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二春忽然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事情好像跟想象的有點兒不太一樣,聽宋易學這個說法,這次與其說是出任務,倒更像是去送死。不過更讓他吃驚的還不止於此......
“宋隊,您也太小瞧我們了,您這些話昨天在電話裡通知我們的時候大致說過一遍了,我想在座的各位,包括我,經過一夜的考慮,既然依舊選擇按時到達集合地點,那態度也就再明朗不過了,沒啥好猶豫的。”
郭雨搏的這番話直接刺痛了海二春那顆幼小的玻璃心,合着昨天通知大家的時候都交代過任務性質了,到他這兒可好,滿打滿算說了不到一百個字兒,還不讓他聲張,危險係數更是提都沒提,宋易學這老小子,不是不記仇,原來是在這兒憋着壞呢。要是海二春這個時候提出反悔要下車,鐵定是被人看不起了,再落個臨陣脫逃的名聲,以後哪還有臉在業內混。
他終於明白爲什麼當時宋易學不讓他聲張,還點名不能告訴宋春曉,要是當時一說,宋春曉八成是會提醒他,真是如此那對於宋易學來說可就達不到打擊報復的目的了。海二春剜了宋隊長一眼,沒有吭聲,無論多危險,現在這個時候放棄都是極不明智的,傳到宋春曉耳朵裡,自己這膽小鬼的名頭說不定還真就坐實了。想到這兒,海二春心一橫,強行擺出一個風輕雲淡看破生死的笑臉,轉頭看起了窗外的風景。
“很好,我沒看錯你們,下面我來介紹一下情況。”
看着行狀頗爲彆扭的海二春,宋易學嘴角輕輕揚了一下,這細微的表情稍縱即逝,而後他清了清嗓子,將檔案袋中的材料分發下去,開始進入任務正題。按照常理來說,黑車任務是不會讓沒有經驗的新人蔘與的,即便是外勤經驗豐富的老手也不是人人都有資格參與這個的等級的任務,但這次情況着實特殊,要求參與者的能力最低也要達到A級風水師的水平,在民協內部等級劃分中,這類風水師被稱爲“風水上師”。
有這道硬槓子一橫,很多經驗豐富的出色外勤風水師都達不到入隊的要求,而達標的人中又有不少正在外面執行其他任務一時回不來,這樣一來,民協總部居然也出現了“用工荒”,不得已的情況下,宋易學只能把注意力放到新人招募上,完全是趕鴨子上架的無奈之舉,還真就撞大運的一下被他找到了三個合格人選。
當下在宋易學眼中,海二春是個異類,先不提,郭雨搏和龐倩兩個人雖說綜合能力暫且離風水上師還有些許距離,但他們各自的獨特天賦完全可以彌補欠缺,如此也算勉強達標。海二春在面試當天爆發出來的能力讓宋易學頗爲忌憚,依他的估算,以那日這姓海的小子發揮出的實力,這次任務誰出事兒怕是都輪不上他。
按照資料上的說明,此次任務的目的地是距離濱州市二百四十公里的中豫省信炎市留堂村,這個地名乍一看似乎沒什麼特別,但在資歷較深的風水界人士看來卻是比落地驚雷更爲駭人,究其原因,要上溯到幾十年前發生在這個地區的一件超自然事件。
“咦?這個留堂村,難不成是網上傳的沸沸揚揚的全國第一靈異村?就是那個一夜之間幾百村民人間蒸發的村子。”
郭雨搏這麼一說,除了宋易學之外的衆人也都馬上回憶起來,可不是嗎,關於留堂村的各種謠傳在網上有很多版本,有一陣子各地電視臺還假模假式的做了不少探秘啊,解密啊,探索發現之類的所謂科普節目,還有一幫自稱驢友的人出來接收採訪,非說自己進山探險誤入鬼村撞鬼了,不過節目最後,當地“知情人士”從天而降,言簡意賅的闡述道,所謂“鬼村”其實只是個“美麗”的誤會,人往高處走,村民都奔着美好生活,遷往別處發展了,村子荒廢,年久失修,又深處老林之中,自然給人以陰森恐怖的錯覺,其實太平盛世哪來的什麼鬼,云云......
單純善良的老百姓自然是電視裡說啥他們就信啥,這件事很快便淡出了人們的視野。然而真正的留堂村到底是什麼樣,發生過什麼,沒人再去關心。眼下,海二春等人的手中,正拿着一疊厚厚的資料,每一頁都細述着發生在這個詭異村莊中的駭人過往,黑紙白字的向他們展示着什麼叫“童話裡都是騙人的......”
這次事件,是信炎市公安局委託當地民協協助辦理的一起兒童集體失蹤案,失蹤地點位於信炎市以南四十公里的鴿子山一帶,起初,搜尋的民警在追蹤到鴿子山時就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因爲鴿子山中有一處民宿區,就是那個但凡知情者皆談之色變的敏感地區,留堂村。
其實,雖說留堂村曾經發生過大事情,但自那之後幾十年都沒再出過什麼案子,其間常有膽大的驢友來探險,也都平安無事的離開了,加之媒體對這個地方的大力“洗白”,對於不明真相的普通民衆來說,這個寧靜的小村子其實並不可怕,可能也正是這個原因,才促成了眼下這起兒童失蹤案。
案卷裡特別提到,最先發現蹤跡線索的四名搜尋民警,以及隨後前往調查的一支民協外勤三人組目前也都處於失聯狀態,情況相當不樂觀。由於當地民協外勤人員基本都是B級甚至C級風水師,他們在感到事態脫離控制的第一時間就與濱州總部取得了聯繫,總部臨時點將,由下轄監事會理事長宋易學親自掛帥,帶一組精銳介入,當然了,並沒有人在意這組精銳裡有三個人是剛剛纔上崗的“新司機”。
“本次事件危險性評估爲‘午’級待定,按照十二地支先後順序由弱至強。‘午’級排在第七檔。當年同樣發生在留堂村的大事情評級爲‘亥’,系十二級最高檔。算是建國以來絕無僅有的一次超自然災難。”
宋易學的語調一如既往的聽不出情緒,他下意識又前後翻了一遍手中的資料,然後隨意往檔案袋裡一丟,破天荒的露出了一個極爲勉強的笑容,不可否認,戰前安撫軍心真不是他的強項。
“大家抓緊把手上資料看一下,瞭解大致情況,知己知彼方可從容應變,我們大概兩個小時之後到達出事地點,而後,請各位拿出自己最大的本事,給監事會爭口氣,給我爭口氣,也給你們自己爭口氣!關係幾十條人命的事情,還望諸位慎重,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四個字出口,宋易學有意無意的多盯了海二春兩眼。在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路程中,沒人說話,只有紙頁翻動的沙沙聲。
下了城際高速之後,車子由北入城,縱貫整個信炎市卻並無逗留停歇的意思,而是在市南的一處出城幹道上與當地警方匯合後直奔出事地點。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正是晌午吃飯的時候,海二春的肚子最先矯情起來,咕咕響個不停,宋易學也沒打算裝傻,變戲法式的從身旁儲物櫃中拿出各種貯存良好的冷熱速食分發給車上衆人,這輛黑車內藏乾坤,吃喝供給應有盡有,說白了就是輛秀外慧中的豪華外勤保姆車,在不耽誤行程的情況下,可以完美保障人員的各項供給。
鴿子山位於信炎市南郊四十公里,老年間曾有幾座規模大小不一的村子坐落其中,改革開放之後,城市建設加快,信炎市區面積不斷擴展,爲了方便生計許多住在距離較近的村子裡的村民陸續遷入市區,到上世紀六十年代末,整個鴿子山只有深處山區腹地的留堂村還維持着原狀。
而今,四十餘年過去,擺脫了人類行爲影響之後,這片山林早已恢復了它應有的原始氣息,除了幾條纖細蜿蜒的山間公路,四面皆爲莽莽山林覆蓋,林中蟲鳴鳥啼不絕於耳,青巒碧樹相得益彰。弱單論觀風賞景的話,此處絕對不失爲一個上佳之所。
警車帶着民協黑車一前一後很快找到了進村的山谷小道。山林茂密,地勢崎嶇難行,加之草木掩蓋,想要找到留堂村的入口必須藉助嚮導,按照事先的安排,民警派出一名偵查員爲宋易學,海二春等人引路,另外留下一批人在外面接應。隨後趕來的還有當地民協的幾個負責人,不過安全起見,他們也都被安排負責外圍的協調工作。
調查隊伍在密林間排成一隊蹣跚前行。從早上到現在,通仙都沒有任何動靜,海二春只當他在打盹兒偷懶,也沒多想,畢竟這種沉默在他看來是常事兒,二春的通仙不說話,龐倩的佛童子卻有些呆不住了。原本深一腳淺一腳跟在隊伍最後的這個小姑娘忽然停了下來,眯着眼似乎在仔細聽什麼。前面帶路的偵查員見有人掉隊,立即折了回來詢問情況,還沒開口便被宋易學阻止,示意他稍等。
除了民警偵查員一頭霧水,其他人皆在等待龐倩的反應,大家都知道,待會兒她一定有事要說。這個妮子的佛童子玄乎的狠,指不定知道點兒啥,身處險地,機警一點兒總不會錯。果然,小半晌之後,龐倩睜開眼掃視面前幾人,而後悠悠開口道:
“它說,這趟上山,有人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