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黑洋虎着臉撿起地上的化妝包,打開往裡一看,面色鬥變,雙瞳皺縮,肯本不願相信自己的眼睛。再瞧向海二春時,露出了一絲慌張,他朝前挪了兩步,抵近海二春壓低聲音道:
“這個壎,哪來的!”
包裡是王憶童的墮骨壎,海二春在出發前特意從她那裡把這個祖傳法器借來,就是準備當一隻瞎貓,看看能不能碰到死耗子。如果風水師大軍真的跟王家人有關係,那麼這個壎就是他的護身符。
“你自己親妹妹的東西,你說是哪來的?”
海二春聲音也不大,把頭往前湊了湊。
“洋兒,匣內何物?”
披着宋易學皮囊的鬼谷老祖沉聲發問,他自然看到了海二春丟在地上的化妝包,只是王黑洋撿起包時是背對着他的,所以不得見。
“哦,沒什麼,些許......些許財物,此人想要賄賂與我......”
王黑洋扯謊,心虛的很,聲音漸低。海二春看着他偷笑了一下,心中有了盤算。
“哼!枉老夫允他前來相見,本以爲此子特別,沒想到到頭來居然使出這等拙劣手段,我王家富有四海,睥睨天下,豈容匹夫以幾個散碎供奉羞辱!洋兒,此人交給你了,不要讓老夫再見到他!”
說罷,“宋易學”起身負手,朝窗邊踱去,再不看海二春半眼。在他看來,在這不值一曬的唐突小子身上多花一秒鐘都是浪費時間。
“老祖放心,我來料理這個人。”說罷,王黑洋狠狠瞪了海二春一樣,朝着傳送結界那裡努了努嘴,故意拔高音調,“請吧,海兄弟,事到如今多少錢也救不了你了!”
海二春沒在說話,很是配合的跟着他消失在結界中。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塔樓,王黑洋一言不發,找了個僻靜處,遣散附近的護衛,確認四下無人之後,一把揪住海二春的衣領,低吼道:
“小童在哪!我警告你,她要是少了半根頭髮,我......”
海二春擡手掙開了他,整了整領口,皺着眉頭眼神陰冷的看着王黑洋道:
“王憶童是我現在的搭檔,跟我形影不離,我都進來了,你說她能置身事外嗎?你說巧不巧,進入這妖城之前,她也說要盡一份綿薄之力,也是做好了一切思想準備,宋春曉有的覺悟,她也有......”
說到這兒,海二春擡手看了下表,心裡咯噔一下,離約定的時間滿打滿算還剩半個小時,兩個丫頭的生命已經開始倒計時了。
“......不瞞你說,此時此刻,王憶童跟宋春曉在一起,再過二十分鐘,三大道守就會下令殺人。”
“你!”
得知小童二十分鐘後有性命之虞,王黑洋駭得目眥欲裂,此刻恨不得把海二春生吞活剝。看得出來,他是真急了,在原地踱了七八個來回,萬般無奈之下,一咬牙一跺腳,恨恨的問:
“說!對方怎麼樣才能放人!”
“打開結界,放他們出城。”
見對方終於鬆口,海二春眼中精光閃爍,立即答道。
“數十萬妖衆,全部放出去,你覺得我有這個權力嗎!實話告訴你,此次圍城,八大氏族中有六族到場,聲勢滔天,這還不算宗教局和監事會的人馬,我王家雖負責總領全局,但這同盟也不是我們的一言堂啊。”
情急之下,王黑洋倒了實話。
“那你說,以你的權限,能放走多少道衆?”
海二春追問,現在,每隔幾息他就不自覺的看一眼手錶,每看一眼,心就拔高一分。
“......三個。”
王黑洋想了半天,吐出倆字兒。
“你什麼意思!三個人算個屁啊,我把這話給人帶回去,人家估計立馬就動手了!真是這樣......我自己回去救人!”
聽見對方說只能放三個人,海二春急了,拔腿就走,連自己深處何地都忘了。
“姓海的!”王黑洋低喝一聲,恨不得上去扇海二春幾個大耳光子,“你立即回去,給三大道守帶話,一個時辰後,鬼道區出城的結界會失效一段時間,他們儘可以從那裡出城,記住,只有他們三個能出去......”
看見海二春一臉的不滿意,王黑洋厲聲道:
“別怪我沒提醒你,現在馬作靈的神念與結界相通,一旦有大批人馬出入,立即就會被他感知到,到時候別說三個,一個人都走不了,我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你自己掂量!”
明知眼下爭取到的結果遠沒有達到預期,但已經沒有時間了,二十分鐘以後,包括王憶童,宋春曉在內的百十個風水師就要面對粉身碎骨的下場,是死是活,只能盡力而爲,海二春當即準備帶着談好的條件返回畜道總部。
王黑洋是真的想把海二春碎屍萬段,可王憶童命懸一線,還指望着姓海的去周旋,他窩着一肚子邪火卻無處可發,臨了還給海二春派了輛車,爭分奪秒的把這傢伙往回送。
一來一回,算上路上耽誤的時間,海二春總算在一個時辰的時限內趕了回來。此時,總部紅牆之外已經聚集了數萬妖衆,聲勢越發駭人,看起來隨時準備再度向紅牆發動衝擊,只是這一回,打頭陣的是區區百十個人類風水師。
王憶童和宋春曉被安排在隊列最前端,二人並肩而立,氣氛很是古怪。
“海二春爲了救我,跑出來送死,你又是爲了啥?”
邪風吹散了宋春曉的頭髮,青絲如瀑,透着幾分寫意的蒼涼感。
“呵......他能爲不值的人送死,我爲值的人死一死,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王憶童語氣風輕雲淡,可卻言辭如刀,這個姓宋的女人跟自己的哥哥形影不離,動機自不用提,一想到那倆人相互利用的醜陋嘴臉,王憶童就替海二春覺得憋屈。
“二春有福了,能得你這麼個紅顏知己,咋都值了。”
這句話聲音很輕,更像是宋春曉的自言自語,現在身陷數萬妖衆之中,她早就斷了一切念想,只嘆造化弄人,折騰到最後居然是一場空。
兩個女人不再交談,各自安靜等待最後的時刻,忽然身後傳來一陣騷動......
“哎,那個天人方士回來啦!”......
“他還真回來,我還以爲他藉故逃走了呢。”......
“讓開一點兒,我看看,真的回來了......”......
妖衆自後往前自動讓開了一條通道,海二春一路小跑着來到三位道守跟前,送他來的那輛車自然是離着百十米就逃之夭夭了,面對黑壓壓的數萬妖衆,誰敢逗留。
“見到你們的方士首領了?”
開口的依舊是鬼道道守。
“見到了,不過我得說清楚,那不是我的首領。”
到這個時候,海二春還有心情跟人咬文咂字兒呢。
“都一樣,多說無益,他們什麼態度?”
鬼道守大手一揮,懶得廢話,催促道。
海二春看了看四周黑壓壓的妖羣,朝前湊了幾步,想靠近了小聲傳達。他還沒傻到把幾萬人只能活三個的消息嚷嚷出來。
“你這是何故,有什麼話大聲說,怕誰聽呢這是。”
鬼道守不悅,擡手擋了海二春一下,示意他就地言明。這下可算是將了海二春一軍,一時間,他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語塞當場。
“怎麼不說話?沒談攏?看來對方是要趕盡殺絕了!”
見海二春遲遲不開口,地獄道道守沙啞的破鑼嗓子開腔了,一陣冰寒之意散播開來,讓衆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唉!好吧......”人家當事人都不怕走漏風聲,他個外人瞎操個啥心,海二春長嘆一聲,“一個時辰後,鬼道區出城結界會短暫開啓,到時候你們從那裡離開。”
他聲音不大,但依舊在附近妖衆中激起一片騷動,大家似乎重新看到了生路,頓時躁動起來。
“就憑你,就憑這區區百十個雜魚一樣的風水師,對方能賣給我們這麼大個人情?恐怕沒這麼簡單吧?就光馬作靈這一關,他們就過不去,你的話沒說完。”
初聽海二春帶來的消息,起先三位道守也長出了一口氣,但很快咂摸出味道不對,一直沒說過話的修羅道道守湊上前,沉聲追了一句。
“道守大人心裡明鏡一樣,事實上......”此刻,“有活路”的消息在不明就裡的妖衆們之間迅速傳開,現場鬧騰起來,藉着機會,海二春這才放心大膽的道出實情,“......事實上,對方的意思是,只有你們三個道守可以離開,其他人,一個都走不了。”
“狂妄!放肆!”
海二春的話三個道守都聽到了,頓時勃然大怒,讓他們棄下各自道衆獨自逃命,對他們來說當是奇恥大辱,這一點,海二春能理解,就憑之前這三人能帶着道衆捨生忘死衝擊紅牆這點,他就不信三位道守會棄城獨活。
“這樣的條件你也能帶回來,真把我等三人看做貪生怕死之輩了!”
鬼道守氣的渾身骨骼咯咯作響,眼瞅就要對海二春動手。
“三位如果真是替你們的道衆着想,可願意聽我說兩句!”
海二春站在三個道守中間,身形比人家小了一兩圈兒,此時昂着臉與要拍他的鬼道守對視,面容雖顯疲憊,氣勢卻不弱,不能弱,也不敢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