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着性子聽完這姓牛的一堆託詞後,朱成仁的臉色逐漸冷下來,在他看來,安度公司明顯是看人下菜碟,先前一直是一副委託人就是上帝的恭謙態度,現在遇到更大的金主,立馬兒就開始應付自己了。
他越想越氣,慍色已經明顯擺到了臉上,他看了看對面這個姓牛的高大男子,嗤了一下鼻子,似笑非笑道:
“不好意思,我現在還在上班,沒那麼多時間跟你們耗來耗去的,事情的細節和經過我都跟你們屈總說過了,有什麼疑問,去跟你們屈總溝通,同樣的事情我不喜歡重複做。”
朱成仁一邊說着,一邊扭頭朝外走,到門口時,又丟下一句話:
“牛先生,請你別介意,我並不是針對你,也不想爲難你,只不過這件事你們安度公司處理的很不地道,等我下班以後,會親自跟你們屈總聯繫的,失陪了。”
看着朱成仁憤而告辭的背影,那位姓牛的所謂安度公司的“新員工”非但不覺得困擾,反而沒事兒一般,踱着方步哼着小曲兒,悠然離去。
這位牛先生走出江雲晚報編輯部的辦公樓後,一路小跑兒過了馬路,徑直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豐田SUV,只見副駕的位置上坐着一個青年男子,細看正是海二春,而這位牛先生的身份自不用提,牛精二百四是也。
“搞定了?他啥反應?”
二百四剛一上車,海二春就帶着一臉的壞笑,迫不及待的問起來。
“氣!氣大發了,臉都綠了。你是沒看見他瞧我的時候那眼神兒,幽怨的很,感覺跟買菜的時候被人硬塞了兩棵爛白菜似得。”
二百四邊說邊樂,這整人的事兒明顯比降魔驅鬼有意思多了。
“他都說了些啥?”
臉上笑容沒散,海二春把車窗降下一半兒,隨手點了一根菸。
“也沒說啥要緊的,發了兩句牢騷,哦對了,他說等他下班以後要給姓屈的打電話,說什麼親自跟他溝通。”
說着話,二百四發動汽車,車子調了個頭,朝着師院本部方向開去,按照海二春的意思,跟安度公司明爭暗鬥是一回事,事主黃雯的安全則完全是另一回事,靈案一經接手,勢必要負責到底,這是二春一貫的行事準則。
“大哥,我覺得,咱們這個謊沒法圓啊。只要那姓朱的給姓屈的打一個電話,分分鐘就能把事情搞明白,我今天這齣戲不是白唱了嗎?” www ▪ttкan ▪C ○
二百四的擔心不無道理,海二春靠在副駕上閉着眼抽菸,神情格外享受,半天回了一句:
“所以這懶人鋪子的老闆是我,不是你啊......打個電話確實能把事情搞清楚,可要是這個電話沒人接呢?”
......
胡楊林小區,六號樓一單元,安度創意公司租用的套房內。柯小聞和屈良纔在會客廳的沙發上坐着,看着面前一個半人高的大紙盒子一言不發。
此刻,倆人的手機都扔在桌上,全處於關機狀態。屈良才眉頭擰成一疙瘩,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煙,終於,在沉默了大半晌之後,他把菸蒂往菸灰缸裡狠命一摁,起身道:
“不行就報警!沒王法了還!”
柯小聞聽他這麼說,坐在那裡眼皮都沒擡,輕輕問了一句:
“報警?你知道這東西是誰寄來的?”
“還能有誰!肯定是懶人鋪子那個姓海的王八蛋!除了他我想不到別人!”
屈良才滿臉怒容,聲音都有些發抖。
“證據呢?再說了,人家寄來的這東西,即不是危險物品,又不是管制刀具,合理合法,你報警,以什麼名義?難道你跟警察說,有人給你寄了個鬼?到時候,我看寄東西的人沒事,你自己倒是先被送進精神病院了。”
“我!唉!”
被柯小聞一反問,屈良才一捶大腿,乾脆往地上一蹲。
事情,還要從頭天下午說起......
......
老劉頭兒是胡楊林小區收發室的管理員,在這個網購成瘋的年代,每天前來送件兒取件兒的人絡繹不絕,小小的收發室幾乎被人踏破門檻。
這天午飯過後,老爺子靠在門口的躺椅上打瞌睡,還沒眯着就感覺有人從他旁邊經過,他睜開眼正瞧見一個快遞小哥模樣的人進了收發室,手裡抱着一個半人高的大紙盒子。
簽收快遞早已是劉老爺子日常工作的一部分,不叫事兒。他隨意問了一下收件人的姓名後便嫺熟的代簽了下來。
如此,直到下午下班兒,一切正常。老劉頭在小區裡有自己的住處,所以到了飯點兒他都會回家吃飯,當天也一樣。臨走前,他習慣性的檢查了一下收發室,又仔細數了數還沒被人取走的快遞包裹,這才鎖門離開。
吃罷飯,看完新聞聯播,老劉頭喜歡在院子裡溜達幾圈,算是幾十年的**慣了,今天同往常一樣,撂下碗筷,拿上香菸,老爺子邁步出門。
雖說胡楊林小區的基礎設施偏次,但樓與樓之間的綠化卻非常好,行走其間往往會有一種曲徑通幽的靜謐感,光憑這一點,在江雲這座喧鬧的都市中就極爲可貴。儘管公共照明不是很充足,仍有不少飯後散步的人三三兩兩穿梭在各條小道上。
老劉頭一手拿煙一手託着收音機,踱着步子在小區裡溜達,走着走着就看到前面樹影兒底下好像有東西在動,橘紅色的路燈年久老舊,本就無力照明,又被稀稀拉拉的樹冠那麼一擋,老眼昏花的劉老爺子根本看不清樹底下到底是啥。
他伸着腦袋慢慢朝樹下走去,眯眼努力辨識。忽然,那東西又動了一下,看輪廓居然是個小孩兒。這孩子身形很小,推測不過三四歲,此時天已黑透,這麼小的孩子自己亂跑,是要出大事兒的,想到這兒,老劉頭輕喝了一聲:
“喂,娃娃,天都黑了,怎麼自己亂跑,你是不是找不着媽媽了?”
小孩兒不說話,沒等老劉頭靠近,一轉身,順着小道向前跑去。就在小孩兒跑出樹影範圍的一瞬,藉着昏暗的路燈,老爺子發現這孩子居然光着屁股。大冷的天兒,三四歲的小娃不穿衣服到處跑,這是作死啊!
“喂!娃娃!別跑!爺爺不是壞人!別跑啊!”
老劉頭沒多想,當即邁開老腿追了過去,邊追還邊喊。孩子畢竟小,腿短,緊着倒騰也沒跑多快,老劉頭兒拼了這條老命的追,可算是沒跟丟,前面不遠就是小區的大門口,收發室也在那個位置。
小孩兒跑到大門口時忽然停了下來,回頭看向老劉頭,老爺子幾乎跑掉半條命去,眼瞅續不上力了,看見孩子停住,頓時心中大喜,暗道可算追上了。
就在距離小孩兒還有七八米的時候,孩子朝他笑了一下,轉臉兒消失在收發室門口,老劉頭當即頓在原地,對先前發生的這一幕有些難以置信,他使勁兒揉了揉眼,又朝四周看了一圈,哪裡還有那孩子的蹤影。
這個時候,老爺子的心裡已經開始打鼓了,事情好像不是他想象的那麼簡單,回憶起之前的一些細節,老劉頭這腦袋上就開始冒冷汗了。
現在可是十冬臘月,三四歲的小孩兒,光着身子到處跑,居然沒事兒,這能正常嗎?顯然不正常啊!
站在收發室門外,老劉頭手心全是汗,他親眼看到那孩子消失在房間門口了,這裡是他工作的地方,裡面有很多重要的東西,他是很怕,但再怕也得進去瞧個明白!
好在收發室位置並不偏,幾十米外就是大馬路,旁邊不遠就是居民樓,老劉頭安慰自己,人氣這麼重的地方,應該不至於鬧啥怪東西。
想着,他便壯着膽打開了收發室的門。門開了,裡面一片漆黑,老爺子硬着頭皮兩步進屋,憑着對房間的熟悉直接開燈。
白熾燈閃爍了幾下,隨後將整間屋子照的通明。老劉頭戰戰兢兢掃視了一圈,什麼都沒有,他開始懷疑是不是年紀大了,眼花了,或是休息得不夠好,出現幻覺了。
但他的這個念頭並沒有持續多久,就在老爺子剛鬆了一口氣,準備鎖門離開時,他忽然發現,下午親自碼放整齊的包裹像是被人動過了,有幾個甚是散落在一邊。
最大的那個紙盒子乾脆落在了牆邊,包裹是替人代收的,出了問題老爺子要擔責任的,見此情形,他趕忙上前檢查。
幾個小件包裹都完好,老劉頭走到大紙盒前,彎身撿起,卻發現白天尚且完好的密封膠帶此刻都已經被撕開了,盒子虛掩着,明顯是被人動過了。
透過盒子上將近兩指寬的縫隙,老劉頭看到盒子裡東西的輪廓極爲眼熟,好奇心驅使下,他輕輕掀起盒蓋......
“嘻嘻嘻......”
孩童銀鈴似的笑聲,從半開半闔的大紙盒子中傳出。
“啊啊啊啊啊!”
......
老劉頭一聲驚呼,滿頭大汗的從躺椅上坐了起來,原來只是個夢。他看了下時間,下午四點多了,日頭正在偏西,冬日的陽光灑在身上,暖暖的,很舒服,驅走寒意的同時,也很快驅散了那個噩夢給老劉頭帶來的恐懼。
“哎,這上了年紀就是愛胡思亂想,做夢都不是好夢,真是晦氣。”
他起身回屋,嘴裡嘀嘀咕咕,好好的心情全被這個怪夢毀了。就在他一腳門裡一腳門外時,擡眼正看到一個大紙包裹端端正正的擺放在他的桌子上,這個紙盒子,同他夢境中的那個,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