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國似乎又恢復了以往的寧靜,那場失敗的宮變,或許漸漸被人遺忘,成爲茶餘飯後的談資。
花容容與上官晨雖未恢復得向從前那般親密,王府的人卻是顯而易見兩人關係好轉了許多。下人們時常看到,王爺與王妃兩人在後院悠閒漫步,有說有笑。
這樣的生活很簡單,卻讓花容容前所未有的感到滿足。
“你爲什麼不告訴我,我想不起來的到底是什麼?”涼亭裡,上官晨坐在花容容對面,綴着茶問道。
花容容笑笑:“其實沒什麼事,三爺,這幾天你身子可好了些?”
“還行吧。”上官晨說着,撫了撫心口的傷,依舊有些隱隱作痛。
“過幾天我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心底猶豫了許久,花容容最終還是跟上官晨說了個善意的謊言。雖然很不捨,可是她必須要替上官晨尋藥,否則……
聞言,上官晨劍眉攏了攏,心底有些不悅的感覺:“你要去哪兒?”
“去北方找一個人。快的話,半個月左右就能回來了。”花容容平靜地看着他。
上官晨沉默不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能晚些再去?”
“那個,我不能失信於人嘛。你放心,我會盡快趕回來的。”見上官晨似乎不大樂意,花容容連忙保證。
沉吟了許久,上官晨才緩緩開口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五天後吧。”上官玉還在天牢裡,她保證過讓他活着,所以她還是要先把這件事搞定。“明天我要進宮一趟,你能陪我去麼?”
“爲了上官玉?”上官晨的出乎花容容意料,讓她有些措不及防的狼狽。
“嗯,”她輕輕地點點頭。
“我陪你去吧。”上官晨望着她。
“啊?”花容容更加不可置信,他居然主動說陪她進宮,而且還是爲了那個一心要他死的弟弟。“你不問爲什麼?”
“這麼做,不過是給父皇一個順水人情。父皇不會殺他的,若真要治罪,早就殺了。”上官晨的眼神有些深沉,裡面有着花容容看不太懂的複雜。
“好!”花容容沒有深究上官晨的深意,笑了笑點頭。
上官晨還是那個上官晨,卻依舊讓花容容有些陌生的感覺。她說不出是哪裡不對勁,總覺得他的溫柔離她有點遙遠。
或許,是她太貪心想太多了吧,花容容甩開心裡的念頭,如是對自己說道。
次日,上官晨果然一早便喚人來催花容容梳洗進宮。
“要不,你還是回府吧,我一個人去。我怕父皇勃然大怒,遷怒與你。”在去往皇宮的路上,花容容有些不安。
上官晨勾起脣角:“放心,即使父皇生氣,也只是表面的。上官玉畢竟是太子,而且這一切都是淑妃在幕後操作,上官玉除了私自從西北迴來,沒有什麼非死不可的罪證。父皇不會那麼容易讓他的死的。”
花容容只好沉默,對於這種朝政上的手段,她看不來,也玩不來。由始至終,她還是那個不擅長玩手段的花容容。
上官晨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淡淡地道:“只有勢力平衡了,權利纔不會倒向一邊,對帝王不利。你明白了麼?”
花容容點點頭,這些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很難理解而已。
上官晨卻也不再說話,闔上眸子靠着車廂閉目養神。
車廂裡陷入沉寂,花容容看了看上官晨,便掀開簾子看向外面。
京都繁華依舊,那場宮變對這些底層的子民並沒有造成什麼困擾。其實對這些平民百姓來說,安寧纔是他們想要的,至於誰當皇帝真的不重要。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她就用花容容的身份在這生了生活了這麼些年。人生中的大起大落,也在這短短的幾年經歷過。似乎已經濃縮了人生的精華,經歷了這麼多事,很多曾經在她看來很重要的事也變得不再重要。
或者,真的簡單就是幸福吧。
在她的沉思中,馬車很快進了皇宮。
上官晨低聲提醒:“該下馬車覲見父皇了。”
花容容這才從自己的世界裡回過神來,歉然地笑笑。
“想什麼這麼入神?”上官晨隨意地問道。
“沒什麼,只是感慨世事無常。”花容容找了個藉口敷衍。上官晨聞言也沒在繼續問下去,與她並肩往御書房走去。
兩人才來到御書房,太監便直接將他們請了進去,說是皇上久候多時了。
花容容與上官晨相視一眼。花容容很明顯看到上官晨的眼底掠過一抹怒意,她心裡也有些怪怪的感覺。
皇帝原來根本不相信自己這個兒子,此舉無非是在告誡上官晨,無論你們做什麼,我都有辦法知道。
憤怒在上官晨眼底只是一閃而逝,馬上他就若無其事的走了進去。
“晨兒,容容,你們可來了。”兩人一走進御書房,便聽到皇帝溫和地笑道。
“見過父皇。”
“好了,這是御書房,你們不必多禮。來來,都來看看朕的這副畫如何。”皇帝手執毛筆,饒有興趣地指着桌面的宣紙。
上官晨率先上前,拿起皇帝的墨寶看了看,隨後恭敬地道:“父皇的丹青造詣果然不同凡響,這美人神韻逼人,栩栩如生。”
花容容也近前看了看,忍不住讚歎:“沒想到父皇竟如此擅長丹青,父皇,容容貪心,可否請父皇將這仕女圖送給容容呢?”
“哈哈哈……”這番話說得皇帝心花怒放,“有何不可?朕送你便是。”說罷,便要拿起一旁的印章蓋上去,卻沒想到不小心碰了下硯臺,滴了滴墨水在仕女圖上。
“哎呀,你看這,年紀大了,總是免不了不小心。”皇帝拍拍自己腦袋,隨後毫不猶豫地將那幅畫抓起來撕掉。
“父皇這……”花容容來不及說不,那副栩栩如生的仕女圖已經成了碎片。其實她想說,那麼點痕跡根本不影響這副畫。
“容容啊,你不懂,在朕眼裡,容不得半點瑕疵。有了污點就是有了污點,怎麼也抹不掉。看着啊,心裡總是不舒服。既然是要送你的,朕就要送送幅完美的。過些日子吧,朕重新畫一幅送你。”皇帝笑着說道。
花容容聽着卻是心頭一顫,她明白皇帝話中的意思。皇帝這是警告,警告她與上官晨。
偷偷地看了眼上官晨,上官晨卻一如既往的平靜,沒有半點的波瀾。
雖然清楚皇帝不會殺上官玉,在等着他們開口。可是她也猶豫了,這個口她到底該不該開。
“父皇說得對。”上官晨躬身道,轉而看向花容容:“容容不要太放肆了。”
“父皇,容容貪心了。”花容容忙跪了下來,“可是父皇,您是不小心並非有意,所以容容還是覺得有些惋惜。”
“丫頭,你想說什麼直說吧。朕保證不會對你怎麼樣。”皇帝坐下來,直直地看着花容容,眼底的精光轉瞬即逝。
花容容跪在那,“父皇,容容是想說……”
話還未說出口,卻被上官晨打斷了:“父皇,兒臣是來給七弟求情的。請父皇免七弟一死,畢竟這事的幕後主使是淑妃娘娘。他身爲太子,如果被斬殺了,恐怕會被有心之人做文章,引起民間動盪。”
皇帝的臉色驟然一寒,語氣也冰冷起來:“晨兒,難道你不知道玉兒所作所爲多讓朕痛心?他已經是太子,竟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朕若是不殺他,如何服衆?”
“父皇,太子一死,朝中必定引起大變。父皇,爲了朝廷,還請父皇放他一條生路。”上官晨頂着皇帝凌厲的目光,直直對上皇帝充滿威嚴的眸子。
“哼,朝中大亂?晨兒,你這是何意?”
“兒臣請父皇放他一條生路。”上官晨跪下去。
“好,好好,你竟然替一個造反的弟弟求情。”皇帝怒極而笑。
上官晨不卑不亢地道:“父皇,他也是您的兒子。”
這話讓皇帝舉起欲拍下的手緩緩放下,他深深地看了眼上官晨,許久才道:“晨兒,你何時變得這麼仁慈?朕記得,對那種一心要置你於死地的人絕不手軟的。玉兒,可沒想過讓你活下去。”
“因爲,兒臣知道,只有對手的存在,纔會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上官晨擡起頭,眼底有着皇帝看不懂的執著。
“好一個只有對手才讓自己強大!既然你都這麼說,那朕便允了你!”皇帝冷笑。
“兒臣謝父皇。”
“沒什麼事就下去吧!”皇帝揮揮手,不再看他們。
兩人相對一眼,“是,兒臣(容容)告退!”
說完,兩人同時退了出去。
他們沒看到,在他們轉身的瞬間,皇帝臉上掠過一抹古怪的笑意。
離開御書房,花容容舒了一口氣。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背心竟滿是冷汗。果然,皇帝的心思是最難猜測的。明明就不會殺上官玉,卻連個順水人情都要像殺人那般。方纔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爲皇帝會下令侍衛將他們拖下去。
如此一來,後果就有點懸了。如今皇帝允了上官晨的強求,花容容還是心有餘悸。
“你怕麼?”毫無預兆的,上官晨牽起她的手握住,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一瞬間,安全感涌上來,她搖搖頭:“你在,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