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同事記性不太好,咱們在監事會的檔案室門口見過一面,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姓海,叫海二春。”
聽面前男人這麼一說,王憶童也想起了那天檔案室門口的事情,不過當時她兀自尷尬,卻是沒太留意對面人的長相,海二春這個名字她卻不是很陌生,上個月監事會一共派發了兩起靈災級別的案子,其中一起任務失敗,宗教局來了調查組,在單位裡折騰了一個多禮拜才離開,大家都在傳那起靈災如何兇險,參與案件的幾個風水上師也在會裡出名了,雖然案子辦砸了,但所有人都知道黑車任務非常兇險,能參與就是實力,能完好無損的回來就是本事,所以暗地裡,這幾個風水師還是頗受同事佩服的。
“原來你就是海二春。”
知道對方的身份,王憶童稍稍放鬆了一些,怎麼說也是同事,應該不至於對她怎麼樣。
“剛剛躲在一旁看你做事,只不過是好奇,我肯定是沒啥惡意的,希望你別介意。”
海二春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這都需要道歉的話,那他這段時間的行爲豈不是要給這丫頭磕頭賠罪了嘛。心裡這麼想,嘴上可不能這麼說。從面相上看,海二春絕對是人畜無害的類型,雖然有一米八幾的個頭兒,但身形清瘦,讓人很難對他產生戒心,王憶童大着膽子往前走了幾步,指着之前畫有陣圖的地方問:
“我閱歷談不上多,但還是可以肯定,你畫的這個陣不是道家的,也不是佛家的,我從沒見過這種奇怪的構圖,能告訴我你師承哪門哪派嗎?”
大概是深夜出門無所謂儀容,王憶童並沒有把頭髮紮起來,而是隨意向後散開披在肩上,穿堂風在空曠的樓道里吹過,不時撩撥着她一頭青絲,斑駁的城市霓虹從外面照進來,將女孩兒的側臉渲染的極爲夢幻,看着她,海二春腦中忽然浮現出了宋春曉的樣子,有日子沒聯繫,不知她現在怎麼樣。
王憶童發現對方居然在走神,差點兒沒氣笑了,很誇張的咳嗽了一聲,海二春回過神有些尷尬,隨口答道:
“哦,我沒啥門派,家傳的手藝,隨便學了點兒,混飯吃。”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胡謅的,王憶童不信,卻也懶得再問,“哦”了一聲拿出手機,對着地上那點兒殘餘的陣圖痕跡咔嚓咔嚓連拍了十幾張,女孩的舉動讓海二春頗爲意外,要知道對於一個形單影隻的女生來說,此時此地都沒什麼安全可言,她卻還有心思留意一些細節。
反正這個陣圖是《問星決》裡的東西,就算是勉強記下了陣型,沒有波惹摩羅音加持,頂多就是一副怪里怪氣的塗鴉而已,所以海二春絲毫不在意,拍就拍了。拍完之後,王憶童不緊不慢的收起手機,走到劉坤的簡易祭臺前躬身拜了兩下。
得知劉坤自殺,王憶童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鄒建義,雖然她想不明白鄒建義有什麼理由害劉坤,但還能有誰呢。作爲風水師,想了解情況,最直接的方式還是跟靈體直接交流,死者去世當天午夜是“頭一”,也就是第一個回魂夜,六天之後則是很多人熟知的所謂“頭七”,第二個也是最後一個回魂夜,而大多數枉死的人往往都選在“頭一”回魂。
讓王憶童沒想到的是,海二春居然趕在她前面找到了這兒,還順順當當把劉坤送入了輪迴,剛剛那一幕王憶童看的很清楚,劉坤走的很安詳,無牽無掛的,好像很放心這個姓海的年輕人。現在當事人不在了,當事鬼也不在了,眼前能問的只有海二春。
“這位同事,這個案子一直都是我負責的,你就這樣擅自把與案子相關的靈體送走,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
這話聽起來像是質問,但語氣控制的很好,王憶童的聲音本來就很甜,這般微嗔對聽者來說並不會產生心理上的牴觸,海二春嘆了口氣,指了一下樓梯示意下樓,而後開口道:
“本來我是不想提的,今天上午接到會裡通知,說廣洛門有一起靈案升級了,需要上師級別的人介入,後來又聽說有人因爲這個事情被停止休假,應該就是你吧。”
似是被海二春的話點到了痛處,王憶童終於繃不住心裡的火氣,緊趕兩步攔下了邊說話邊準備下樓梯的海二春,再不顧忌什麼說話方式,怒道:
“什麼聽說?我看這就是你從中搞得鬼!你敢說不是?幾天前我去檔案室歸檔碰上你,之後連續三天鄒建義給我託夢,咱們是同行,咱們之間談迷信就可笑了,我技藝再不精湛也不至於一場發送人的法事都做不明白,那鄒建義一個新死的亡魂,他有能力對抗輪迴嗎?法事結束後三天之內無論他願不願意,都不可避免的要入輪迴,而他給我託夢時,已經是第三天了,後面又連續託夢三天,這多出來的三天從哪來?要說沒人幫他,你信?反正我是不信。”
王憶童是真生氣了,話沒說透前她還能勉強保持鎮定,這番連珠炮似的質問一出口,她反而有些情緒失控,見海二春想說話,她擡手便阻止道:
“你讓我說完,我被託夢的第二天一早就來這兒勘察,當天晌午就找到了劉坤,速度夠快了吧,但居然已經有人以監事會的名義找過他了!你說神奇不神奇?”
“神奇......特別神奇。”海大師被面前的小姑娘衝的擡不起頭,訕笑着敷衍。
“你少來了,我現在大概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在我之前找過劉坤的人,就是你,海二春大師。”
聽到這兒,海大師樂了,這丫頭比他想象的聰明得多,不錯,事情確實是海二春搞出來的,但也是借秧架苗,他的確是保過一次鄒建義,但老鄒的問題遠不是入不入輪迴那麼簡單的,而劉坤的死卻是跟他沒什麼關係,這也是他今晚到這棟大樓的另一個原因。
話說當日海二春在檔案室門口聽到管理員稱這個女風水師“小王”,當即就來了興趣,從留堂村回到濱州後的一個月來,他一直在找尋鬼谷家的下落,始終摸不着頭緒。雖說明知道大家都在一個城市,但濱州的人口有兩千一百多萬,轄兩縣十六個區,拿到歐洲那就是一個國家。海二春既不是警察也沒當過偵探,讓他在茫茫人海里找一戶姓王的人家,談何容易。
就在他苦尋無果的時候,這聲“小王”讓他心中一震,姓王的,吃風水飯,會不會......看到案件報告的時候,說實話,海二春有點兒失望,這個叫王憶童的女風水師只是區區B級,而案件本身居更只是“C+”的難度水準,這女生可以說是個不能再普通的外勤了,王家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檔次的親戚。
就在他準備還掉檔案離開是,通仙說話了:
“這姓王的姑娘怕是要有血光之災啊。”
聽通仙這麼說,海二春表示不服,爲了儘快讓自己具備力戰鬼谷家的能力,他已經不分晝夜的研習《問星決》一個月有餘,實戰能力暫且不提,這“望、聞、問、切”的觀運功夫着實長進不小。王憶童從他面前跑過去的時候,他看的很清楚,印堂明亮紫氣環縈,哪裡有半點兒要遇血光的兆頭,通仙這麼說八成是見姑娘長得漂亮,逗他玩兒的。
“那你倒是說說,災從何來啊?”
海二春一臉的不信,邊說邊將資料往袋子裡裝。通仙語氣很平淡,沒有開玩笑逗悶子的意思,沉默半晌後,他說道:
“心誦摩羅音九卷,化陰篇,念力環眼,然後再去看看這個姑娘的名字有什麼變化。”
聽出通仙是認真的,海二春馬上收了不正經的作態,按照“通老師”的指點操作起來,現在發動一些小咒術他已經可以不用將波惹摩羅音哼唱出聲了,心中默唸即可。伴隨着化陰篇的曲調,念力快速縈繞其雙目,再度翻開卷宗看向簽名欄的位置時,他愣了一下,原本王憶童三個字筆觸娟秀清晰,使用黑色簽字筆書寫,而此時,這三個字已經變得筆跡猙獰鮮紅欲滴,就像是誰剛剛用血寫出來的一樣,更誇張的是,這三個字見到海二春盯着它們,居然慢慢消失了,原本的位置留下一片焦糊狀。
“哼......被惡靈索命的人啊,名字都會變成這個樣子,咱家是沒正事兒了嗎?還拿人命跟你開玩笑不成。”
海二春訝異之際,通仙陰陽怪氣道,那語氣分明就是在說:“小子,你要學的東西多着呢,剛讀了一個月的《問星決》你跟老子拽個毛”。
“名字成這樣兒了,還......還有救嗎?年紀輕輕,死了怪可惜的。”
“你不是討厭姓王的嗎?”
“全國八千多萬姓王的,我討厭得過來嗎?我要對付的是鬼谷王。”
“萬一她就是呢?”
“......”
被通仙這麼一問,海二春咂摸着嘴想了一會兒,一拍腦門子道:
“瞧你這豬腦子!要是她真的是鬼谷王家的人,那我更得救了,尋了一個月都沒線索,如果我救的人是鬼谷家的丫頭,豈不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嗎!”
“救?”
“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