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僻靜空間之中,閃爍着飄忽不定的燈火,時而熊熊燃燒,時而微不可察,四周忽明忽暗,隱約勾勒出兩道身影。
一位是用絲巾將長髮繫好,束在腦後的普通青年,另一位則是身姿窈窕的美麗女子,渾身上下都是散發着一股讓人難以抗拒的魅惑氣息。
這兩人自是使用偷天換日之術改變容貌後的秦蒼,以及羅剎魔門現任門主雨妃弦。
此刻的秦蒼目光正自遊移,望着四周忽明忽暗的搖曳燈火,臉上浮現出一抹似是無奈又似是不解的複雜神情。
“門主,爲何你每次約我相見選擇的地方都是這麼幽暗,沒有什麼明顯的光亮,難不成你是想找我談什麼見不得光的隱秘之事嗎?”
雨妃弦捂嘴輕笑道:“你是希望我找你談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還是不希望呢?”
秦蒼咳嗽一聲,正色道:“自然是不希望。”
“無趣。”雨妃弦故作幽怨地看了秦蒼一眼,隨後蓮步輕移,修長白皙的雙腿自地面之上走過,跨過了幾層階梯,很快來到了這處幽暗空間之中唯一一個座椅面前,這座椅之上並無什麼聖器秘寶之類的特殊氣息,唯有雕刻在表面的一些形似曼陀羅花的美麗圖案有些惹人注目。
雨妃弦身影挪動,很快落座,看向秦蒼,語氣逐漸變得深沉。
“知道我爲何又一次秘密約見你嗎?”
秦蒼佇立在原地,臉上盡是深思之色,不過他的反應卻很乾脆,很快便是搖了搖頭。
“魔門會武,你可知道?”見此情形,雨妃弦也不再賣什麼關子,直接了當地說出了用意。
“略有所聞。”秦蒼微微點頭。
“那麼對於魔門會武一事,你可有什麼想法和興趣?”雨妃弦再度問道。
秦蒼遲疑一瞬,突然臉色變得古怪起來,乾笑道:“門主莫不是打算讓在下佔據羅剎魔門參加會武的一個名額吧,雖然這等殊榮的確令人嚮往,不過恕在下直言,這並不是什麼明智的決定。”
“噢?如何不明智?”雨妃弦似笑非笑地問道。
“我雖非八大魔門中人,但也能猜想到參加魔門會武的八門子弟是何等出色的人物,其中怕是都有不少像羅剎魔門的幾位聖女一般擁有問道境實力的強者,至於龍庭境層次的魔道修士,想必是更多。在下區區造化境初期修爲,若是真參加了魔門會武,即便因爲會武的規矩能保住一條性命,但傷筋動骨,身受重創,怕是難免的了。”秦蒼道。
“何必這麼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聽說你可是曾擊敗過同境界的柳三刀,戰力在同級之中鮮有能及,所欠缺的只是修爲。更何況距離魔門會武尚有兩年時間,你若有心參加,我大可以撥給你一些羅剎魔門的頂級修行資源,丹藥靈脈儘管享用,只要你修行天賦不是太差,未必不能在這兩年之內突破至龍庭境。”雨妃弦道。
秦蒼面露心動之色,但眼中還是有着一抹猶豫與疑惑之色。
“門主不是對我的身份向來有所懷疑嗎?爲何會有助我修行的想法?”
雨妃弦淺笑一聲,嬌美的臉頰上浮現出少女方纔有的純真,但她接下來的言語卻是顯得無比玩味和曖昧。
“若是我說我之所以想這麼幫你,是看上你了,你會信麼?”
“自然不信。”秦蒼微微一愣,給出的答案卻是無比篤定。
“你這個回答可真讓我傷心。”雨妃弦輕嘆一聲,臉上竟是真的浮現出傷感之色。
只不過秦蒼當然不會認爲這是她真實情緒的流露,因爲愈是久經世事修爲高深之人,便愈是善於收斂自己的情緒,呈現給旁人的,往往只是故意的誤導。
“門主還是不要老是說笑,正事,總歸還是要談的。”秦蒼提醒出聲。
傷感之色很快退去,雨妃弦看向秦蒼,呵呵笑道:“有些正事,說出來怕你壓力太大,所以我在思考到底是告訴你爲好還是不告訴你爲好。”
“修行,本就是頂着壓力前行。”秦蒼緩緩言道,普通的面容上涌現出一抹如風中磐石的堅定之意。
雨妃弦滿意一笑,旋即問道:“你可知自己現在在亂魔島八大魔門之中的名聲有多大?”
“不過是湊巧在歲聖女的宴席上彈奏了一曲琴音,融入了魔道氣息,得了個琴魔之名,又能有多大的影響力?”秦蒼反問。
雨妃弦搖頭道:“你太小看自己了,或者說是小看了琴魔這兩個字的本身含義。”
“噢?何以見得?”
“八大魔門創立至今,門徒已有數十萬之衆,皆是受的魔道傳承,修的魔道功法,然而真正能領會到魔道精髓的卻是萬不存一,即便是魔門中的長老,所領悟的魔道也沒有那麼純粹。”
“而能夠獲得一個帶有魔字的名號稱謂的人,更是鳳毛麟角,至少到目前爲止,亂魔島中能夠被世人敬畏地稱上一聲魔的,除了那傳說中第一任八荒魔珠的掌控者之外,便只有八門門主以及一些很少出世的魔門太上長老。似你這般年輕,卻得了一個琴魔稱號的人,更是前所未有,所引起的轟動可想而知。”
“只是奏了一曲琴,至於引起很大的轟動麼?”
秦蒼面露驚異之色,這卻不是什麼刻意的僞裝表現,而是實實在在的情緒體現。原本他之所以會在歲采薇宴會之上提出撫琴奏曲的提議,也只是因爲受了之前在溯光越空鏡中看到的琴絕蘇語琴的影響,可謂是一時興起,渾然沒有想到旁人會因爲此事爲他起了一個琴魔的稱號,更加沒有想到琴魔這兩個字會引起怎樣的轟動。
“不單單只是因爲這一曲琴音,琴音只是一個引線,將你過往的一些事蹟以及身份暴露在衆人面前,譬如說與柳三刀同級切磋,成了他的結拜大哥,又比如說從一介名不見經傳的海域散人搖身一變成爲羅剎魔門第九聖女玉驚落的遠房表兄。如此種種,最是引人注目,也最是惹人懷疑。”雨妃弦道。
秦蒼神色微變,看向端坐在雕刻着形似曼佗羅花圖案的座椅上的雨妃弦,沉聲而道:“壞不懷疑是旁人心中的想法,我無法知道,也無須知道,我所在意的是他們懷疑之後所做出的舉動,究竟是將我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欲要連根拔起,還是另有圖謀,任由我就這麼存在下去。”
雨妃弦聞言,美眸之中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之色,她旋即迎着秦蒼的目光,與後者對視,同時言道:“你既然能夠這麼想,並且能夠當着我的面把這些話說出來,便足以證明你其實已經
大致猜測出我對你的態度。”
“我要的卻不是什麼猜測,而是肯定。”秦蒼道。
雨妃弦含笑問道:“所以你是打算讓我在這裡親口說出對你是持着怎樣的態度,打的怎樣的算盤嗎?”
秦蒼緩緩搖頭,道:“無需那麼麻煩,我只需要知曉一點便可,門主有意讓我參加魔門會武,並且願意爲我提供羅剎魔門的頂級修行資源,所求的是什麼?”
“果然是個聰明人。”雨妃弦嘴角掀起一絲大有深意的弧度,眸中欣賞之意再不掩飾。
“他日你踏足悟道甚至更強境界之時,保我羅剎魔門無憂,這便是我所求的。”雨妃弦旋即言道。
“僅是如此?”
“僅是如此。”
“莫非你覺得守護一個宗門,保證它不走向衰亡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嗎?如果你堅持這麼認爲,我倒是可以再加一些其他的要求。”雨妃弦笑道。
“這當然不簡單,我所奇怪的是你的要求之中僅有羅剎魔門這一個整體,而未提及你自己。”秦蒼言語之際,看着雨妃弦的目光很是怪異,像是欽佩,也像是不解。
雨妃弦失笑道:“別把我想的那麼大公無私,人當然有私心,只是對於我這種早已將自己與羅剎魔門聯繫成一體的人而言,羅剎魔門興盛,便是我的興盛,羅剎魔門衰亡,便是我的衰亡,我這麼說,你可明白?”
“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秦蒼思忖道。
“呵呵,總比什麼都不明白要好。”雨妃弦再度笑道。
“只是如此一來,便還有一個問題。”頓了頓,秦蒼突然說道。
“噢?什麼問題?”
“你既然對我是玉驚落表兄這一層身份有所懷疑,又爲何能夠下定決心將羅剎魔門的未來與我這個來歷不明的人掛鉤?要知道,在我擁有足夠的力量之後,一旦出爾反爾,背信棄義,便可以瞬間從羅剎魔門的守護者轉變爲毀滅者。”
“若你是一個無情無義之人,我的確會有此擔憂,但你是個有情有義之人,我又何必擔憂這些?”
“你我相識不過數天,怎知我是有情,還是無情?”
“女人的直覺,向來是不會錯的。”
雨妃弦凝視着面前的秦蒼,臉上仍舊是掛着一層淺淺的笑意,這般模棱兩可難以捉摸的迴應,使得秦蒼一度沉默無言,直到雨妃弦告訴了他關於魔門會武之前那一座藏有秘寶的水中巨塔的消息,秦蒼的神色方纔再度有了明顯的動容與變化。
“越騫,卓憶然,褚闌珊,曲不散......這些人的名字你需要牢牢注意,因爲無論是在魔門會武還是在巨塔試煉之中,他們都能夠對你造成很大的威脅。”
一口氣說出了約莫十幾位八大魔門中的翹楚人物,雨妃弦滿懷期望之色地看着秦蒼,希望能在他的臉上看到一絲凝重的表情,如此才能在這段準備時間當中最大地提升自己,但後者顯然並未讓她如願,沉默片刻之後秦蒼只用了一種不鹹不淡的語氣說出了一句話。
“我從不怕威脅。”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