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兆曦白衣飄飄,宛如這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
她眉心的幽藍色光紋漸漸消逝,眼眸也變得清澈起來,只是嘴角溢出的鮮血,卻順着下巴流下,滴在了白衣之上。
紅白相撞,觸目驚心。
薰貴妃看着天空之上的女子,一時間有些迷離失態,她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沒敢說。
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卑,她覺得與上空這個女子比起來,自己卑微如枯草,黯淡如塵土。
她只敢低聲問易寒:“她是誰?”
易寒瞥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心跡,說出了歷史對官兆曦的評價:“千年以來最偉大的修者,整個羅天世界共同尊崇的英雄,一己之力喚醒億萬靈魂的神靈,所有戰士的信仰豐碑。”
“她是光,是太陽,是映照千古的希望。”
薰貴妃搖頭道:“你說的不是她,是另外一個人。”
易寒微微擡起頭,自豪道:“沒有人瞭解她的偉大,只有我。”
說到這裡,他緩緩一笑,道:“你當然也不需要了解,你只需要知道,我贏了,我會來找你。”
薰貴妃看着易寒,道:“你逼我這個弱女子,就一定能達到什麼目的嗎?你有沒有想過你在與誰爲敵?”
易寒冷冷道:“在與誰爲敵?呵!這個問題往往是我的對手需要思考的,而不是我。”
薰貴妃猶豫了幾許,才道:“好,我等你來找我,但在此之前,你最好看看下方的存在該怎麼處理。”
易寒朝下看去,眉頭緊皺。
下方的大地破碎不堪,依舊有黑氣朝外傾瀉,威壓席捲四方,以至於古法石板都始終保持猩紅的狀態。
“是個偉大的存在。”
不知何時,官兆曦已經走了過來。
她的臉很乾淨,鮮血已被靈氣清洗,整個人又恢復了寧靜和美的氣質。
她低聲道:“我曾見過神靈,也曾親手拿起神器,但卻都不及它給我的恐懼與壓迫感。”
易寒沉聲道:“你見多識廣,有沒有線索猜到它是誰?”
官兆曦搖頭道:“猜不到,它應該不屬於人間,而屬於死亡。”
這句話讓易寒心中一震。
莫非這位存在,是死亡世界的某一尊神靈?
瞎猜沒用,易寒按住了額頭,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裡這麼大的動靜,竟然沒有引來一尊神靈。
這些神靈都幹啥去了?
他正想着,天空卻傳來了一聲長嘆:“阿彌陀佛!”
易寒兩人擡頭一看,只見紅沙羅漢身穿袈裟,御空而來,全身金芒閃爍,寶體金身高大魁梧,雙目卻是沉重無比。
他俯瞰下方溢出的黑氣,喃喃道:“你本不該現於世間,又何苦想要重活新生。”
說話間,他取下了項間的佛珠,輕輕往前一扔。
一時間,絲線脫落,佛珠瞬間金芒四射,化作數十座佛塔,朝下鎮壓而去。
似乎感受到了外力的侵襲,黑氣更加澎湃,化作狂風捲舞,竟然將數十座佛塔瞬間絞碎成齏粉。
紅沙羅漢頓時口中溢出鮮血,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千古歲月,悠悠時空,也消磨不了你磅礴的力量。”
“這個世界,已經承受不起你的磋磨,還是安息吧。”
伴隨着話音,他每一寸肌膚都開始變成了金色,雙手開始結出繁複的印法,指尖竟然溢出了“卍”字符。
易寒不禁微微退後,他看出了這是宗什喀巴寺的至高印法,是純正的佛門殺伐封印之術,威力巨大,門檻極高。
只有對佛法鑽研到極深的程度,才能開始修煉,其他人看了連怎麼修煉都搞不清楚。
他在上一世,是看到過這門印法的,始終學不成,就是因爲沒有精深的佛法爲基礎。
當然,易寒也從未小看紅沙羅漢。
他雖然是佛門武修,但對佛法的研究極爲深邃,所以才受到岡仁波齊菩薩的賞識,封他宗什喀巴寺羅漢果位。
要知道,宗什喀巴寺乃是西極域第一佛寺,有着至高無上的權威。
寺內擁有宗師實力的僧人極多,但卻只有四個人獲得了羅漢果位。
其中,紅沙羅漢是最高的,常伴於岡仁波齊菩薩身旁,聆聽佛法。
隨着紅沙羅漢印法的使出,一個巨大的卍字符懸浮在他頭頂,並在他的指引下,一步一步朝下壓去。
然而黑氣澎湃,卻像是不可摧毀一般,即使這卍字符強大到如此地步,竟然不能將其壓制。
“阿彌陀佛,看來貧僧唯有放棄果位及六十年修爲,才能勉強讓你重歸穢土了。”
他右手輕輕點在眉心,一股更加璀璨的金芒直接激射而出,全身的力量和規則都溢了出來。
官兆曦不禁輕呼道:“大師...”
她沒有規勸,她清楚紅沙羅漢的選擇是堅定的。
而紅沙羅漢只是笑道:“貧僧所得,皆佛之造化,佛之造化,亦是衆生造化。”
“如今還造化於衆生,無有遺憾。”
說話間,他全身六十年的修爲、宗師級規則,以及羅漢果位,全部灌注於卍字符上。
那卍字符已然大如山嶽,艱難沉下,與黑氣殊死一搏。
時間一刻一刻在過,紅沙羅漢每過一個呼吸,就會蒼老一分。
直到最後,他已經是滿臉皺紋,雙目渾濁,枯瘦如柴,才終於將無盡的黑氣,壓盡了無數的裂谷之中。
驚世之威壓,終於消散。
紅沙羅漢搖搖欲墜,穩穩落下,踩在了重生的穢土之上。
他雙手合十,嘆聲道:“安息吧,安息吧,你的偉大無人銘記,但大地知曉。”
說話的同時,他一步一步朝前,走出了穢土,沒有沾染任何塵埃。
官兆曦不禁道:“大師修爲已散,去向何處?”
紅沙羅漢回頭,露出了蒼老的笑容。
他輕聲道:“施主,貧僧已還造化於衆生,當行走天下,見遍衆生,從頭開始,尋找真佛。”
官兆曦張了張嘴,唯有低聲道:“祝願大師。”
紅沙羅漢道:“施主,貧僧有自己的路要走,而施主又該去往何方?若終有一日,施主即將遠行,宗什喀巴寺的大門,永遠對施主敞開。”
官兆曦笑道:“多謝大師好意,因果輪迴,命運不息,兆曦只問玄心何處,便去往何處。”
紅沙羅漢把目光投向易寒,笑容更加親切,輕輕道:“你說玄心就在此處,貧僧看來,亦是此處。”
他說完話,大笑三聲,轉頭飄然離去。
易寒雙手合十,緩緩鞠躬而下。
官兆曦也是一聲嘆息,眉心幽藍紋路一閃而逝,卻又擡起頭來,疑惑道:“此地魔威滔天,早該驚動神靈,神靈爲何不至?”
易寒道:“我也在想這個問題,神靈去哪兒了?”
而此刻,在遙遠的千里之外,一座孤峰之巔,一股股強大的氣息匯聚於一處。
一個神秘的存在低聲道:“感受到了嗎?確認嗎?”
另一個聲音回答道:“確認,是他的氣息,他故意露出來的。”
其他的聲音也響起:“靈武王都那邊出了事,他爲什麼不讓我們過去?”
“難道是因爲,那邊的動靜是他搞出來的?”
“不會啊,他從來不問紅塵的。”
說到這裡,這些強大的靈魂突然又沉默了,因爲他們再次感受到了那個存在的氣息。
於是,一個淡淡的聲音傳了出來:“別瞎猜了,沒其他原因,我只是想看看那個年輕人的表現而已。”
“行了,你們走吧。”
話音落下,所有強大的靈魂瞬間跑沒影兒了。
他們一刻也不願意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