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了。
羅天大陸抗魔聯軍大敗,惡魔跨過魔窟深淵,長驅直入,朝東不斷行進。
無數戰士利用地形節節抗擊,設下了無數道關卡,也依舊擋不住惡魔大軍的進攻風暴。
因此,南蠻以南的惡魔大軍也激動無比,更加瘋狂地朝東迎接。
惡魔很清楚,只要兩方面大軍會師,整個南部西部就會瞬間鐵桶一片,防線固若金湯。
戰爭的局勢,就會進入嶄新的局面。
萬江流帶領的南楚大軍因此承受了巨大的壓力,但兩千萬大軍節節抗擊,更有無數修者朝南而去,支援南部戰場。
從無盡沼澤到南蠻以南的邊境,將近二十萬裡,竟然在十日之內,讓雙方惡魔大軍推進了兩萬裡。
這個里程是可怕的,意味着每天惡魔行軍超過了兩千裡,即使是惡魔行動迅速,羅天大陸也不該敗得這麼慘纔對。
各路大將,都對郭旭的打仗能力產生了巨大的質疑。
一衆人鬧到了易寒的營帳來,表示要請求撤職軍師。
易寒瞥了他們一眼,冷冷道:“大戰當頭,更換軍師,虧你們想得出來!”
“兵者,詭道也,能進能退,能屈能伸,千變萬化,神秘莫測,方能最終獲勝。”
“你們以爲對手是誰?是哪個門派?還是哪個小國?”
“那是惡魔!是數以千萬計的惡魔!”
“只看一時得失,便丟了信心,何其愚蠢!”
一衆大將被罵得狗血淋頭,一個個訕訕而歸,繼續去帶兵。
他們接到的任務都是,與惡魔短兵相接,逼迫其停下大戰,戰鬥開啓,又立刻撤軍。
這就意味着,每一次短兵相接,都對惡魔產生不了什麼殺上,反而自己的戰士在不斷的被屠殺。
身爲大將,他們有情緒和血性是正常的。
但領袖,需要考慮更多的事。
易寒來到了郭旭的帥賬,看到了滿頭白髮的他,也不禁輕輕一嘆,道:“軍師,十日白頭,壓力宛如天傾吧?”
郭旭並不老,加之最近幾年修爲大進,更不可能老得這麼快。
到底是壓力太大了,所以纔會很快白了長髮。
他看到易寒,抱拳道:“多謝元帥替我解圍,否則我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些出色的將領。”
易寒道:“你不被理解,不怪他們?”
郭旭笑了笑,道:“若他們能輕易理解,那惡魔也一定會發現端倪,他們不理解反而是好事,況且,他們雖然有怨言,但執行命令卻是絕不拖泥帶水,的的確確是優秀的將領。”
易寒回頭,看着地圖,輕嘆道:“真是一盤大棋啊!若此戰真的如你我計劃一般,那惡魔這一波天塌攻潮,將徹底化爲烏有。”
郭旭道:“我們各個體系齊心協力,緊密配合,雖然還在磨合之中,但決心讓我們誕生了更多的默契,說實話,在大集團戰爭層面上,我還是有點信心的。”
“只是...在神靈以上的修者層面,卻不是我能處理的啊。”
易寒擺手道:“神靈以上,完全不需要你來操心,我會死死盯住這一塊,會給那些畜生一個驚喜。”
郭旭鬆了口氣,死死盯着地圖,道:“十二天了,距離大戰開啓,已經十二天了,南蠻以南的惡魔大軍,已經到了南楚大窪地了。”
易寒眯眼道:“時機已經成熟?”
郭旭低聲道:“三天,我們還需要三天準備時間。”
“三天之後,發起真正的...總攻!”
......
瑞雪融化,嫩芽初生,泥土的芬芳伴隨着暮風,吹動飄散的秀髮。
薄荷色的裙裾上站滿了鮮血,活潑的女子望着遼闊的草原,怔怔出神。
曲煙妃緩步走了過來,道:“妙娑,怎麼了?心情不好?”
辛妙娑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低聲道:“曲姐姐,我想...易寒說得沒錯,我沒有那麼堅強。”
曲煙妃嘆了口氣,道:“這一場戰爭,沒有人是堅強的,畏懼和痛苦積攢在每一個人心頭,都在等着爆發的那一刻。”
辛妙娑道:“我們已經逃亡了十多天了,有時候我真想一個人回頭,與惡魔殺個痛快,可惜將軍不允許。”
她語氣幽幽,表情有些黯淡,低聲道:“我不笨,我知道將軍有將軍的安排,聽從纔是最好的選擇。”
“我也想過,我回頭與惡魔殺個痛快又能怎樣呢,在這一場戰爭中,我的力量是如此的卑微。”
曲煙妃道:“不要想得太多,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憑藉一己之力改變這一場戰爭,易寒都做不到不是嗎?”
“我們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只要每一個人都做好自己的事,我們羅天世界就會迎來最終的勝利。”
辛妙娑無奈捂住了連,低嘆道:“據說,易寒在提倡生育了,只要是女人,只要懷了孩子,就可以獲得糧食,就可以轉移到安全區。”
“我不認爲他們這樣做是錯的,畢竟羅天世界需要生命,需要更多的戰士。”
“可我總是在想,戰亂時代,人命就這麼輕賤嗎?人的尊嚴就這麼微不足道嗎?”
曲煙妃沉默了很久,最終搖了搖頭。
這個問題她無法回答。
命題過於龐大,過於深邃,涉及到種族和文明的延續,涉及到這個世界根本的運行法則。
只是有人幫她回答了。
“生命和尊嚴永遠都不是微不足道的,只是觀察的角度不同。”
易寒緩步走了過來,踩着溼潤的大地,吹着暮風,坐在了辛妙娑的身旁。
他拉住了曲煙妃的手,也讓她坐了下來,三個人並肩而坐,看着四周壯美的風景,心情也莫名放鬆了些。
易寒輕輕道:“在古老的時代,在智慧還未真正開化的時代,人們茹毛飲血,刀耕火種,是母系社會。”
“那時候,女性或者雌性是一個種族的根基,到了後來,文明誕生智慧,男性或者雄性又成了種族的根基。”
“爲什麼會有這樣的變化呢?妙娑,因爲一個種族的終極使命,是讓這個種族繼續繁衍生息。”
“在這個基礎下,把目光放在廣義的時空高度,尊嚴和個體生命就會顯得微不足道。”
他輕輕拉住了辛妙娑的手,道:“一到亂世,人們就容易去思考一些問題,關於生命,關於尊嚴。”
“我給你的回答是,當一個種族還沒有擁有文明的時候,尊嚴就是微不足道的,生命纔是最重要的。”
“而當一個種族已經擁有了繁榮的文明,生命雖然重要,但尊嚴纔是更重要的,因爲尊嚴是文明的根基,尊嚴沒了,文明就會倒退。”
“那時候,便只剩下茹毛飲血了。”
說到這裡,易寒擡起頭來,道:“那麼說回現在的羅天世界,我們擁有過輝煌的文明,我們的智慧早已開化。”
“所以我們不會接受惡魔的奴役,即使那樣可以讓我們的種族存活。我們選擇戰鬥,選擇用無數人的生命去犧牲,是爲了尊嚴,有尊嚴地活下去。”
“在這個大的命題下,有無數的人去死,也有無數的人在誕生子嗣,他和她,都是偉大的。”
“因爲他和她的本質,都是在爲了這片世界的尊嚴而戰鬥。”
辛妙娑低聲道:“爲了尊嚴麼?”
“代價未免過於沉重的了些。”
易寒沉聲道:“文明就像是母親,發展文明,就像是養育子嗣。在這期間會遇到病魔,會遇到一切困難,生育如此痛苦,但如果當孩子呱呱墜地的那一刻,一切都值得了。”
“我們的文明就像是一個懷孕的母親,她遇到了惡魔這樣的病魔,所以我們在承受痛苦,當我們戰勝惡魔之時,這片世界會得到飛速的發展,也就是文明的發展,也就是...子嗣的誕生。”
他忍不住摸了摸辛妙娑的頭,低聲道:“你看到了鮮血和死亡,因此心情沉重,但你也應該看到其他的東西。”
“無數的戰士,他們就像兄弟一樣互相幫助,生死相托,爲了這個世界而戰鬥。”
“許許多多的人,都在爲了最終的勝利而努力。”
他指着前方,道:“你看,天黑了,但熬過了黑夜,光明一定會很快到來。”
辛妙娑呢喃道:“真希望我能熬到光明到來的那一刻,那一刻我應該會開心起來。”
易寒道:“單單是希望,那不夠的,需要每一個人付諸於行動。”
“光明不是等來的,是爭取來的。”
他站了起來,笑道:“要發起總攻了,我們會用實際行動證明,這片世界還是有尊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