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之前的每一次那樣,此行既不知前路何處,亦不曾窺見些微光亮。而身後無論留下了什麼,都一去而不復返了。
不過至少這一次......
他拍了拍胸口。
在那裡,有一張羊皮紙。上面除了任務目標,還有一行小字。
“鏽刃,清掃隊,獨”
在過去的十年中,鏽刃這個名字,以及他手下的清掃隊,給自己留下太多“紀念”了。
這羣所過之處寸草不留的蝗蟲,往往在他心裡留下的傷痛,要遠大於身體上的疤痕。
燃鋼無聲的笑了笑,他的確很樂意,收掉這點小小的利息。又掏出羊皮紙,燃鋼看了一眼畫在背後的地圖。
地圖很明顯是臨時添畫的,但卻絲毫不影響繪製的精度。繪製地圖的人,顯然對那一帶的環境瞭如指掌。
而在標記爲伊斯頓的碼頭上,這位製圖者用紅色的墨水打了一個叉,又用一個三角號將它套了起來。
旁邊還有兩個小字:“鏽刃”
在燃鋼眼裡,這點東西就已經把碼頭上要發生的事,清楚的轉達給了燃鋼。
不過,又看了看地圖,燃鋼卻並不打算按原計劃那樣做。
在原本的計劃中,倫杜裡的運奴車隊在接近伊斯頓碼頭的時候,會遭到清掃隊的襲擊。襲擊只是個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製造混亂。
伊斯頓碼頭本身就是個以販奴運輸爲主的碼頭,若是在那裡打起來,定然會有很多其他的奴隸藉機逃跑。
而燃鋼就以奴隸的身份趁機混入其中,帶領大部分奴隸趁亂渡過聖地亞斯河,藉此取得劉二狗的信任。
但若是鏽刃一來,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鏽刃是個什麼貨色,燃鋼真是再清楚不過了。他這個代號的由來,正是因爲每次出任務歸來時,他的彎刀上都會沾滿鮮血。
有目標的血,也有被捲入其中的無辜者的血。而鏽刃從不在意會捲入多少無辜者,正相反,他甚至還以濫殺爲樂。
鮮血經年累月的凝結在他的彎刀上,留下了一層又一層無法磨滅的侵蝕痕跡,這就是“鏽刃”的由來。
所以他如果出現在碼頭上,那這羣奴隸必然是凶多吉少。
燃鋼自然也不是什麼兩手清白的好人。但比之鏽刃這樣的貨色,他還是不屑與之爲伍的。況且以他自己一個人的力量,也很難與鏽刃手下的清掃隊爲敵。
那是鏽刃一手帶出來的清掃隊!或者說劊子手也沒差了。他可不想真的被當成奴隸,稀裡糊塗的就做了刀下鬼。
看來,有必要給這場戲,再加一點編外演員。
燃鋼想了想,就換了個方向,獨自離去。
他選擇的這條路,在盡頭只有一個目的地,那就是深淵之底。
......
正如這個名字一樣,“深淵之底”正是在這底羅斯礦坑的最深處。
不過,之所以叫做“深淵之底”,可並不是單純代指這裡足夠深那麼簡單。
在這裡,只有少數幾個在黑暗世界摸爬滾打了足夠久的老油條,纔會知道這底羅斯礦坑的最深處,竟然還會有這樣一個小小的市場!
而在這裡,交易的只有一樣東西:情報。
最秘辛、最黑暗、最見不得人的情報......只要你出得起錢。
當然,大多數時候,情報就只是一件情報;而也有某些時刻,情報就會變成一起事件的開端。
在一間石屋裡,燃鋼如願以償的見到了他要找的人。
每一位隸屬於“深淵之底”的情報員,無一例外都穿着純白而厚實的亞麻布長袍,自然也都戴着掩蓋面容的兜帽。
用這些人的話說,他們倒賣的不是見不得人的情報,而是這深淵中的一點光明,自然也要穿的“光明”一點,免得融入到底羅斯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呸!”
一想到這句話,燃鋼就在心裡對深淵之底比了箇中指。
他不否認。對某些人來說,想要掙脫黑暗,欠缺的只是一個機遇而已。所以在這深淵之底中,的確存在着那麼一丁點微不足道的可能性。
可那要有多麼大的能耐,才能把這樣的機密變成機遇!倒不如說,有那能耐的人,又怎麼會掉進這深淵之底!
所以絕大多數時候,這些所謂的機遇,不過是又一個等着擇人而噬的深淵巨口而已。
“啊,是燃鋼先生。”桌子對面的情報員打斷了燃鋼的胡思亂想,把他拉回到這間現實中的石屋。
“您這次前來,不知又要購買什麼樣的情報?”
“都不是,我是來賣情報的。”燃鋼搖了搖頭,從懷裡掏出了一張羊皮紙,放在了桌上。
情報員並沒有立即接過這張紙,只是敲了敲桌面,饒有興致的看着燃鋼。
“這可真是稀奇。”情報員的整張臉都被掩蓋在兜帽下面,不過燃鋼依然能夠感知到對面灼熱的目光。
“以您這樣的生活狀態,居然都能搞到有價值的情報,還真是稀奇。”
“能活這麼些年,我自然也有點小手段。”燃鋼卻是一筆帶過,並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停留太久。
“那麼......”情報員依然沒有接過那張紙,只是伸手在紙背上敲了敲,“根據規定,您需要報出您的價格,以及支付相應的押金。”
“押金麼......”燃鋼低下頭,彷彿思索了好一會,然後才摘下腰間一個早已準備好的小袋子,扔到了桌上。
“這些......想必是夠了吧。”
情報員拿過袋子,只一瞥,語氣中立即透出掩蓋不住的驚歎!“真沒想到,您竟然能找到這麼多的山銅結晶!”
無論在何時何地,巨量的財富總是能引起足夠的注意力。情報員立即翻來桌上的羊皮紙,細細的閱讀起來。
仔細看完了羊皮紙上的內容,情報員才又看向燃鋼,隨後道:“現在,請說出您的情報,以及您報酬的價碼。”
燃鋼點了點頭,然後指着羊皮紙上的地圖說道:“兩週後,也就是十月二十七日那天,會有一隊來自倫杜裡的運奴車隊到達伊斯頓碼頭。”
“我要的報酬,就是車隊裡的所有奴隸,不求全部,但是越多越好。具體的原因我不便多說,但預計會有其他人來打劫。”
“燃鋼先生。”聽完燃鋼的話,情報員放下羊皮紙,繼續饒有興致的打量着他,以頗爲玩味的語氣說道:
“您應該知道,我們深淵之底只是情報商人,並不是冒險家工會。我們是不接受委託的。”
卻沒想到,燃鋼居然也笑了起來。
“我知道,所以我要你們發佈的情報,就是‘憑完好的奴隸可以在某人處領取報酬,以山銅結晶結算。’這個情報,你們覺得如何?”
“哦?燃鋼先生倒是好手段,只是不知道您.....是否還有足夠的山銅結晶,用以結算報酬?”
“那就不勞你們費心了。”燃鋼伸出手,又彈了彈裝着山銅結晶的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