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化公墓位於韶州市西南四五十公里外的圖化鎮,雖然說出來不好聽,但事實上,這個鎮子的經濟收入很大程度上來源於他們經營的這片墓園,鎮上很多居民說是吃死人飯的也不爲過。
一路上,趙左的話匣子又開了,不過這次倒也沒有繼續擠兌二百四,只是把海二春他們沒到麻排村前他是如何察覺四道城的精怪有異動,又如何想方設法救出柴三叔的經過渲染了一遍。
對於趙左能冒大險救出柴三叔的行爲,海二春其實是很意外的,他是曾用玄術脅迫這頭豬妖好生伺候柴三叔,但也萬沒想到豬妖能拼到這個地步,要知道,在扛着三叔跑出來之前,趙左是不知道海二春他們會趕來的,一旦被抓肯定沒什麼好下場,就衝這一點,二春對趙左的看法就已經大爲改觀。
山路蜿蜒,幾十公里的距離七拐八繞的也走了四五十分鐘。遠遠看到前方的藍色路牌上有圖化鎮的字樣,穿鎮而過,在鎮子的最南頭便是此行的目的地,圖化公墓。
小鎮不大,全鎮僅有四條主街道,成井字形交叉分佈,街巷很是整潔,馬路兩側的殯葬用品店一家挨着一家,店面都裝修的有模有樣,看起來生意應該還不錯。海二春注意到,不少店鋪用了同一個名字,估計這家店鋪的主人做的比較成功,還開出了分店。
方便起見,海二春等人在距離公墓正門最近的一家喪葬品店採購了火紙和鞭炮等用品,當然了,結賬方面依舊是由團隊“財務”二百四來負責,不過到了這個份兒上,他也釋然了,既然已經無奈的邁出了第一步,下面再怎麼花錢也都無所謂了,反正跟組織上已然無法交代。
車子慢慢駛入陵區,不得不說,鎮政府是真把公墓當成第一創收項目來做的,園陵修葺的相當氣派,光是直通正門的這條筆直大道就有一公里長,瀝青路面鋪設的極爲平整,兩側青松蒼柏參天而立,每隔百米還佈置一對乞祥石雕,雕工精細,選料講究,一看就知造價不菲。
陵園正門外建有兩座牌樓,第一座稍大,擡頭匾額上刻着“圖化公墓”字樣,再向內五十米,另一座牌樓稍小,上刻“蓬萊仙境”四字,海二春開眼一瞧,這四字紫耀環縈,氣象不凡,自帶鎮靈驅邪之炁,定是高人手筆。
“有點兒奇怪。”
車子經過兩道牌樓時,海二春皺眉嘀咕了一句。
“怎麼了?”
王憶童看了他一眼,下意識掃視了一下前方路況,沒覺出異樣。
“現在既不是過年,也不是什麼祭奠先人的節日,可今天陵區似乎來了不少人。”
海二春說着指了一下路邊的公共停車場,這處停車場建在了陵園最後一道大門外,再往裡就是正式陵區,裡面還有一處稍小一些的停車場,但是已經幾乎沒有空餘車位了,就連外面這個停車場也有將近一半的車位被佔,粗算一下,裡外加起來有近百部車。
商務車在外面的停車場尋了一處車位泊好,四人魚貫而出,趙左和二百四正要搬取各種祭祀用品,被海二春攔了一下。
“你們先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看看。”
他對這非年非節卻來人頗多的情況很是在意,此時大門口正巧站了一個老漢,看打扮應該是陵區的工作人員,二春朝老漢走去。
“大爺,今天怎麼這麼熱鬧啊?這些人都是來祭祖的嗎?”
走到近前,他一面給看門老漢遞上一根菸,一面向身後停的一大片車比劃了一下問道。老漢接過香菸直接往耳後一別,壓根沒打算抽,而是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皺巴到幾乎看不出牌子的軟包香菸,磕出一根,點上,狠咳了一聲回道:
“我也奇着怪呢,按說這段時間淡季,園子基本沒啥人來,有也是零星幾個,誰知道爲啥今天一下來了這麼些人,還都是外地的。”
“外地的?”
聽老漢這麼一說,海二春才注意到,停在附近的絕大多數車都掛着“江A”的牌照。那是個位於南部某省的省會城市,距離本地很遠。
好幾十部掛江A車牌的車子,不遠千里來到韶州市圖化鎮祭祖。如果說是某個本地人南下發展,發達了,感念祖上保佑,現在回來拜祭,也是合情合理,可看門大爺說了,他在圖化鎮住了一輩子,今天到場的人全是生臉兒,肯定沒有本地人。
“小心!快閃開!哎呀!”
正當海二春跟看門大爺攀談之際,忽聽一聲驚叫從他們停車的地方傳來,二春扭頭一看,正瞧見王憶童,趙左和二百四狼狽躲閃的身影,定睛再看,一個手持旌旗的小娃娃剛好從半空落到他們租來的車上。車頂靠側門的位置,有一道深深的凹痕,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幹的。
“咦......呀嘿!”
小娃娃落定之後一不做二不休,尖叫着再度縱身躍起,抄起金邊黑底的小旌旗大力劈向驚慌失措的二百四。娃娃雖小,卻是念力磅礴,二百四空有一身蠻力但也無法掙脫旌旗的鎖定,此刻他的身形已被旗子上散發出的恐怖氣機死死定住,難以挪動寸步,眼見旗幟當頭砸來卻避無可避。
“大哥救我啊!”
水牛精驚聲大呼,萬急時刻,一枚等身大小的暗金色古字在二百四身前乍現而出,下一秒,小娃娃持旌旗力劈而至,但聽“咣噹”一聲脆響,旗幟重重砸在古字上,猶如金鐵撼上銅鐘大呂,暗金字符搖曳數下,慢慢消散,小娃娃則被反衝力彈飛了十來丈遠,一雙小手被震的發抖,幾乎握不住旗子。
海二春單手捏印,自不遠處徐徐走來,望向那行兇的小娃,雙目如電。摩羅音凝形外放,進可攻退可守,每次施術多多少少都能有些明悟,這一系的招數二春已經越用越熟了。二百四撿了條命,倉皇起身逃到海二春背後,王憶童和趙左也極爲忌憚的躲了過去。
“佛童子?難道龐倩......”
近距離細看,海二春這才發現那持旗的娃娃不是人類,甚爲眼熟,雖然不敢肯定,但這鬼娃像極了龐倩的附靈佛童子。鬼娃滿面怒容,雖然對海二春很是忌憚,但仍準備伺機再做攻殺。
“回來!”
正在這時,從幾十米開外的一部轎車內傳來一聲呼喚,嗓音柔和悅耳,且聽上去非常耳熟。鬼娃得令後唰得一聲躥向聲音的主人,消失不見,隨後從車上下來一個女孩兒,朝海二春這邊疾步走來。
女孩兒雙眸狹長,五官極爲清秀,留着一頭及耳短髮,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但卻沒有寡淡的感覺,只能用清麗二字形容,雖然爲監事會同僚,但留堂村一事過後,海二春已經有將近半年沒見過她了,女孩兒正是龐倩。
“海二春,你怎麼會在這兒?”
龐倩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會寒暄,有種跟世道格格不入的感覺。
“好久不見啊,越來越漂亮了。其實我也想問同樣的問題,你怎麼會在這兒?”
剛剛龐倩坐的那輛車正好車尾朝向這裡,能清楚的看到上面掛着江A的牌照,海二春覺得這個女孩兒有事兒。
“我幫朋友辦事。”
龐倩並不介意對方以問代答的伎倆,直言道。海二春故意四下望了一圈那些掛着江A車牌的外地車,攤開雙手笑着說:
“看來,你朋友還挺多的,我能知道龐同學爲啥要攻擊我的朋友嗎?”
“除妖。”
龐倩惜字如金,她狹長的秋水眸子很是清澈,看向海二春時目光堅定,幽幽道出“除妖”二字,卻是殺氣騰騰,看起來即便二妖是海二春的朋友,在沒有給她合理解釋的情況下還是無法消除她的殺念。
“他是妖,還有他也是,大個兒的是水牛精,這個小個兒是豬精。”
躲在海二春背後的二百四和趙左被龐倩斬釘截鐵的點破了身份,頓時渾身一震,剛剛那個操着旌旗的鬼娃子實力驚人,要是沒有海二春庇護,這二妖必死無疑。
“喂喂喂,是妖就該死啦,我說你這個小姑娘,年紀不大,心倒是挺狠的,說殺就殺啊你,妖也是一條性命啊,我得罪你了嗎?嚇死我了,有海大師在此,何須你來主持正義!”
驚魂初定,趙左碎嘴子的毛病又犯了,藉着海二春在側壯膽,竟然開腔指責起來。
龐倩懶得跟妖物廢話,反手一記響指,佛童子從其天靈蓋一躍而出,懸在她頭頂上方一米處怒視腳下的精怪。趙左見狀瞬間慫了下來,朝海二春背後一躲,很不服氣的冷哼了一聲,二百四剛剛險些被那鬼娃砸成牛肉醬,此刻見煞星再度現身,噤若寒蟬。
“哈哈哈,海兄真是好手段啊,幾個月沒見居然還收了妖物作手下,頗有古之大能風範,想來千百年前六道共處一世,這種驅魔使妖的手段可不正是我輩該有的風采嗎。”
正當氣氛略顯尷尬之際,一人說笑着從陵區方向走了過來,二春轉頭望去險些驚掉了下巴,一日之內在這個偏僻的公墓居然連見兩個熟人,已經不能用巧合來形容了,來人也是監事會同事,正是數月前曾跟海二春一起在留堂村經歷生死任務的郭雨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