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安定定盯着棋盤,似乎並不關心他們的談話,良久,方纔思忖妥當,重重落下白子。一轉首,見蓁蓁與溯方期期艾艾看着自己,道:";那小道士正助你淬鍊肉體,你既能身心分離,何苦坐在這裡享福?”
這話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蓁蓁一細想,又好像什麼都沒說,她是很想上進,實不知該如何做起。
欒安對上她迷惘的眼神,只好進一步道:";你今天本想做甚麼事?”
";學煉丹,";蓁蓁不解,";可是林師伯說要學煉丹,先要練體,我那身體不是在外邊淬鍊着嗎?還要做什麼?”
她見欒安看自己的目光甚是怪異,心中微微不適,便轉向溯方:";這麼說起來,是不是說我在神識海里也可以學習煉丹?”
";說是這麼說,可是小侄女兒,你大伯不會煉丹,我們雖然被他們誣衊是邪魔外道,可我們的功力都是一點一點自己苦修來的,可不像那些牛鼻子,淨想着走捷徑!";溯方說完,用鼻子使勁兒往欒安那邊努了努。
蓁蓁可不想去求欒安,正在僵持着,欒安開口了:";你對煉丹知道多少?”
蓁蓁回想了一下上午皇甫心兒煉器的情景,道:";大約是燃個爐子,把草藥扔進去,注意着火候,把草藥煉成丹藥。”
欒安眼皮一跳,活了幾千萬年,還是頭一遭聽人以這麼直白通俗的方法解釋煉丹。
";說得好!聽你這麼一解釋,我都明白煉丹是怎麼回事了。";溯方在一旁爲蓁蓁大力捧場,當然也不忘記踩上欒安幾腳,";有些人,就愛故弄玄虛。”
欒安沒搭理他:";話糙理不糙。那我再問你,如果我現在讓你煉丹,你會怎麼做?”
";現在?";蓁蓁像是被學堂先生抽背的學生,大腦頓時空白。好在欒安並不會像林泉那般拿着戒尺拍她,兼之欒安自帶着上神光環,面容柔和,同他的目光接觸久了,心情也會漸漸寧靜。
";方纔你已經將煉丹的過程說明白了……";欒安緩緩提示。
";嗯,需要……需要一個丹爐!”
蓁蓁努力回想着林泉那間煉丹石室的佈置,依樣畫葫蘆說了起來。 Wωω★ тTk án★ CΟ
她的話音一落,欒安翻手便幻化出一個丹爐。
";草藥。”
";木勺子”
";水盆。”
";火種。”
";扇子。”
……
蓁蓁每說出一樣東西,欒安便爲她準備好。
";還有嗎?”
蓁蓁搖搖頭。
欒安頷首:";那就開始吧。”
開始?沒聽錯吧?
蓁蓁目瞪口呆地看着欒安,對方卻用眼神表達了他的堅定。
蓁蓁靈機一動,忽然想起從前林泉給過她一本煉丹基礎知識,趕緊把書拿出來,還沒翻上幾頁,便被欒安一把抓了過去。
";在我這裡學煉丹,跟那小道士的路子可不一樣,你要想好了。”
";好,我想好了。";蓁蓁嘴上答應,心裡卻想着,煉就煉,誰怕誰啊,最好一把火把這破上神燒了,一了百了。
蓁蓁走到丹爐前,順利點燃了爐火,這一步不難,就跟做菜差不多,可是該怎麼放藥呢?她以前粗粗翻過那本煉丹基礎知識,知道草藥要按照不同比例放進去,不同的草藥可以煉成不同的丹藥。她低下頭,看到手中的草藥正是她在雲中城採集了許多的九葉桑,也不知道能煉出什麼來。
蓁蓁心一橫,將手中所有的九葉桑全都扔進爐子裡,關緊蓋子,便蹲下來呼呼扇起了風。
也不知道扇了多久,蓁蓁只覺得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嗆人的焦糊味,她暗叫不好,一擡頭,發現整座火爐冒着熊熊的黑煙。
她趕緊丟開扇子,端着水盆將火撲滅。這一下,更不得了,黑煙蹭的一聲彈起,把蓁蓁薰了一身。
";咳咳,咳咳咳。";蓁蓁咳嗽着從濃煙裡走出來,一擡頭,見欒安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黑煙一點都沒往他那邊飄。
而溯方這邊,黑煙滾滾,如龍似虎。
";小侄女兒,你真是慰藉了伯父的思鄉之苦啊,有了這些黑煙,這裡就更像魔界了。”
蓁蓁黑着臉走向欒安。
事實上,不管她黑不黑臉,她渾身都是黑不溜秋的。
";上神,你不去品嚐品嚐我給您煉的丹藥嗎?”
欒安斜睨着她,面上現出一絲難得的戲謔:";你這模樣倒更像你伯父的親侄女兒呢!”
蓁蓁雙眉一抖,正要還嘴,溯方卻撲了過來,";你這麼一說,還真是!哈哈,哈哈哈哈!”
這個伯父,心思怎麼這麼單純呢?
蓁蓁氣結,只好放下這件事,";那你倒是去看看我的丹呀!”
欒安風輕雲淡的拂袖一掃,空中的黑煙和蓁蓁身上的灰塵立時一掃而空,他帶着氣鼓鼓的蓁蓁緩緩走到丹爐前,打開蓋子,一股焦糊的味道撲面而來。
兩人捏着鼻子往裡一看,只見爐底一團黑灰。
";顆粒無收。";蓁蓁怏怏。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眼見爲實的感覺到底不一樣。
欒安取了木勺,握着長長的手柄在黑灰裡翻了許久,居然叫他找出一顆指甲大的顆粒。
";這……是炭吧?";蓁蓁遲疑。
千萬不要是丹,就這造型,還不如顆粒無收呢!
欒安用木勺託着那黑色顆粒,伸到蓁蓁眼前,淡然道:";這是你煉的丹。”
不,這不是我煉的丹,絕對不是!
十萬頭神獸從蓁蓁的心頭呼嘯而過,她咬着嘴脣,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
";哈哈,不愧是我的侄女兒,無人指導的情況下,第一次煉丹就順利成丹,就憑這一點,在乾元大陸能擠進前十吧?";溯方亮着公鴨嗓子,夾到兩人身邊,對蓁蓁大加讚賞。
有一個這麼捧場的伯父,還真不賴!蓁蓁忽然覺得,自己也沒那麼丟人。
";蓁蓁,依你看,這顆轉元丹煉得如何?”
轉元丹?原來九葉桑煉出的丹藥叫做轉元丹,也不知道服用了有什麼效果。
蓁蓁昂起頭,第一次正視自己煉出的丹藥。
";燒糊了。”
欒安頷首,又道:";依你之見,怎麼樣才能不燒糊?”
";唔,燒太久啦?";蓁蓁試着說出一個猜測,可欒安面色不動,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猜得對不對。不過既然不說話,那應該是說得不對。
蓁蓁一邊冥思苦想,一邊開始羨慕起莫非墨,掌門師伯多好的人,對小莫有求必應和藹可親,而自己碰到的師父,雖然不是正式的,一個個不是有病就是變-態,怎麼就碰不到正常人呢?
抱怨歸抱怨,蓁蓁還是認真思考着。
";嗯?是因爲火太大了?";記得自己頭一回煎魚的時候,就因爲火燒得太大,魚一下鍋就燒焦了,跟眼前這顆失敗的轉元丹,一模一樣。
";我想的,跟你也差不多。來,你重新起火,再燒一爐。";欒安一轉手,又變出了一把九葉桑。
再煉?
這個上神,也不知道是哪裡對自己來的這麼多信心,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就知道煉煉煉!
反正你藥多,我時間,陪你煉就是了。
。。。。。。
煉丹房。
林泉倚桌坐着,往日平靜溫和的臉龐此時繃得很緊。
自從他發現了蓁蓁的不凡之處,便一直尋思要爲她找出一個解決的辦法,但翻遍了藏經閣中所有的書,他也沒發現任何關於蓁蓁這種狀況的記載。
不過有幾本書,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書中記載的無一不是資質平庸的凡人修煉成仙的故事。雖然他們修煉的方式各不相同,甚至有的人,只是過着貧困甚至艱辛的生活,卻在某一天突然獲得力量。這樣的故事說起來雖然不可信,但敏銳的林泉發現,不管是有目的或者是無意識的,他們在獲得靈氣之前,都每天從事着繁重的體力勞動。
林泉有了一個大膽的設想,是不是身體修煉到一定程度,能夠突破自身靈脈的限制,進而淬鍊金丹,踏入仙途?
這個想法聽起來很瘋狂,甚至沈師叔都不太看好,不過林泉相信自己的直覺,他認爲,蓁蓁值得一試。
他心念電轉,目光落到石室正中的蓁蓁身上。
這丫頭雖然看起來氣呼呼的,倒很沉得住氣,這都站了兩個多時辰了,硬是沒吭聲。
原本,他已經設想了蓁蓁跟他搗蛋的十一種藉口,做好了跟這丫頭鬥智鬥勇的準備呢!倒是他多慮了。
";蓁蓁。";林泉輕輕喊了一聲。
怎麼沒動靜?
";蓁蓁?”
林泉覺得不太對勁,這丫頭雖然機靈,畢竟是個凡人的身子,莫不是站虛脫了。他快步走過去,便要往蓁蓁體力輸入靈氣。
";林師伯,我……不用站了?”
沒事就好。
林泉浮上笑意,拉着她到桌子邊坐下,";感覺怎麼樣?”
";唔,一點力都使不上,肩膀好痛,還有腰,啊,還有膝蓋,快要碎啦……";蓁蓁方纔正在神識海里煉第三爐轉元丹,被林泉一喊,急吼吼地回來,剛纔還沒反應過來,這會兒,身體所有的感官全都感受到了實在難受。
";如此,喝茶緩一緩。";林泉和藹的爲她倒了一杯茶,看着蓁蓁一口灌下,";喝了茶,咱們就正式開始吧。”
啊?原來還沒開始哪?蓁蓁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