽到教務主任說這次考試採取的是150分制,而上次考試採取的是100分制,所以,我想……就算考得再差,分數也會比上次高吧……”
“噢噢噢噢!”同學們發出更誇張的驚歎聲,再次回過頭,用能殺死人的眼光直逼夏早安。
“這這這……那這樣好了,護身符50塊一個!減價一半,你們滿意了吧?”
顯然不滿意,同學們步步緊逼,把夏早安圍在了中間。
“大減價!跳樓價!10塊錢哦親!包郵哦親!”
同學們依然在逼近,每個人都舉起了拳頭。
“5塊錢啦!”
包圍圈越縮越小。
“1塊錢……媽呀!別打我臉,我是靠臉吃飯的……”
人羣中傳來慘絕人寰的哀號聲。
“米卡卡,你賠我錢!”
披頭散髮、鼻青臉腫的夏早安揮起那把髒兮兮的掃帚,張大嘴巴發出了怒吼,用猶如動畫里美少女戰士消滅壞蛋的衝勁跑了過來。米卡卡臉如死灰,落荒而逃。教室外的走廊上,大家都見死不救,嘻嘻哈哈地看着這場追逐。
這時候,香雲中學的校園裡,柔和的陽光羽化成了被吹散開來的碎花瓣,循着明亮的軌跡溶解在每張年輕而富有朝氣的臉龐上。在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下,一個身影安靜地穿越校園,也走進了這條走廊。
二年級一班,是他的目的地。
揮舞着掃帚的夏早安還在不依不饒。沒命跑在前面的米卡卡,一邊回頭一邊辯解 :“我只是好心告訴大家別上當而已嘛,騙人是不對的。”
“不對你個頭!賠錢!賠錢!”
不可避免地,他們在轉角相遇了。
兩張猝不及防的嘴脣,在一個恍惚的瞬間迎上了對方的體溫。
時間足足停止了一分鐘。走廊上的同學們都張開嘴巴,說不出一句話。
他們看到了本世紀最惡搞的一吻定情。男主角是擁有天使般容貌的美男,全身上下閃耀着迷幻的光彩。那是許多少女都夢想親吻的嘴脣啊!而此時此刻,這個吻卻在她們面前赤裸裸地發生。更讓她們嫉妒的是,另一張嘴脣的主角居然是個男生——米卡卡。
“賣糕的!”夏早安雙手誇張地抓着披散的頭髮,“爲、爲什麼?!”她如此崩潰不爲別的,只因爲眼前這個美男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吳尊”大人——在稻草村她就喜歡上的齊木。
不過,跟女生們的心情完全不同,米卡卡眨了眨眼睛,這纔回過神來,立即觸電一般地跳出了幾丈遠。
“啊呸!”他苦不堪言地對着牆角作嘔吐狀,拼命地擦着剛剛接吻過的嘴脣。可憐的米卡卡,17年來的初吻居然給了一個男人,這將成爲他一生揮之不去的噩夢。
然而,齊木卻像沒事發生似的,只是淡淡地擦了一下嘴巴,用明亮的眼神注視着夏早安,臉頰隨即波動出微笑來:“嗨,夏早安,好久不見。”
夏早安立刻雙眼盈滿淚光,感動得泣不成聲:“齊木大人,你還記得我?”
齊木爽朗地笑了起來:“當然了。”說着,他一邊走向夏早安,一邊作勢張開雙臂。夏早安幸福地閉上雙眼,等着投進齊木溫暖的懷抱裡。不料,齊木卻一轉身,改變了方向,走過去一把摟住了米卡卡:“我當然也沒忘記我親愛的卡卡同學呀!”
米卡卡全身發麻,一副懶羊羊見到了灰太狼的樣子,趕緊沿着牆角撤退。可齊木還是後知後覺地緊追不捨:“欸?怎麼回事?卡卡你不認識我了?!”
兩個男生在大家瞠目結舌的注視下,追逐着在樓梯間消失了,剩下走廊裡被華麗麗無視的夏早安低頭戳着手指。
因爲之前就和夏早安、米卡卡認識的緣故,齊木自然而然地把他們當成了這個學校裡最親近的朋友。更巧的是,齊木轉學到了香雲中學,就讀的就是夏早安他們所在的二年級一班。理所當然,原來兩個人肩並肩行走的道路上多加了一個人。對這樣的美事,夏早安差點沒樂瘋。她本來就十分迷戀齊木,近水樓臺先得月,她是絕不會讓帥哥白白地從自己的眼前飛走的。
而另一方面,齊木似乎對夏早安也有點兒那種意思。
這是米卡卡在化學實驗課上無意中察覺到的。他和齊木被分在一組做實驗。齊木似乎無意,又似有心地問米卡卡:“我聽到大傢俬下討論,說你和夏早安之間有……”
“有什麼?”
“JQ啦!”
“什麼?”米卡卡差點將手中藥匙中的粉末噴走。這可是個很危險的實驗,化學老師在講臺上一再提醒,無論哪個步驟錯了,都可能造成危險。“我哪裡和夏早安有姦情?不錯,她是長得很漂亮,胸部又好大……”
秀色可餐的美少女啊!想想都直流口水。不過,米卡卡一想到她那神經大條的性格,就莫名地頭疼起來。
“我還是喜歡正常點的女生……”米卡卡認真地說。
“不過,你們經常在一起呀!難道說,你對夏早安真沒有那種意思?”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米卡卡拼命地搖搖頭,“我纔不喜歡她呢,而且,她也不喜歡我。她最多說我是她的……跑腿。”
“真的是這樣嗎?”齊木緊緊盯着米卡卡。
一道靈光在米卡卡腦中閃現,難道齊木對夏早安……就在這時,齊木忽然指向了地面。
“哎呀,米卡卡,你的圓珠筆掉地上了。”
就在米卡卡低頭去撿的一瞬間,掛在齊木臉上的善良的微笑突然微妙地變換了一下,一縷陰險遊過了嘴角。他迅速將另一種藥末倒進了試管裡,而這一切是米卡卡未能察覺的。
撿起圓珠筆後,米卡卡正想深入八卦一下,卻聽齊木在一邊說“啊,化學老師過來了”,一邊站起來向老師請假去廁所。米卡卡只好趕緊繼續做試驗——點起了酒精燈、加熱、冒煙……
冒煙?怎麼跟書本上說的化學現象不一樣?
“喂,米卡卡,”化學老師察覺不妙,在那邊大聲問道,“你放什麼進去了?”
“我……我不知道啊!”
不斷涌出煙霧的化學試驗室裡,可憐的米卡卡同學像非洲土著那樣頂着誇張的爆炸頭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
“哇啊啊啊!”黃色的香蕉皮,不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總之,米卡卡一腳踩了上去,然後以圓潤的姿勢配合恐怖片裡的尖叫,嘰裡咕嚕地從三樓下到了一樓,用時12秒87。劉翔的世界紀錄也才12秒88。這已經是米卡卡今天遇到的第N樁意外事故了。好不容易捱到放學,想不到還有這最後一劫,難道世界末日提前來臨了?
走出校門的時候,從一輛等候已久的警車裡鑽出來一個熟悉的大叔。
“你們倆怎麼拖這麼久才放學啊?”孟勁叼着一小截香菸,看來他已經等了很久。
“大叔。”米卡卡有氣無力地打了個招呼。
“哇,米卡卡,你怎麼了?被雷劈到了嗎?樣子這麼慘!”孟勁看着米卡卡的爆炸頭,好奇地問道。
“呃……”有點難以啓齒,米卡卡轉而問道,“大叔你來找我們幹嗎?”
“當然是……”說到一半,孟勁又停住了,他的視線落到了夏早安旁邊站着的男生身上,“你好像是……我們是不是見過?”
齊木露出純潔的笑容:“警察叔叔,你忘了,我們在稻草村見過,我叫齊木。”
“對對,我記起來了。”孟勁和齊木打了個招呼,就不客氣地讓他先回家了。隨後他又把米卡卡和夏早安攬到一邊:“有案件發生了。你們應該知道死神祭司吧?”
“嗯!”米卡卡點點頭,“死神祭司現在可是學校裡最熱的話題,還有他的第一個僕人吸血鬼。”
“不錯,這次的案件就和吸血鬼有關。昨天晚上的電視節目你們都有看吧?”
夏早安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很狂熱,興奮地點點頭 :“我有看耶,《快樂大本營》超好看!”
米卡卡尷尬地動動嘴角:“拜託,我們說的是木棉花電視臺的特別節目。”
“嗯?”夏早安又換回了白癡模式,“什麼節目?”
“就是死神祭司把一盒錄像帶寄到電視臺……”一直擔任跑腿和解說角色的米卡卡,費了好多口水才把來龍去脈說清楚。夏早安聽了面色發青:“吸……吸血鬼?!”
孟勁一臉苦惱:“如果不能及時揪出這個吸血鬼,受害的市民會越來越多。更要命的是,這次的吸血鬼事件居然是由我們F課負責。”
“啊?”米卡卡驚奇地張大了嘴巴,“大叔,你們F課不是最無能的嗎?我老哥怎麼會把這個重任交給你們?”
“誰無能啦?!”孟勁攥起拳頭,毫不留情地砸向米卡卡的腦袋。
爆炸頭突起幾個大包,已經毫無疑問了,他米卡卡今天的幸運指數爲零。
“大叔,我錯了……”米卡卡趕緊道歉。
孟勁滿意地收起拳頭:“纔不是你哥想把這個任務交給我們,而是死神祭司指定由我們課偵辦這次的事件。”
“啊?”米卡卡摸摸還疼痛的腦袋,“死神祭司爲什麼要指定你們課呀?”
“你問我,我問誰呀?我們也很苦惱,如果一直抓不到兇手,我們鐵定會被通通炒掉,退休金也別想要了。”說着,孟勁求助地看着夏早安。
“可別找我呀!”夏早安彷彿猜中了大叔接下來要說的話,連連擺手,“人家雖然是名偵探,可不負責捉鬼。”
“可是,名偵探L不就是死神的敵人嗎?”
“有這種事?我怎麼不記得?”
“有點奇怪呀……”米卡卡一臉沉思的模樣。
“哪裡奇怪了?”孟勁問道。
“以前每次出現殺人案,名偵探L都會成爲死神琉克挑戰的對象,可是這次的吸血鬼事件,死神祭司卻連提都沒提。”
“聽你一說好像的確是這樣。”孟勁表示認同。
米卡卡又繼續說:“這次吸血鬼事件應該不在死神筆記遊戲的範圍之內。那這個死神祭司到底是什麼來頭?”
“管他呢,也就是說,我用不着理會什麼吸血鬼。”夏早安雙眼閃着耀眼的光芒,連點了幾下腦袋,然後悄悄地準備溜走。
米卡卡一手抓住了她的衣領,把她拉了回來:“你想得美!身爲名偵探,應該立志掃除一切罪惡啊!”
孟勁也着急地說:“夏早安同學,現在我們F課只能依靠你了。只有你才能抓到吸血鬼呀……”
夏早安還想反抗,這時孟勁的電話響了起來,他連忙示意大家噤聲。
“嗯,我知道了。”掛掉電話後,他從微顫的喉嚨裡嘶啞地擠出一句話來:“吸血鬼又作案了,這次一共死了10個人。”
全部是密室。根據現場的勘查,10個死者身處的房間簡直可以用密不透風來形容。而死者被殺害的時間全部是昨天深夜,死因亦一樣——失血過多,脖子上有兩個牙洞。
在現場,同樣查驗到了蝙蝠的毛或者抓痕。其中有一個案發現場的房間裡甚至棲滿了黑色的蝙蝠,那駭人的場面令人一生難忘。
雖然警方強烈要求各大電視臺停止對此事的報道,但是在追求高收視率的今天,各大媒體當然不會放過這樣一條重磅新聞。《吸血鬼驚現人間》、《11個死者全部被吸乾血,死狀恐怖》、《下一個受害者,是你嗎?》,這樣危言聳聽的標題充斥着大街小巷的報紙雜誌。
在人流繁忙的十字街頭,急着上班的人們幾乎都停下了腳步,仰起頭看着安裝在大樓外部的大型電視屏。
木棉花電視臺幾乎是24小時報道最新死亡的人數。聽說他們一直得到死神祭司的提前預告,所以總能採訪到第一手消息。死亡人數已經上升到22人,無一例外,死亡地點全是密室,加上因失血過多而蒼白的屍體和現場留下的蝙蝠痕跡。
一團黑色的恐怖正在城市上空不知不覺地擴散。陽光被遮擋住了,每個人臉上陰沉沉的。
突然間,第一個人發現了。那是一個女白領,她用手指着天空,哇哇亂叫,兩腳無力地坐到地上。第二個人也發現了,接着是第三個,第四個……幾秒鐘之內所有人都盯着大型電視屏更上方的天空。
一羣黑色的蝙蝠在都市的上方胡亂飛舞,黑色的翅膀割碎了上方的陽光。
它們抓住電線,撞到大樓的玻璃外牆,發出詭異而尖利的叫聲,有些掉了下來,落在上班族的腳邊,輕輕地抽搐,不久便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小屍體。
“哇啊!”空氣中頓時有無數個夾雜着絕望與恐懼的聲音在尖叫。剛剛還人滿爲患的十字街頭,現在亂哄哄的,人們紛紛作鳥獸散。與此同時,大型電視屏幕忽然轉換成了一幅詭異的畫面。
黑色的背景裡,一個3D式的魔幻人物出場了。
他抖動着全身上下的鐵片:“大家好,我們又見面了,我是死神祭司。想必大家已經領略到我的吸血鬼僕人的厲害了。如果不制止他,他可是會殺掉這城裡所有的居民哦。當然,只要我一聲令下,吸血鬼還是得乖乖回到他的封印裡去。那麼,現在該怎麼辦呢?我們來做個交易吧。如果你們願意做我的臣民,我就召回吸血鬼。”
“要表示你們的忠誠,可不是隨口說說的,”他的聲音依舊冷冰冰的,“我要你們獻上一個祭品,那就是死神琉克。這個交易沒有期限,你們什麼時候把死神琉克交上來,吸血鬼就什麼時候停止殺人。希望你們能在這個城市毀滅之前完成交易!”
死神祭司在大型電視屏裡消失了,只剩下如夢魘般的陰笑聲在喧囂
的城市上空清晰地迴響。
就在蝙蝠亂舞、人們跑得精光的十字街頭,有一個人影依然靜靜地仰着頭,久久地注視着電視屏。
一隻蝙蝠朝他飛了過來,揚起黑色的翅膀,張開尖利的牙齒。他只伸出一隻手,動作快得看不清楚,那隻不知死活的蝙蝠便重重墜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死神祭司,我一定會殺掉你。因爲這個世界上,只能有一個死神。
他轉過身,離開了。
蝙蝠飛過月亮下方,飛進了郊區的一幢破敗的建築物裡。古舊的大廳裡燃着燭光,一張長長的餐桌兩邊分別坐着吸血鬼和小女孩。這是小女孩被綁架以來第一次與這個傢伙面對面。她誠惶誠恐地盯着他,手指不停地摳着衣角。吸血鬼先生微笑着,臉色蒼白,兩邊嘴角鼓鼓的,只要開口說話,便馬上露出一副尖牙來。
“吃吧,杉杉小朋友。”他的模樣雖然看起來十分兒童不宜,聲音卻充滿善意,聽起來還很年輕。
“我不餓。”小女孩很有骨氣地昂首說道,眼睛卻不爭氣地盯着餐桌上豐盛的大餐一眨不眨。她嚥下一口唾液,摸了摸已經咕嚕咕嚕作響的肚子。到底吃不吃呢?她猶豫着。
“吸血鬼先生,這不會是最後的晚餐吧?”
吸血鬼聞言樂了:“當然不是,你放心好了,暫時我還沒打算吸你的血。”
“那麼,你能不能不吸我的血呀?我已經幾天沒洗澡了,我的身體臭臭的,血肯定也不好喝。”杉杉人小鬼大地雙手在胸前合十,懇求道,“吸血鬼先生,求求你放了我吧,我要回家見爸爸媽媽!”
“這可不行,”吸血鬼搖了搖頭,“我一個人很寂寞,你不願意在這裡陪我嗎?”
“這個……如果你想找我玩,可以來我家找我呀!”
“不行呀,”吸血鬼露出爲難的神色,“吸血鬼是不能接近人類的。所以,你還是乖乖地留在這裡吧。快點吃飯吧,捱餓的滋味可不好受哦!”
杉杉想到這幾天啃乾麪包的悲慘遭遇,趕緊拿起一隻香噴噴的雞腿,大口地咬了下去。
“這纔是乖孩子。”吸血鬼滿意地點點頭。
片刻,桌上的筆記本電腦亮了起來。這是個和吸血鬼古老身份不合拍的高科技產品。吸血鬼一邊打開電腦一邊笑着對向他投來好奇目光的小女孩說道:“別奇怪,吸血鬼先生也要隨潮流進步嘛。”
他點起鼠標,屏幕上頓時彈出一個對話框。連線視頻裡出現了一個熟悉的帥氣男孩的臉,看起來只有二十幾歲,穿着咖啡店常見的制服。
【紅桃Q】王子,有什麼新的指示嗎?
【王子】Joker叫你繼續看住人質,你的任務就是如此。
【紅桃Q】對了,這次是誰負責殺人?僅僅一個晚上就連續殺了十幾個人,動作也太快了吧!我們集團裡有這麼厲害的人物嗎?
【王子】呃……本來不應該跟你說的,但我悄悄告訴你一下好了。這次Joker發動了最低級別的所有成員去殺人,以配合死神祭司的計劃。
【紅桃Q】這個祭司到底是誰,居然連Joker也要配合他?他幾乎把我們所有人都調動了。
【王子】這個我怎麼會知道。我只知道一點,琉克一直在破壞組織的規矩,現在已是Joker的心腹大患,他在利用一切可能的力量去對付琉克。
【紅桃Q】那這個祭司會不會也是我們集團的成員?
【王子】抱歉,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奉勸你最好別多過問,在組織裡知道太多不見得是好事。就這樣吧,再見。
咖啡店沐浴在一片溫暖的陽光中,王子站在櫃檯後面認真地衝着咖啡。店裡只有兩個年輕的女白領,她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不時發出驚歎聲。
“知道嗎?昨天夜裡又死了十幾個人!”
“我們一定要小心點,聽說,吸血鬼選擇的都是單身獨居的年輕男女。”
“所以說,我們要快點告別單身啊!”
王子拿着咖啡壺走過去,優雅地躬身:“咖啡來了。”
兩個女孩扔下了剛纔的話題,擡起頭看着他,露出陶醉的神情。多麼美好的男孩啊!這就是她們經常來這家咖啡店的原因。
其中一個女孩終於忍不住,問道:“服務生哥哥,請……請問你有女朋友嗎?”
王子的眼瞼半垂下來,他笑了笑:“你猜。”
他轉身離去,留下那兩個女孩一臉遺憾地感嘆。
快走回櫃檯的時候,王子突然皺緊了眉頭。奇怪,放在櫃檯上的筆記本電腦怎麼亮着指示燈?莫非……他快步走回去,打開筆記本電腦,大吃一驚。電腦裡的一份文檔正在被黑客竊取,對方的下載進度已經到了99%。
“混蛋!”他大叫一聲。這有失儀態的舉動把店裡的兩個女孩也驚動了,可他管不了那麼多。作爲組織的聯絡人,他知道那份文檔的絕密性,絕不能讓對方盜走。
他飛快地舉起筆記本電腦,打算往地上狠狠一摔。
就在此時,電腦裡傳出一個聲音:“謝謝你了,王子。”
王子看了一下電腦,不出所料,屏幕上已經顯示文檔傳送完畢,同時,黑客開通了語音聊天功能。
電腦裡的聲音仍在繼續:“王子,好久不見。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謝謝你的禮物了。再見!”
對這份文檔感興趣,而且有能力入侵到他電腦的傢伙,毫無疑問,一定是死神琉克。
王子咬了咬牙。
那份文檔中,有這次吸血鬼事件裡1000個受害者的名單。
黑暗的房間裡,電腦屏幕上發出的蒼白的熒光照亮了那個像是籠罩着一層寒霜的下巴。一絲冷笑在嘴角微微揚起,然後飛快地遊過臉頰。
沒錯,過去幾天的受害者名單跟文檔上的一模一樣。那麼,接下來的受害者就是這些人……死神琉克移動着鼠標,框出十幾個人的名字。他站起來,離開電腦,走到窗邊,從大廈的頂部俯視下去,一座籠罩在黑漆漆的星空下的城市盡收眼底。
會有多少人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呢?
大清早的居民區,軟軟的晨光漸次軟化着世界的每一個棱角。閒庭信步的居民匆匆走過,他們慵懶而幸福的表情顯然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身邊已經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趕到案發現場的孟勁,吃驚地發現夏早安和米卡卡居然也在那裡。
“大叔,你好遲啊!”夏早安站在一家公寓的門前衝正走上樓梯的孟勁打招呼,她身邊的自然是米卡卡。
“你們怎麼在這裡?”孟勁百思不得其解。
“是你打電話叫我們來的呀!”
“我?”孟勁和同事走上樓梯,露出驚訝的表情,“我沒有打電話給你們呀!”
“明明就有啦!就是你說這裡發生了命案,叫我們過來一趟的。卡卡,對不對?”
“難道不是大叔你叫我們來的?”米卡卡皺起了眉頭,“難道誰冒充了你?”
“見鬼!我也想知道是哪個混蛋膽敢冒充警察!”
“可是,這裡真的有命案吧?”
聽米卡卡這麼一說,孟勁一愣,和同事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 :“這個……這個倒是真的。死神祭司剛剛發給我們預告了,一接到,我們便馬上趕過來了。”
“電話裡的冒充者說是303號房,就是那一間!”
順着米卡卡手指的方向,孟勁望了過去。那個房間從表面上看並無特別之處。
“沒錯,房間號碼跟死神祭司預告的一樣。”孟勁邊說邊掏出警槍,和同事小心翼翼地朝那個房間逼近。走了沒幾步,他想到了什麼,停下來回過頭問:“你們兩個沒進那個房間吧?”
“沒有呀!誰敢啊!”夏早安誇張地咂了一下舌,孟勁鬆了一口氣:“你們這樣做是對的,要注意自身的安全,千萬不能貿然進入案發現場。說不定,吸血鬼還沒走呢。”
“放心了,本小姐也不是吃素的。”夏早安從隨身攜帶的包包裡拿出了好幾樣道具——蒜頭圈、十字架、鐵錘和木釘。
米卡卡滿頭黑線:“夏早安,你真打算來捉鬼啊?”
“吸血鬼就怕這幾樣玩意,懂嗎?”夏早安迅速地將蒜頭圈和十字架掛在了脖子上,全身武裝完畢。
“我真是敗給你了。”
“像我這樣正義的化身,是絕不會見死不救的!卡卡,拿着!”夏早安取下一顆蒜頭,放到米卡卡的手裡,“要是見到吸血鬼,你就拼命地吃蒜頭,保證你的口氣臭死他。”
“真是……謝謝你的大恩大德。”米卡卡擡起無奈的臉,眼前有一位強大的救世主正滿面笑容地看着自己。
在這兩個高中生說話的當兒,孟勁和同事早已逼到了303號房的門口,他輕輕將手放在門把上,扭動了幾下。
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門鎖上了……”
“又是一個密室啊!”
這正是吸血鬼殺人的特色:刻意把每個案發現場都佈置成密室。這是他的愛好嗎?
被吸乾血的屍體、密室、蝙蝠——最近都市裡的人們不斷能聽到這樣恐怖的詞彙。
死神祭司的目的達到了,他已經令全城陷入了一陣恐慌。據說現在選擇單身居住的年輕人越來越少了,他們寧願跑回家跟父母同住或者幾個人合租。甚至還出現了民間成立的偵探隊,準備捉拿死神琉克。更有犯罪心理學專家稱,再這樣下去,整個城市都會患上斯德哥爾摩病症……
“讓開!我來踢門!”孟勁緊張地抓着手槍,退後幾步,然後發出全力,一腳將房門踹開了。
幾個人進入了光線昏暗的房間。
厚實的窗簾遮住了外面的陽光。黑沉沉的視野裡傢俱的陰影如鬼魅般遊移着。涼涼的空氣掠過耳鬢,飄來血腥的味道。
“吸血鬼……別過來!我可不怕……怕你……”雖然這麼說,可是,夏早安的雙腳卻抖得像在彈棉花,而且她那簡陋的十字架貌似是自己用兩根木條釘起來的,現在也歪了。
米卡卡緊張不安地觀察四周,生怕黑暗中突然跳出一個不速之客。
孟勁向窗口走過去。經過客廳時似乎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腳,他倒抽了一口冷氣,但還是堅持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布。明亮的光線頓時佈滿了整個房間,一幅可怕的景象生生地釘入了每個人的瞳孔裡。
一個年輕女子倒臥在客廳的地板上,膚色蒼白,血色全無。一雙悽慘的眼睛呆滯地望着這個光明的世界。
“她死了。”孟勁蹲下察看後說道。
她的脖子上有兩個牙齒咬下的深深的孔。
“死、死人了……”夏早安的臉色白得跟被吸血鬼咬過差不多。
“撲通——”她晃晃悠悠地順着地心吸力倒了下去。
他重新睜開了眼睛。
他已經忘了自己沉睡了多久。
上一次,他找回了自己的名字。他曾經是一名偵探,叫伊天敬。而現在,他的名字叫做——愛迪生。
愛迪生搖了搖頭,頭腦清醒了許多。他看到了房間裡的情景以及一張張熟悉的臉孔。
“啊!你醒了!”米卡卡興奮起來,隨即壓低聲音悄悄地問,“你是愛迪生吧?”
“對!”愛迪生站了起來,“這是什麼呀?”他摘下了掛在脖子上的蒜頭和十字架。
“這是夏早安用來治吸血鬼的。”
“世界上根本沒有吸血鬼。”愛迪生聽完米卡卡的解釋,淡淡一笑。見到這種笑容,米卡卡一下子安心了。
“可是,這裡是密室啊!”已經檢查過現場的孟勁走過來說。
“聽說之前的44個案子也全部是密室,是這樣嗎?”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愛迪生已經蹲下身去開始檢查屍體的狀況。
“是啊,之前的都是密室,我們一個也解不開。”孟勁也蹲在屍體的旁邊。屍體翻白的眼睛盯得他有些心怵,他稍稍別過了臉。
愛迪生依舊是一副認真的表情,他用兩根手指掰開了屍體脖子上的牙洞,又仔細查看着屍體其他的部位。最後他指着屍體脖子上泛着青黑的牙洞說:“如果沒猜錯,死者是被人通過這個牙洞用針筒抽乾了血的。你看這裡,因爲被長時間撐開,牙洞口有磨損的痕跡。之前屍檢時沒發現這點嗎?你們應該去配副老花鏡了。”
“這個……”孟勁臉色一陣發青,“可能是法醫疏漏了吧。這麼說不是吸血鬼殺人?”
“當然,世界上怎麼會有吸血鬼?”愛迪生拍了拍手,站起來,用冷靜的視線環顧着房間裡的一切,“這是人爲的謀殺,現在的問題就在於如何破解這個密室之謎。我好奇的是,死神祭司怎麼能製造出那麼多密室。要知道,根據現場的條件製造密室,詭計不盡相同,而目前密室詭計綜合起來也不過百餘條罷了,他何來1000條密室的詭計?”
“這個我們也一頭霧水。不過我們對案發現場做了錄像記錄,或許你看了之後能從中找出破綻來。”孟勁一臉苦惱地撓着後腦勺。
“嗯。”愛迪生輕聲應着,在屋裡轉悠了一圈。
這個房間的窗戶被關得死死的,沒有被人動過手腳的痕跡。要離開這個房間,只能通過門口。如果利用鑰匙的話……
“對了,這個房間的鑰匙呢?不會是在屍體的口袋裡吧?”愛迪生想起常用的密室詭計——兇手利用魚線將鑰匙送回到死者的身上。但很顯然,這個密室裡的兇手並沒有使用這一招,因爲鑰匙掉在了一個死角。
死角周圍沒有任何可被魚線利用的物體。
“咦?”愛迪生對鑰匙所在的位置產生了興趣,他走到那個背對着門口方向的牆角,“鑰匙怎麼會掉在這裡?”
米卡卡也想不明白,有什麼辦法能使鑰匙掉在那裡。除非扔掉鑰匙的人在屋內,因爲從屋外根本沒有辦法把鑰匙扔到這個地方,而且,兇手最多也只能把鑰匙從門縫裡扔進來。
愛迪生拿起鑰匙,頓了一下,眼中有種不尋常的疑惑:“爲什麼這裡溼溼的?”
米卡卡和孟勁走過去一看。地板上有鑰匙留下的水印,而鑰匙的背面仍殘留着一些水分。
“鑰匙原先被水泡過嗎?”米卡卡問。
“也有可能。”愛迪生又把鑰匙放回了原處。
“可是,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這個嘛……容我想想。”愛迪生皺起眉頭,腦子飛快地轉起來。他端坐在沙發上,頭微垂,與茶几呈45度角。
就在這時,孟勁的同事把房東帶來了。經過詢問,這個房間沒有備用鑰匙。也就是說,唯一的鑰匙就在屋內。
“真的是密室啊!”孟勁帶着某種複雜的情感慨嘆道,視線又瞥向一邊的愛迪生。他仍在沉思,臉上的肌肉絲毫不動,坐在沙發上像一尊雕像。
居民樓下的籃球場傳來了打球的聲音,一下一下,穿過耳膜,進入大腦。
球……沒錯,球可以反彈,滾到任何一個角落。
愛迪生突然站了起來,他的雙眼猶如黑夜中的星辰一樣閃閃發亮。他走向門口,米卡卡和孟勁的目光始終跟隨着他,他們知道,名偵探L就要開始推理了。果然,一個聲音在屋內響了起來。
“密室的謎底已經解開了。”
“好厲害!”米卡卡忍不住鼓起掌來。
“剛纔可不是我在說話哦!”愛迪生回過頭,垮着一張晚娘臉。
“欸?那是誰?”
“在門外……”愛迪生放低聲音,指了指房門。
只聽另一側又傳來了那個聲音。
“是球,準確地說,是冰球。兇手將鑰匙用冰封住,做成球狀,然後扔進屋內。冰球碰到屋內的傢俱,經過反彈,就滾動到死角。不過,這個不在兇手的計劃之內,兇手的目的只是將鑰匙扔進來,而冰球的滾動是無預期的,它只是恰好滾到了一個詭異的角度罷了。待冰融化蒸發後,所謂的密室之謎就完成了。”
那個聲音娓娓道出的推理過程,令屋內所有的人都震驚了。
孟勁想打開門看看對方的真面目,卻被愛迪生伸手阻止了:“還有一點,兇手怎麼把冰球扔進房間裡的?那麼小的門縫,只能勉強塞進一把鑰匙而已。”
“哼。”對方輕蔑地一笑。然而,他並沒有解釋。
門鎖“咔咔”地響了起來。他要進來了嗎?
但那個人只是不停地晃動着門把,沒有進來的意思。房間內“咔咔”的金屬聲持續了一分鐘,氣氛壓抑得令人神經緊繃。沒人知曉那人的企圖,孟勁警惕地將手按在了腰部的警槍上。
突然,隨着“哐啷”一聲,門鎖掉了下來。房門出現了一個圓圓的小洞,一隻眼睛從洞口窺視進來。
站在門口的三個人頓時屏住了呼吸,那隻攝人心魄的眼眸冷冷地掃視着每個人,眼神尖銳而冰冷,給人一種完全沒有體溫的感覺。緩緩地,如凝滯一般的空氣又輕微地活動了起來。
只見那個門鎖居然慢慢地恢復了原狀,原來它和另一邊的門把是由一條細線連着的。門外的人把門鎖拉回到原來的位置,再從門外將門把和門鎖安裝到了一起。
“現在你們應該知道兇手是從哪裡將冰球扔進房間裡了吧?”接着那人又笑了笑,很輕,卻充滿邪氣:“L,我的推理怎麼樣?”
“完全正確,基本抄襲了我要說的話。”愛迪生點點頭。
而米卡卡和孟勁早被門外的神秘人驚得啞口無言——居然有人比愛迪生搶先推理出來了?!
“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還真被你考倒了。我只認識奧巴馬這樣的大人物,”愛迪生以無奈的語氣說,“而且,我聽不出你是誰,因爲你使用了變聲器。所以我想,你應該是我認識的某個無名小卒吧。”
“我們認識很久了。”
“哦,那我們是老朋友了?”
“不,我們不是朋友,”他說,“我們是對手,命定的對手!”
話音剛落,房門便咯吱作響,緩緩打開了。
門那邊的光線從漸拉漸大的門縫裡透進來,逆光中出現了一抹模糊的身影。那個人終於出現在了視線裡。
“初次見面。”他說。他全身的裝束都是黑色的,如同黑夜的一部分,頭上還戴了一頂黑帽子,帽子下露出了一張年輕的臉。明亮的光線款款洗淨了那張臉的輪廓,他的臉清晰起來。
“你……你……”米卡卡的手指和嘴脣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孟勁也臉色發青,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不就是惡鬼嗎?”
沒錯,站在他們面前的高中男生正是早已死去的惡鬼——方塊9,熊毅。
“不!”愛迪生反倒是一臉平靜,臨危不亂地微微一笑,“這個人不是熊毅,只是個假冒的僞劣產品。”
“哦?你確定?”黑衣男生也笑了。仔細看,在他的喉嚨位置貼着一個微型變聲器。
“如果是熊毅,又何必變聲呢?連聲音都不願暴露的人,更不會暴露真面目了。”愛迪生冷靜地說,“你的假面具做得還真逼真……”他放緩語速,吐出一個令人震驚的名字,“死神琉克。”
“什麼?死神琉克?!”米卡卡和孟勁的嘴巴張得更大了,呈誇張的O型。他們下意識地退後幾步。和復活的惡鬼相比,死神琉克更加可怕。
孟勁敏捷地拔出警槍,對準門口的黑衣男生 :“現在我要拘捕你。”
死神琉克竟無所謂地笑了幾聲。這反而令孟勁有些不知所措,剛掏出來的手銬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憑什麼抓我?”死神琉克問。
“因爲你是……”孟勁忽然啞口無言了。死神琉克繼續反駁:“我犯罪了嗎?罪證呢?受害人呢?”
孟勁一個字也說不出,表情尷尬,不得已只好將警槍和手銬都插回了腰間。
死神琉克的視線慢慢地移了一些角度,落在了愛迪生的身上 :“L,你好!”他的笑,好像是一種惡兆。
“死神琉克,你好!”愛迪生凝視着死神琉克,迎着光的臉微微發亮。
光輝與黑暗在半空中交鋒。
車廂裡擠滿了乘客。
上班族、穿校服的高中生、家庭主婦,他們幾乎都看着同一個地方——愛迪生和死神琉克坐在一起。
旁人很容易就認出了已經成爲名人的高中女偵探L,他們竊竊私語,飄進耳朵的句子裡似乎提及了死神祭司與吸血鬼。這顯然是人們最關心的話題。
吸血鬼說過要吸1000個人的血,現在才死了50多人,誰也不知道吸血鬼的下一個目標是誰。每天早上的電視新聞都會出現新的受害者。在第1000個死者出現之前,每個人都過得惶惶不可終日。
有的人甚至想趁此機會直接跑過來追問名偵探L,什麼時候才能抓到吸血鬼。但是,他們不敢過來,因爲在L的身邊坐着一個奇怪的傢伙。
他一身黑色的外衣,一雙盛滿陰影的瞳孔,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邪惡的氣息。此時他正在吃一個血紅的蘋果,色差分明,感覺畫面格外詭異。
死神琉克咬了一口蘋果,對旁人的關注漠不關心。地鐵穿過的光和影在他冰冷的臉龐上紛亂地閃爍。
而愛迪生,一臉的嚴肅,目光專注着手中雜誌上的填字遊戲,嘴裡輕輕吟着一些恐怕連琉克也聽不懂的詞彙。很快,他便覺得無聊了,因爲他花了不到兩分鐘便把填字遊戲全部解開了。
“剛纔的密室是你做的吧?”愛迪生忽然盯着琉克說。
“哦?”死神琉克咬蘋果的動作停住了,“何出此言?難道我留下什麼證據被你看穿了?”
“這倒不是。”愛迪生對死神琉克能爽快地承認感到很滿意,“我只是覺得如果你沒有進入案發現場,是不可能比我率先推理出謎底的。”
“也就是說,只是因爲你認爲我沒有你聰明這個理由嗎?”
“嗯,當然我承認你其實也不錯。”
死神琉克又咬了一口蘋果 :“那麼,你爲什麼不認爲人就是我殺的,把我交給警方呢?”
“你不會是兇手,”愛迪生說,“親自作案不是你的風格。你只是喜歡賣弄你的智慧罷了。”
死神琉克笑出聲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戴着假面
具的原因,他的臉部卻詭異得毫無表情:“你猜得不錯,剛纔的密室是我做的。”
“可是,爲什麼你要幫吸血鬼呢?”愛迪生問。
他沒有放低音量的意思,因爲這是車廂的末端,旁邊沒有坐人。大家似乎都對打扮詭異的琉克心有顧忌,所以他們現在才能放心地討論案情。
“我沒幫吸血鬼,”死神琉克咀嚼着蘋果,“我趕到案發現場的時候沒有看到密室。”
“沒有密室?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兇手沒將現場佈置成密室狀態,而你……熱心地幫兇手完成了?”
“可以。”
“哦……”愛迪生擡起手指,敲了敲下巴,“有一個疑問,爲什麼兇手這次沒有製造密室?”
“你是想和我比誰更快解開謎底嗎?”琉克抓住蘋果,一層寒意驀然籠罩在了他的臉上,陰森森的目光從斜睨的眼角躥了出來。
火藥味越來越重了,米卡卡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可是看到琉克的臉他又不敢出聲了。他還是繼續充當一個圍觀的路人甲的角色好了……
“不,相反,我是想和你聯手,”愛迪生依然是一副風淡雲輕的模樣,“這次我們有個共同的敵人,死神祭司。”
地鐵裡的電視突然插入了木棉花電視臺的新聞。
女主持人面色凝重地說:“電視機前的各種觀衆,你們好。就在剛纔,我們收到了死神祭司發過來的一條震撼性的信息。死神祭司說……”女主持人瞪着眼睛,舔了舔嘴脣,鼓起勇氣繼續說,“我們一直所敬佩的名偵探L居然跟死神琉克聯手了。”
突然,全世界像被點擊了靜音鍵。
人們慢慢地轉過頭,各個方向的視線又交匯在了同一點。剛剛新聞裡說,名偵探L和死神琉克聯手了……那麼,那個全身黑衣、吃着紅蘋果的傢伙就是死神琉克?
“嗚啊!”坐得最近的一個年輕女白領率先叫了出來,她像見了鬼一般從座位上彈起來,臉白如紙,用手指着琉克,顫抖不已,“死神……琉克……”
不同頻率的尖叫聲隨即響徹車廂。驚恐的人們紛紛躲向車廂的另一頭,恐慌就像被放出囚籠的老鼠,在這個狹窄的空間裡到處亂竄,肆意撕咬。
“你好出名。”愛迪生轉過頭對琉克說。
“也許吧,”死神琉克看了一眼驚恐的人們,嘴角浮現出輕蔑的冷笑,“可憐的人類。”
但也有不怕死的。
一個彪形大漢一邊放口大罵着,一邊推開人羣走了出來。看他身上的文身就知道此人絕非善類。
“喂,你這小子,竟敢稱自己是死神?”大漢炫耀着他的武力,揮舞着拳頭,“死神琉克是吧?遇上我算你倒黴了。死神祭司說過,只要把你交出去,吸血鬼就會停止殺人,到時候我就成了拯救這個城市的英雄。”
死神琉克沒有理會,頭也不擡。米卡卡看見他嘴邊浮出的冷笑,那是與他那張冷峻的臉極爲搭調的充滿嘲諷的笑。
“嘿!小子,讓老子的拳頭伺候你!”大漢齜牙咧嘴地叫道。那個孔武有力的拳頭帶着凜冽的拳風直逼死神琉克的臉。
打下去,應該會把他的假面具給打飛吧?
米卡卡此時有一種期待。他不崇尚暴力,但是,如果能看到死神琉克的真面目倒也不錯……
希望中的場面卻沒有發生,那個拳頭沒落在琉克的臉上。一切動作彷彿電影被定格了一般,拳頭停在離臉兩三寸的地方,面前的大漢轟然倒地。
車廂裡立刻掙扎着歇斯底里的尖叫:“殺……殺人了!”
乘客們看着地上紋絲不動的彪形大漢,嚇得魂飛魄散,頓時亂作一團,他們驚叫着擠向更遠的車廂。現在,三節車廂幾乎都空了。
“他……他死了嗎?”嚇出一身冷汗的米卡卡小心翼翼地問。
死神琉克轉過頭來,瞳孔鎖緊成細線,米卡卡被他那雙可怕的眼睛嚇到了,呼吸斷裂在了肺部。
“不,他沒死。”反倒是愛迪生先出聲了。他凝視着昏迷不醒的大漢,依舊安然地靠着椅背,“死神琉克不會愚蠢到在我面前殺人的,這樣我就有理由將他逮捕了。這傢伙只是昏過去了。”
“那就好。”米卡卡繃緊的神經放鬆了些,愛迪生的話很有道理。
“哼,死神祭司的走狗,還不配我去殺他。”死神琉克對此嗤之以鼻,起身走向了地鐵門口。
“你最好少露面,”愛迪生追上去,“現在全城的人都想把你進貢給死神祭司,從而制止吸血鬼的瘋狂殺人。這正是死神祭司所期待的,他就是要讓你和全世界的人爲敵。”
死神琉克頓住了身子,然後冷冷地宣告:“就算和全世界爲敵,死神琉克也不會輸!”
這時候,地鐵到站了。死神琉克從打開的地鐵門走了出去,混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地鐵繼續開動。原本空蕩蕩的三節車廂又擠滿了乘客,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昏過去的大漢被米卡卡吃力地搬到了椅子上,擺成睡覺的姿勢。
“真奇怪。”愛迪生這時正站着,抓緊了列車上的吊環,周圍是擁擠的乘客。
“哪裡奇怪了?”米卡卡小小聲地問,在這種人多的地方討論,可不是好主意。
愛迪生也刻意壓低了聲音:“呃,我剛剛決定和琉克合作,祭司卻馬上知道並通知了電視臺。這難道不奇怪?”
“這麼一說,的確是。”米卡卡點點頭。
“所以說,我們正被死神祭司監視着。我們的一舉一動全在對方的掌控中。”
“啊?不是吧?”米卡卡大吃一驚,下意識地環顧四周。
米卡卡發現自己的日子越過越艱難了,平時被夏早安欺負,等愛迪生醒了,他也沒個安生。他竟然被愛迪生帶去了麻將館。當然,打麻將的人不是他,而是徹底醒過來的愛迪生。
據他說,由於他昏睡太久了,非常有必要訓練一下自己的大腦,而打麻將正是最好的訓練大腦的方式。因爲他可以根據桌上的牌面推理出每張牌出現的概率,以及對方聽什麼牌……總的來說,就是隻要充分地進行推理,就能將贏牌的概率提高到接近100%。
米卡卡可不懂這些大道理,他只是覺得,如果愛迪生一直贏下去,那麼,他們活着走出這家麻將館的概率接近於0……因爲那一雙雙輸紅了眼的眼神下方,強壯的手臂上的肌肉文身正激烈地跳動着。煙霧瀰漫中,文身大叔們滿臉通紅地發出怪叫,模樣簡直跟吃人的怪獸差不多。米卡卡嚇得縮在牆角,而愛迪生則冷靜地數着鈔票。
蒼天,我們能活着出去嗎?這是米卡卡當時唯一的想法。
幸好,他們還是活着看見了黑夜的到來,因爲愛迪生突然接到了死神琉克的短信通知——
今天晚上,第55個受害者即將出現。
這晚的月亮佔據了夜空的半張臉龐,月光像水銀般流淌在城市的地表上。米卡卡在安全地走出麻將館時長長鬆了口氣,夜晚的新鮮空氣鑽進了肺裡,他很有感觸:啊,活着真好。
而在米卡卡身後的麻將館裡,桌椅七零八落,那羣文身大漢此時正痛苦地滿地打滾,呻吟不已。米卡卡可不願回想剛纔那比黑社會電影的打鬥場面還要給力的一幕。一陣夜風打到身上,驚魂未定的他抱緊了微微發顫的身子。
“走!我們走!”愛迪生像換了個人似的,一掃方纔在麻將館裡沉迷於賭博的樣子,雙眼炯炯有神,瞳孔鋒芒閃動。
黑夜裡,他們的影子沿着街道迅速地移向案發現場。
另一方面,在某監獄的外面,幾輛裝備精良的警車穿破濃重的夜色,像午夜的幽靈一樣停在了監獄的空地上。
車門拉開,全副武裝的特警從裡面鑽了出來。
幾分鐘之後,通往X牢房的走廊裡響起了密集的腳步聲,聽起來就像喑啞的雨點敲擊着地面。
坐在牀上的夜神月猛地睜開了眼睛:“終於來了……”他那如深黑色大海一般的瞳孔掠過微弱的光芒。那些腳步聲戛然而止,黑夜短暫地恢復了死寂。很快,隨着“哐啷”一聲,冰冷而沉重的牢門被打開了。
“X號犯人夜神月,執行一號文件的命令。”
愛迪生和米卡卡仰望着眼前的高樓。夜幕下,大樓燈光通明,這次是在十樓。
“快走,希望吸血鬼還沒犯案。”愛迪生朝大樓走了進去。
電梯從二十幾樓緩緩降了下來。他們等待的時候,孟勁也趕到了,後面還跟着他的一位同事。
孟勁看見他們覺得十分意外:“你們怎麼又知道……”
“是死神琉克通知我們的。”愛迪生快人快語地答道。
“竟然是他,我收到了死神祭司的通知。”孟勁也擡起頭,看着上方電梯跳動的紅色數字。他很着急,不停大口大口地抽菸:“怎麼這麼慢啊?!”
現在電梯才降到八樓。
“來不及了。”孟勁噴出一口煙,“這樣吧,我們從樓梯上去,你們搭電梯,兩路包抄,就算吸血鬼有三頭六臂,這次也跑不掉了。”
“好。”
於是孟勁踩滅了菸頭,招呼着同事,從那邊的樓梯迅速跑了上去。
不一會兒,電梯也下來了。它用了四五分鐘的時間才把愛迪生他們送到十樓。這部電梯看來是出了故障,幾次都在無人的樓層停了下來。他們剛走出十樓的電梯門,便看見了一個可疑的傢伙朝電梯走過來。
走廊的燈熄着,看不清這人的臉,但他身上似乎披着一件斗篷。看見有人,他吃了一驚,馬上轉過了身子,朝樓梯口那邊走去。
“喂!站住!”愛迪生試圖叫住他。那個人卻拔起腿拼命地跑了起來。
隨即,從那邊傳來孟勁的大叫:“吸血鬼?!別動!”
這下子可好,兩路包抄,吸血鬼無路可逃了。但,事情跟想象中的有點不一樣。
“喂,你想幹什麼……別跳下去……”那邊繼續傳來孟勁的驚叫,他彷彿看見了可怕的一幕。
愛迪生和米卡卡加快腳步,跑到了拐角那裡。他們看見孟勁站在窗口眺望着遠方的夜空,蒼白的月光輕輕地抹亮了他那張目瞪口呆的臉,他的手裡正拿着一件斗篷。
“吸血鬼呢?”
一目瞭然的走廊裡,包括孟勁的同事在內,只有四個人。
“他……剛從這裡跳下去了。”孟勁卻擡起手指指着夜空。
既然跳下去,不是應該往下看嗎?
然而,樓下是一個室外停車場。除了幾輛泊好的汽車,大家既沒看見屍體,也沒看見逃跑的人影。
“人呢?”愛迪生衝着孟勁問。
他一臉無語的表情,依然保持擡舉姿勢的手指點了點沿着月亮下方飛走的一個小黑點。
“嗯?”愛迪生眯緊雙眼,眉頭皺得如同深溝一般。在他視線延伸的末端,一隻黑色的飛行動物在月光中扇動着細小的翅膀,越飛越遠了。
“真的……真的是吸血鬼啊?!”米卡卡的表情僵硬,嘴脣甚至有些發抖。恐懼的心情輕易地攻陷了全身,每根神經都在尖叫。
“世上沒有吸血鬼,兇手不可能飛走,這是障眼法。”
只有愛迪生鎮定,他認真地看了一下四周的環境。樓梯口就在那邊,和電梯中間隔了一個拐角。在兩邊都有人追趕的情況下,兇手除非會隱身法,否則只能選擇從窗口逃跑。
“大叔,”愛迪生問道,“當時的情況是怎樣的?”
孟勁緩了一下神,然後,徐徐回憶。
他和同事跑上十樓的時候,剛出樓梯口便看見吸血鬼向這邊跑過來,於是他出聲喝止。沒想到吸血鬼毫不猶豫地從窗口跳了出去,只留下了那件斗篷。再具體一點,即孟勁並沒有親眼看見吸血鬼跳出窗口之後的情形。他也跟愛迪生一樣,趕緊跑到窗口,上下左右看了看,結果只看到一隻蝙蝠正在飛遠。
難道兇手是利用繩子爬到上面或者下面一層的?
這不可能。他從人們的視線離開,時間只有一到兩秒,可以說是瞬間消失。
那麼,他真的跳下去了?這裡可是十樓啊!
就算他沒摔死,也能發現他在停車場裡的身影,況且停車場裡還有人坐在警衛亭門口看守呢。如果兇手跳了下去,這麼大的響動足以引起警衛的注意。可那個警衛卻絲毫沒有異常的舉動,仍舊在用手機上網。
“嗯……”愛迪生雙手交叉,作出沉思狀,右手按在鼻子上,目光微斜,注視着下方,“兇手到底是怎麼逃跑的呢?”他喃喃自語。
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回答他。他又望了一眼窗外,夜空中如圓盤般的明月的下方已經看不到那隻小蝙蝠的影子了。
不止一個謎題,另一個是案發現場的密室。
又是一個密室,不得不說,這個吸血鬼有製造密室的嗜好。
這次的死者同樣是一個年輕人,單身,男性,看樣子二十歲剛出頭,死狀跟之前並無不同,脖子上赫然留下了兩個深深的牙洞。房間裡的電視仍然開着,估計死者是在看影碟時被襲擊的。愛迪生查了一下影碟上的內容,劇名叫《暮光之城》,講的正是吸血鬼的故事。
不僅如此,死者的房間佈置了許多與吸血鬼有關的戲服道具或者模型,影碟機上的片子也大多和吸血鬼有關,看來這位死者是個吸血鬼迷。他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成爲吸血鬼的犧牲品吧!這可真諷刺。
“我發現了……”目光慢慢地掃視着房間,愛迪生眼睛一亮,緊鎖的眉頭也鬆開了。他將吸血鬼剛纔留下的斗篷拿到櫃子前:“兇手就是從這裡拿走這件斗篷的。”
櫃子裡有一個衣架空着,還剩下一頂帽子,顯然和這件斗篷是一套的。
“可是,吸血鬼爲什麼要從這裡拿走斗篷呢?”米卡卡感到不解。
“這確實奇怪。”愛迪生將斗篷放回櫃子裡,轉過身時,他的手上發出一串鑰匙抖落的清脆響聲。
那正是這個房間的鑰匙,是愛迪生在抽屜裡找到的。
“我還是先解開這個密室之謎吧。”愛迪生說。
米卡卡喜歡看到此時他那宛如黑夜裡的星辰一般的眼神。
這個密室跟上次差不多。門和窗戶都處於密封的狀態,沒有動過手腳的痕跡。用上次的詭計行不通,因爲鑰匙是從關上的抽屜裡找到的,想從屋外將鑰匙送回到抽屜裡,怎麼想也不可能實現。而且,警方對死者身份以及他所租住的房子的房東進行了調查,備用鑰匙之類的可能性也被排除了,這是唯一的鑰匙。經過對現場的再次勘查,愛迪生對密室之謎也表現出一臉的無解。
“好吧,我得承認,這個詭計已經超出了我的想象。”愛迪生有點喪氣地說。
“不能認輸啊!”米卡卡在一旁給他打氣。
“嗯,那我要認真了。”愛迪生說着換上了另一副表情,他的眼睛裡折射着智慧和溫暖的赤光。
消失之謎,密室之謎,吸血鬼到底用了什麼詭計呢?
房間裡已經安靜了,桔色的燈光燒出血液的腥味。愛迪生坐在屍體旁邊,注視着他,一動也不動。
像拔掉了插頭,跟外界的聯繫全斷開了,他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亦忘記了窗外的黑夜。他像嬰兒一樣遊離在自己的世界裡。那裡有他熟悉的符號、文字以及無數血腥的畫面。
他耐心地尋找着破解謎底的真相。
愛迪生已經思考接近半個小時了。夜晚風涼,米卡卡抱緊身子,決定去街上的超市買點熱飲喝。
“我去外面給大家買點喝的提提神吧。大叔,你要喝點什麼?”爲了不打擾到愛迪生的推理,米卡卡湊到了留下來陪他們的孟勁的耳邊低語。
“咖啡就好。”
“OK,我馬上回來。”
米卡卡剛轉過身,便停住了腳。他忽然察覺到黑暗中有一道邪惡的目光正向他們這邊射來。在那邊走廊的拐角,有個人影迅速縮了回去。
吸血鬼就是從那裡消失的。米卡卡想了想,走了過去。
“米同學,你不搭電梯嗎?”孟勁在後面大聲問道。
“不,走樓梯會快點。”米卡卡頭也不回地應道,然後快步走到了剛纔吸血鬼消失的地方。
沒有一個人影。是他看錯了嗎?
不,此時樓梯裡迴響着腳步聲,有人正在下樓。
米卡卡馬上跑進了樓梯間。他探出頭,只見下方的樓梯裡一個人影正腳步匆匆地往下趕。那不是正常的步速,那人彷彿知道有人在後面跟蹤似的,走得很快。米卡卡緊追不捨,一直追出了大樓。來到街上,迎面開來的一輛汽車的車燈光線不小心打亮了那個人的臉。儘管他趕緊別過了臉,但米卡卡還是看到了那張臉。
那確實是吸血鬼啊!
一張無比蒼白的臉,嘴角若隱若現地露出了兩顆尖牙。
黑夜,月光,追逐的人影。
渾圓的月亮高高懸掛在頭頂,將凜冽而淒冷的白光灑滿了整個城市。齊木停了下來,蹲下身子,假裝綁鞋帶。他的眼角悄悄地瞥向後方,那個跟在後面不遠處的人影倏地閃進了樹影裡。他在月光中露出了線條銳利的微笑。
上當了!
他重新站起來,朝前方一幢陰森森的建築物走過去。身後的那個人影又悄悄跟了過來。
一切盡在計劃中,而毫不知情的米卡卡正一步步被引入陷阱。
沒想到這裡還有這樣的大屋。米卡卡站在龐大的建築物的門前,有一些遲疑——從城裡跟蹤吸血鬼來到郊外,而周圍又荒無人煙,如果就這樣進入吸血鬼的巢穴,可是很危險的事情啊!
就在這時,一個充滿恐懼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進了米卡卡的耳朵,他馬上豎起耳朵仔細辨認。
“吸……吸血鬼先生,別……別殺我!”
一個小女孩在尖叫,似乎正遭遇着危險。聲音是從屋子裡傳出來的。
米卡卡不敢再遲疑,推開了大屋的門。沉重的鐵門居然沒鎖,推開時發出的悶響不禁讓米卡卡擔心會被屋裡的人聽見。但這純屬多餘,走進燭光暗淡的客廳,他才發現一個人影也沒有,而小女孩的尖叫此時卻更加清晰了。
米卡卡循着聲音,穿過狹窄而潮溼的石廊。這間大屋始終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走廊的照明居然是用油燈來解決的,這樣走着都會被牆上自己的影子嚇到。
小女孩的呼救聲就在前方,是從一個只留着小窗口的木門後面傳出來的。米卡卡快步走了過去,從小窗口看去,裡面一團黑暗,應該是地下室。他無法確定那裡面到底是什麼情況,連吸血鬼和小女孩的位置也看不清楚,但黑暗中又響起了小女孩的哭聲。
“嗚嗚!別殺我!杉杉會乖乖的!”
這次,他連吸血鬼的聲音也聽到了。
“小孩的血最好喝了。你只要乖乖的,我會溫柔地咬死你。”
可惡,那個聲音既讓米卡卡感到憤怒,也讓他覺得背脊發涼。
報警已經來不及了,就這樣衝進去吧。不過……米卡卡掃了一眼周圍,居然讓他發現牆邊有一根生鏽的鐵管,這給了他很大的勇氣。他一腳把木門踹開,揮舞着鐵管衝了進去。
“混蛋!吸血鬼,別想傷害小孩!”
他沿着石階三步並作兩步地跳了下去。走廊幽微的光線自門口漏進來,地下室裡隨即浮動出一個隱隱約約的人影。他高舉鐵管,朝那個人影拼命地砸了下去。然而,就在一瞬間,人影像煙霧一樣在眼前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米卡卡沒收住力道,一下子失去重心,跌在了地上。
“上當了。”黑暗中有人在奸笑,接着“哐啷”的金屬聲清脆地撕裂了周遭的死寂。
“終於抓到你了。”
就像獵人逮到守候已久的獵物,米卡卡聽到誰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他剛站起來,地下室的燈突然亮了。突如其來的光線刺痛了瞳孔,他趕緊用手擋在眼前。一張森白的臉龐從手指縫隙餘下的空白裡模糊地漏進來。
光線勾出身體輪廓的邊緣,吸血鬼詭譎的笑容正泡在暖黃的燈光裡。他的臉很白,眼圈很黑,就像戴了一張化了濃妝的面具。
“嗨,你好。”他爽快地朝米卡卡打招呼。
“你……你幹什麼?快把我放出去!”米卡卡這時才發現,自己竟然被關在一個鐵籠子裡。而剛纔襲擊他的那個人影只是懸空在籠子裡的一件外套而已。
這是一個陷阱。吸血鬼躲在暗處,等自己不明就裡地衝進籠子,然後就把門關上了。
“混蛋!放我出去!”米卡卡氣憤地衝鐵籠子又踢又拉,可這根本無濟於事。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揮起手中的鐵管,結果,鐵管剛砸到鐵籠便碎掉了。散落在地上的碎片表明,這根本就是用易碎材料做成的假鐵管——難道這一次是徹頭徹尾的騙局?!
“這可不行,好不容易抓到你,怎麼能說放就放?”吸血鬼微笑着,嘴角滲着令人心寒的光。
米卡卡根本認不出他的樣子。要是知道吸血鬼就是學校那位笑容可掬的如天使一般的男生,那會對米卡卡造成多麼大的震撼啊!
“你到底想幹什麼?”米卡卡下意識地將手伸進了口袋。幸虧帶了手機,只要報警,警察就會來解救他的……這個想法卻被吸血鬼說出的話無情地粉碎。
“別想着用手機了,這間大屋我設置了信號屏蔽器,任何手機信號都別想收發。”
可惡,米卡卡咬緊了嘴脣。難道真沒有辦法離開這裡了?他四處環顧了一下,竟發現牆角原來還蹲着一個小女孩。她看起來很害怕,縮在那兒,誠惶誠恐地看着米卡卡。
“她叫杉杉,”吸血鬼彷彿又看穿了米卡卡的想法,“比你早來這裡一個星期。”
“你這傢伙……”米卡卡氣得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居然連小孩也不放過!快把她給我放了!”
“放了她?可以啊!”沒想到吸血鬼答應得很爽快。下一瞬間,他卻猛地張大嘴巴,露出了兩顆尖尖的白牙,發出類似野獸一樣的低吼。詭異的吼叫聲在逼仄的空間裡迴響、擴大,小女孩嚇得趕緊埋下了頭,而米卡卡也覺得背脊發涼,汗毛頓時豎了起來。只見吸血鬼吊起一雙陰鷙的眼睛瞪着自己,似從身體裡吐出聲音一般:“放了她的條件就是,你代替她去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