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肝氣鬱結
從謝湛屋中出來,扶萱直接去了醫員處,詢問了父親的當下情況。
聽得雖未有生命之憂,卻還需不少時日將養後,扶萱急急回了自個的院子,囑咐玲瓏繼續照料,便離了明月山莊。
有些事情,旁人可以不急,她扶家人不能不急。
她英勇神武的伯父受小人毒害,死在肝腸寸斷的痛苦中;她溫雅從容的父親如今臥牀不起;還有那風流瀟灑的瀟哥哥,因毒入體,瘦成了皮包骨。
——這些,豈能忽視?豈敢忘卻?
誰知曉,下一個被害的,又是她扶家誰人?
駿馬風馳電掣般奔馳,耳邊風聲呼呼不絕,扶萱並未乾透的髮梢隨風揚起,紅色披風獵獵作響。
她像一個馳騁疆場的孤勇將士,在這場爲了扶家戰鬥的無聲戰役中,一往無前,目光堅毅,神色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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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女端着一碗綠色的膏藥上前,紅着臉請示謝湛道:“少東家,奴現下給您塗抹傷口。”
背部蓋着中衣的謝湛睜眼,涼涼地看了眼垂首的下人,“作何?將塗一刻鐘而已,爲何要換?”
他聲音太冷,像冬夜葉尖上的霜雪,甫一接觸,便凍人發寒。
藥女端碗的手一抖,回話道:“非、非是背部,是腳部。方纔您昏迷時,少夫人吩咐過,制些緩解疼痛的藥。”
謝湛鴉色眼睫一顫,她還記掛着他的腳傷。今日溪邊,她小心翼翼替他拔刺的模樣閃至眼前,謝湛緊了緊手指。
他問:“人呢?”
這般不點名道姓地問,誰能猜出是哪個“人”?
藥女不明所以,疑惑道:“少東家,您問誰人?”
謝湛舔了舔牙,擠了出口:“少夫人。”
這倒好,還沒成婚,沒給這些人講明莫亂稱呼,有損她清譽,反倒從他口裡實實在在地肯定了這三個字。
聽得謝湛說話,藥女恍然大悟,誠實回道:“先前少夫人是說送來即可,她自會給您塗的,可奴取來藥後,沒找見她。那位玲瓏姐姐吩咐說,讓奴自個來給您塗。”
沒找見?
謝湛心中一慌,心腔內突突直跳。
預感不祥,極爲不祥。
“退下。”他冷聲道,又朝門口喚了聲:“石清。”
石清聞聲進了門,待藥女一離開,他即刻開口回稟道:“公子,派出的人馬已經全數出發了。”
謝湛對石清的安排沉默不語,片刻後,開口問:“她呢?”
不知二人之間發生過何事,聽得問話,石清忍不住瞠目,而後回道:“少夫人找奴要了馬,下山了,您不是讓她出去麼?”
謝湛額側的筋節隱隱跳動。
讓她出這屋而已,何時讓她出明月山莊了?
委實狡猾,且還不信他。
不說也能猜到她這是去找誰幫忙去了。
謝湛撐起身,雪白中衣滑落,露出身前結實卻不至壯碩的胸膛,和勁瘦的腰腹。
知他的目的,可眼見着他背部傷口上的紗布隨他動作在動,下一刻便會免不了裂開,石清顧不得其他,上前一步阻止道:“公子,您這身子就是出了這山莊,也撐不了多久。少夫人既是騎馬出去,便總會騎馬而歸的。奴派了人暗中護着,您用不着親自去找她。”
謝湛下地的動作停住。
非是被石清說服,而是他着實未有力氣再站起身。那嶨毒雖是能解,但解毒過程漫長,不是一兩日便能康復的。
謝湛自嘲一笑,莫說當下自個阻止不了,恐怕他就是追去端王府,也只會吃個閉門羹。
她定是給她那端王哥哥急急忙忙地講着今日的新發現,而那人,定會百般安撫滿眼期待的她:萱萱妹妹莫急,我這就派人去查。
當真是“兄妹”情深。
謝湛心裡鬱積十足。
“你學學人家端王哥哥,對她是笑臉相迎,有求必應。”
“扶女郎喜歡溫柔的郎君。”
“你這般脾氣,可怎能得人喜歡?”
——周閱的話突地再現耳際,如此一來,他那股悶氣仿若驟然猛烈了好些。
石清見他停了動作,正要伸手扶他安置,卻見謝湛雙眼一閉,身子微晃,而後,“咚”一聲直直倒在了牀上。
這……
因少東家這突如其來的抱恙,明月山莊再次緊張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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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謝湛所料,扶萱是直接去了端王府。
然而,因扶瀟病倒後,那他中兵郎的位置遲遲空缺,近日便被穆安帝新做了安排,交給了同樣軍營出身的陳恬兼任。
現下,陳恬掌京畿內軍隊,常於營中執守,回府時日便少了許多。
扶萱找上了門,卻也吃了個不算閉門羹的閉門羹。
老王妃知她到來,熱情不已地派下人速速請她,卻被告知,她知曉端王不在,已騎馬離去了。老王妃連連嘆了好幾聲氣,又好生數落了一番門房沒有眼色、不懂變通才罷了休。
扶萱滿臉失望,立在馬上,懨懨地在建康城街頭漫無目的地晃。
她不是沒想過回扶府尋幾位兄長,可那“禁地”一看便不簡單。
正如她先前朝謝湛所言,家中幾位身手了得的人,不是病了就是離了建康城,旁的幾位身手一般的,她又怎能讓他們去與死士相拼?
扶家不比世家望族和王公貴族,家家養有數量可觀的優秀侍衛可供差遣,而派給“南郡公”的那些人也隨伯父去世和父親入獄,按律,被朝廷收了回去。
如何是好?
該如何是好?
秋夜寒涼,大雨後晴霽的天空上佈滿了星光,扶萱擡頭望着沒有月色的夜空,眼中是深重的迷茫。
敵在暗,他們在明;敵太強,他們勢單力薄。
當真,撬不動這大梁病態的現狀,任人宰割麼?
宵禁的暮鼓敲響,扶萱準備先回府與扶瀟商量。然而,她的馬剛往扶府動起來,石清就匆匆前來找上了她。
“少夫人,還請您隨我回明月山莊。”石清請求道。
扶萱眼中立起慌亂,“怎的了?我阿父有什麼事麼?”
石清麪皮一僵,明月山莊又不止扶尚書一個病人。
他如實道:“並非是令尊,是我家公子。他暈倒了,情況有些嚴重。”
扶萱皺眉,“醫員不是說那嶨毒無甚大礙,服藥後修養幾日便可好麼?”
石清回道:“知你負氣出走,他鬱氣難紓,肝氣鬱結,這才……”
扶萱:能耐,還能把自個氣暈了。
謝湛:我說是毒發你信不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