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不能復生,想開些吧葉大叔,命由天定,事在人爲,老天爺做了啥咱是沒辦法,可咱得把自己眼前的日子過好,葉成功泉下有知,要是見到你們這樣痛苦,恐怕也難以安寧,就當是爲了他,你們倆也得好好的。”
中年喪子是人生一大災難,海二春可以理解葉先生的感受,他破天荒的安慰了對方几句,兩人零散的交談了着又翻過一個小山嶺子,終於來到了葉家祖墳。
吃風水飯的,天生對方位極爲敏感,登上墳丘之後,海二春四下望了一圈,一眼就鎖定了不遠處的李家祖墳,雖然隔着一個小山坳,但那特殊的墳塋造式還是相當醒目的。
“葉成功給你們託夢時說附近有火焰山是嗎?”
海二春邊問,邊一步一停的圍着墳塋轉悠起來,他每邁出一步,都做側耳傾聽狀,葉父肉眼凡胎,自然看不明白大師的舉動,只得亦步亦趨跟在後面,小心答道:
“是啊,他是這麼跟我們兩口子說的,你是沒看見,我兒子滿頭大汗,跟剛從澡堂子裡上來一樣,唉!明知道是個夢,可我還是心疼的不行。”
得到肯定答覆,海二春點頭“嗯”了一聲,而後快步走到旁邊一棵不知名的小矮樹旁,隨手摺了八根筷子粗細的樹枝,並將這些樹枝按照東,西,南,北,東南,西南,東北,西北八個方位均勻的插在葉成功墓穴周圍。
插好之後,他示意葉父稍微走遠一些,以免影響場中風水的流向。葉父生怕自己礙事,一口氣下到半坡,幾乎看不到他的人影了。
一切準備妥當,海二春盤腿坐在墓前,兩手掐出外道手決,口中含混不清的低聲哼唱着,片刻之後,原本穩定的風向忽然亂了起來,十冬臘月,居然迎面刮來一陣溫潤的西南風,南風吹了沒幾下,海二春事先插在墳圈西南角的那根樹枝忽然冒着白煙,無火自燃起來。
樹枝雖然已經乾枯,但這裡地處南方,氣候溼潤,雨水不少,枝幹受潮嚴重,別說自燃,就是用打火機點,一時半會兒怕也燒不起來,饒是如此,在海二春的外道術策動下,反科學的景象還是發生了。
枯樹枝在二春的注視下很快化爲一堆木灰,他起身走到灰堆旁,擡眼朝西南方望去,只是這一眼瞧過去,海爾村心裡立時咯噔一下。
葉成功託夢跟他父母,告訴他們自己正在被一座“火焰山”烘烤,二春心裡有數,靈體性陰寒,畏懼陽氣,而陽氣旺盛之地在靈體看來無異於一座焚天蒸地的火焰山。
海二春先前所做,正是用外道術中的穢木之法來印證這種猜想,穢五行的屬性與靈體類似,皆性寒,穢木遇陽氣便會自燃,墳墓西南側的穢木樹枝最先燃起,這足以說明陽氣旺盛之地正位於葉家祖墳的西南邊,而那個方向恰恰是李家祖墳的位置。
“開什麼玩笑,怎麼七拐八拐的又拐到李家那邊去了,莫不是佛牌起了變故?”
海二春心中嘀咕,卻也不敢表現出來,這件事情處理不好的話,很可能會給葉李兩家帶來矛盾。
“怎麼樣啦海大師?看出問題了嗎?”
葉父沒敢上墳丘,遠遠站在坡上露出個頭頂,小心翼翼的詢問了一嗓子。
“有眉目,我正在尋找解法,葉大叔稍安勿躁......呃那個,我這邊還要再耽擱一會兒,這裡也沒啥需要幫襯的,你就先回去吧,山風挺涼的,別拍着。”
葉父以爲大師嫌自己在這裡礙事又不好明說,馬上很明理的應了一聲,頭也不回的下山去了。眼瞅着葉父走遠,海二春長舒一口氣,這個時候如果對方堅持逼問,他還真不好搪塞。
“說話吧,這個時候了就別裝隱士高人了,我這兒一頭霧水呢!”
四下無人,海二春一屁股坐在地上,叼着煙自言自語起來。
“求人還這個態度,你架子夠大......”
神念中傳出通仙憊懶而沙啞的聲音,他抱怨了一句,而後陰陽怪氣道:
“......情況跟你想的差不多,說句玩笑話,那李家祖墳現在的風水狀況,已經快能住活人了,四個字,陽運沖天。”
“怎麼可能!”
陰宅裡陽氣沖天可不是鬧着玩兒的,得虧墓穴裡沒葬囫圇屍首,不然非詐起來不可。想到詐屍,海二春回憶起,在來的路上,葉父曾跟他提到過葉成功的屍首丟了三次的事情,現在想來,哪裡是丟,分明是被李家祖墳裡的陽氣給頂起來的,之所以每次都能在附近找到,是因爲起屍之後,屍體逐漸遠離陽氣源頭,最終陽運耗盡,後繼無力,這才又倒下去。
“不信?自己去看。”
見海二春反應劇烈,通仙嗤笑一聲,拿話激他。
“上次來還一切正常,怎麼突然變成這樣了?”
二春沒有接話,擰着眉毛兀自揣度。
“上次?咱家就說你是個瓜慫,上次那李家的墳圈子可沒埋佛牌,那能一樣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通仙提及佛牌,海二春立馬覺得大事不妙,他不是沒有自己的判斷,只是不願往那方面想,眼下通仙直接挑破,二春不得不開始做好最壞的打算,他試探性的問:
“你是說,有人通過佛牌,改變了李家祖墳的陰陽屬性?”
“你自己開眼看看,再動腦子琢磨琢磨,李家老墳附近山勢走向沒變,風水脈絡必然不可能自己變化,眼下祖墳內裡陽運豐沛,儼然一片可居世人的宅基地,沒人動手腳才真的出鬼了呢。”
通仙語調輕鬆愉快,全然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閒淡態度,只是他話中透露的信息實在沉重,海二春聽在耳朵裡覺得頭皮發麻,這可是人家的祖墳啊,家族福運之根基所在!被陽氣沖刷至此,原先的陰陽配比早已毀盡,搞不好的話,李家人自此朝下三代都難有時運,興許更糟。
“怎麼辦?把佛牌掘出來?”
慌亂中,海二春只想到這麼個簡單粗暴的法子。
“你有完沒完?你當人家家祖墳裡埋的是土豆啊!想刨就刨?別說人家不會答應,就是答應了,你這麼愣掘不僅解決不了問題,還會越弄越糟,知道唐三彩嗎?冒冒失失刨出來了,結果呢?沒本事保護,漆畫盡毀,嗨嗨,一個道理!聽咱家一句,捂在裡頭,也許還有轉機,真掘開了就全完了,別怪我沒提醒你,很可能這纔是幕後之人最想看到的結果......”
別看通仙說話吊兒郎當,遇到正經事兒的時候他是從來沒含糊過的,這一點海二春心裡最清楚。
“......小子,解鈴還須繫鈴人,現在當務之急不是去理會那個墳包兒,而是抓緊時間找到始作俑者,解決了他,佛牌沒了加持人,自然會失效,用你們世間人的話說,這叫‘圍魏救趙’。”
一人一鬼商量半天,謀定之後,海二春沿着來路趕回了葉家,此刻,葉成功的事情已經算不上大事兒了。
“二位,經過我的勘驗,你們家墳丘的風水出了些小問題,我已經佈下陣法進行修正了,但要徹底改善風水環境尚需些時日......”
反正姓葉的兩口子不懂,海二春也懶得多做解釋,信口胡謅了些理由,反正都是爲了葉成功好,只要能達到目的就成,在葉父葉母目光灼灼的注視下,二春面不改色心不跳,繼續道:
“......在這段時間裡,得麻煩你們把葉成功的骨灰暫時請回家中保管,待他日祖墳風水轉善之後,再行厚葬。”
“看來,也只有先這樣了,實在是太感謝你了,海大師!”
葉家兩口子對視了一下,雖面帶難色,可還是答應了海二春的提議,如此也讓二春稍稍鬆了口氣。
雙方留下聯繫方式,海二春風風火火離開葉家,卻並沒有返回江雲,而是在十多裡外的金陽縣找家賓館住了下來。
深埋在李家祖墳裡的佛牌被人操控,那人即便術法通天也不可能控術於千里之外,按照海二春的推斷,這個幕後之人即便沒在堡子裡村,也不絕不會太遠。六子已經接到通知,現在正帶人趕過來,還是那句話,找人,他在行。
六子動身前,海二春特地跟他打聽了嶽修的近況,據稱,這個女人最近一直非常本分,沒有什麼不正常的行爲,但有件事六子覺得無所謂所以之前沒說,現在想來還是有必要告訴海二春,他說岳修在半個多月前去江雲外語學院找了個學生做陪同翻譯。
獲知這個線索,海二春覺得事情極有可能就是自己判斷的那樣,他在羅家寨跟蹤嶽修那天,曾親耳聽到這女人說自己有個師傅,鑑於嶽修的印尼華人的身份,二春有理由相信她師傅是個不會說漢語的外國人,果真如此的話,嶽修去找陪同翻譯就是再必要不過的事情了。
根據這個猜測,海二春建議六子立馬讓人查找那個兼職做翻譯的學生的下落,老外不好查,在校大學生可是好找的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