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察覺到單鬱助的不爽,記者們很是識相,紛紛撤離。紀初浩有些哭笑不得,他拍拍單鬱助的肩膀,道:“都一把年紀的人了,火氣不要那麼大嘛。”
單鬱助直接無視紀初浩,將眼眸掃向溫馨:“還有你,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不過我現在不想看見你。在我沒有改變主意想要毀掉你之前,儘快消失。”
“爹地!”單修哲出聲。
“閉嘴。”單鬱助冷冷地吐出兩個字。他這隻老虎睡久了,真當他死了是麼?
溫馨走之後,李醫生從手術室裡走出來,摘下口罩,一臉疲憊:“孩子保不住了,大人總算是沒事。”
單修哲像是遭到一個晴天霹靂,一下子跌坐到長凳上,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雙手。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麼?用這雙手?他可以記得凌桃夭在跌下樓梯時的那個眼神,帶着哀求和不可思議。
他殺了他和凌桃夭的孩子,他們的親生孩子……
單修哲的手足無措,蘇半夏他們都看在眼裡,只是這一次,他們誰都幫不了。紀初浩自然是最明白單修哲的感受,而他同樣也清楚,能夠讓這種負罪感消失的只有時間。
單修哲的手機滴滴地響起來,他木訥地接起來:“喂?”聲音無力疲憊,這讓電話那邊的凌良波和蔣慧娟更加擔心。
他們正趕往沈習說的那家醫院,從沈習的口中,只知道凌桃夭摔下了樓梯,而具體情況也不清楚,所以他們匆匆坐上車,在半路上給單修哲打了電話。
“爸,媽。”單修哲聽見兩老的聲音,頓時緩了一半過來。
“桃夭怎麼樣?”凌良波焦急地詢問。
單修哲嚅囁半天,最終還是沒有把實話說出口,只是打了馬虎眼:“還是等你們過來再說吧。”
蔣慧娟一聽這話,就知道情況不容樂觀,她着急地奪過手機,“修哲,你跟我說實話,桃夭到底怎麼了?”
“媽,您先別激動,”單修哲知道蔣慧娟的身體不太好,勸道,“桃夭她還在手術室,具體情況不太清楚。”
“怎麼會嚴重到要進手術室?孩子怎麼樣??”
孩子……這兩個字像一把刀狠狠地刺進了單修哲的胸膛,他想起了那個還沒有出生就被自己殺死的孩子……明明他應該要爲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可是現在他卻一直都在逃避着,甚至連真相都不敢跟別人說。
有生以來第一次,單修哲感覺到了自己的懦弱,自己的不堪和骯髒。他握住手機,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低迷:“對不起,爸媽。是我的錯,是我不小心把她推下樓的。”
“什麼?!你把妖桃推下樓?!”凌良波的聲音顯得那麼不可置信,他剛想繼續追問下去,忽然就聽見了一聲尖銳的剎車聲。
巨大的響聲傳進單修哲的耳朵,彷彿金屬被戳穿了一半,尖銳地刺耳。單修哲的心臟也好像被刺了一個洞一樣,失去了依託。
“滴——”電話那邊刺耳
的聲音過後,然後是無休止的尖叫聲和撞裂聲,最後,電話被掛斷。
“爸!媽!”單修哲朝着手機吼,可是依舊得不到迴應。
蘇半夏的臉色凝重,不安爬上了她的心頭。“怎麼了,修哲?”
單修哲愣愣地擡起頭,那張俊美的臉上表情彷彿凍結一般,眼神空洞,緩緩地吐出幾個字:“他們……好像出事了……”
C城特大交通事故,大型客車側翻,壓上一輛出租車,後面的車躲閃不及,造成四車連撞,傷亡近30人。晚間新聞巡迴播放,主播們面色凝重,整座城市被悲傷浸潤。
唐暖薇在聽見這個消息之後,失手打翻了茶几上的水,因爲在遇害者名單上赫然寫着凌良波和蔣慧娟!她慌慌張張地起身,剛想給凌桃夭打電話,卻被進來的聶容北攔住。
“不用打了,已經證實了是凌桃夭的父母。”聶容北的嗓音異常冷淡,不帶一點感情。
“不,不會的……”唐暖薇痛苦地搖着頭,極力否認,“不會是他們,不會……我要去找妖桃……她需要我……”
“薇薇。”聶容北拉住她,神情凝重,“你冷靜一點聽我說,凌桃夭她——流產了。”
“你說什麼?!”
第二天天才剛亮,凌桃夭便早早地醒了過來,胳膊和小腿部有一些擦傷,麻醉藥過去之後,傷口還是生生地疼。
單修哲進來的時候,她一言不發地看着窗外還有些發暗的天空,表情淡淡,小巧的身體彷彿是要融化一般。
“你醒了。”單修哲疲憊的聲音終於有了一點活力,像是鬆了一口氣。
“出去。”凌桃夭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單修哲的動作一僵,臉上好不容易堆起的笑容像是一根斷掉的線一樣,一下子消失了。他什麼都不說,只是低下頭,在關上門之前小聲地說了一句:“你多休息。”
凌桃夭的眼淚在關門聲響起的瞬間掉下,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她和單修哲會走到這一步。有人說,對別人好就像一顆糖,吃下就沒了,而傷害就像一道疤,就算結痂痊癒,在了就是在了,會記一輩子。
她不是吃下糖就不記得味道的人,但是也不是傷害過就可以忘記的人。她以前就對單修哲說過,她是傻,但是不笨。
明知道單修哲說的那些話是氣話,明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只是要她怎麼忘記那一幕。惡毒的字眼彷彿毒針,刺進她身體的每一個毛孔。推她下樓梯的時候,那種恨不是假的。還有孩子……
凌桃夭緩緩地將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手指逐漸收緊。她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是不是正確的,只是她還沒有準備好……
放在桌上的手機滴滴地響起來,她吃力地夠到,然後打開一看,是沈習的短信。凌桃夭微微皺了一下眉,雖然有些不樂意,但還是點了開來。
小夭,你沒事吧?
沒事,只是身體有點累。凌桃夭敷衍道。
不要太傷心了,一切不好的事情都會過去,要快點好起來,否則伯父伯母在天上不會安心的。
凌桃夭在看完這麼長一條短信之後,小鹿一般的眸忽地一下子睜大,她的手逐漸顫抖起來,按鍵的手指都變得不太靈活。
天上?什麼意思?
小夭,你難道不知道?那個,伯父伯母在去醫院看你的時候,遇上了車禍,已經……
凌桃夭呆呆地看着短信,已經什麼?死了?不可能!他們明明還好好的,怎麼可能死??
她撥通凌良波的號碼,發現已經關機,又撥通蔣慧娟的手機,還是無法接通。心臟好像被什麼東西咬住了一般,開始生澀的疼起來,腳下有着一種懸空感,恐懼蔓延到全身。
什麼時候的事?凌桃夭每一個字都打得極慢,好像要用盡自己的力氣。
昨天,這次車禍是C城有史以來最大的,今天的報紙新聞全是關於車禍的消息。沈習回短信回得極快,好像料定了她會問什麼一樣。
凌桃夭於是顫抖着打開了電視機。
溫馨心滿意足地將手機還給沈習,一臉微笑,她伸了個懶腰,聲音慵懶:“這下有好戲好咯。”
沈習難得沒有笑臉,嘴角下彎,金絲眼鏡後面的眸沒有帶着點沉痛。“你有必要這麼着急把伯父伯母的死訊告訴小夭嗎?”說起來,這件事他是有一定責任的,如果不是他打電話給凌良波和蔣慧娟,他們絕對不會遇上這次的車禍。
溫馨淡淡一笑,“做事情當然要成功,否則努力又有什麼意義?既然他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我就好心推他們一把,這樣你的小夭就會乖乖回到你的身邊了。”
“溫馨,你真冷血。”沈習不爽地喝下一口酒。
“呵,我就是這樣的人。”溫馨也不惱,大方地接受沈習的批評。反正,只要她能夠達到目的,中間無論使用多麼卑鄙惡劣的手段她都不在乎。幾年娛樂圈的生活,她早已經不是那個單純天真的小女孩了。
凌桃夭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間,一直守在她門前的單修哲見狀,暗道一聲不好,連忙拉住她,強大的衝擊力讓凌桃夭撞回到他的懷抱中:“凌桃夭,怎麼了?”
凌桃夭木訥地將實現轉移到單修哲的臉上,呆呆地說道:“我要見爸爸媽媽。”
單修哲的心口一頓,“你現在身體這麼弱,不要跑來跑去。”
“我要見他們!帶我去見他們!”凌桃夭吼道。
單修哲拳頭緊握,幾乎要把牙齦咬碎。最後,他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道:“好,我帶你去見他們。”
冰冷的停屍房,凌良波和蔣慧娟兩具屍體除了面目有點淤血之後,相貌還算完整。他們的皮膚紅紫,嘴脣慘白,凌桃夭在看見他們之後,才知道,原來死人是這樣子的。
手指輕輕觸碰上去,那冰涼的溫度讓凌桃夭渾身一個哆嗦。好冷……屍體就是這樣的溫度,這樣的冰冷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