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間,花容容覺得自己好像是遊入了浩瀚的海洋深處,壓抑的感覺,令她險些窒息,她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可週圍層涌而來的黑暗,讓她的眼皮越發沉重。
不然,就這麼睡過去吧?
她的思緒當中,有這麼一個淡淡的聲音飄蕩着,像是催眠的咒語,消磨着她的意志。
“容容怎麼樣了?”
突然,一個溫醇如同陽光的男聲傳到了耳中,昏迷不醒的花容容心頭一緊,準備交給黑暗的思緒,又重新啓動了起來,儘管她睜不開眼睛,卻在不斷的運轉,想要聽到更多的男聲。
“回稟皇上,娘娘正行走着,突然就昏倒過去了,現在還沒醒過來。”提花的聲音傳來,讓花容容的心裡稍稍暖了一些。
緊跟着,那熟悉的男聲又傳了過來:“孫太醫,不論付出多大代價,都一定要把容容給我醫好,否則,我定不會饒恕你!”
“微臣遵命,微臣定傾盡醫術,還皇上一個健康的娘娘。”
這一番簡單的對白,到此就結束了,但花容容的思考並沒有結束,她已經聽出來,那是皇上的聲音。
就像是黎明中第一道光芒,驅趕走她身體周圍的黑暗。
忽然,她像是生出了無數的力氣,竟破開身上那種巨大的壓抑,睜開了雙眼,入目處,是眉目焦急的皇上,還有誠惶誠恐的孫太醫。
花容容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說了句:“皇上。”
“啊,娘娘醒了!”提花驚訝的尖叫一句,隨即怯生的低下頭去,有上官晨在這兒,她如此一驚一乍,定是要受罰的。
顯然,上官晨也沒心思要跟她們計較什麼,擺了擺手,說道:“提花,你先下去候着吧,我跟孫太醫在這就好。”
“奴婢遵命。”提花小心翼翼的作揖離開。
轉過頭來,上官晨的眼神醇厚,讓花容容覺得身上輕鬆了許多,她笑道:“皇上,不必太擔心我,只是太累了,所以才…”
“太累的話,就不要隨便外出了,太醫,容容的身體如何?”上官晨微微皺眉,凝聲問道。
孫太醫抓緊回答:“回稟皇上,微臣需要詢問娘娘幾個問題,但請皇上批准。”
“你問吧。”越是這樣,上官晨就越覺得心急,自從花容容那次死裡逃生之後,就一直體虛多病,每每思至,上官晨都恨不得要了彭將軍的性命!
“微臣爲娘娘把脈,發現娘娘脈息平穩,似乎與上次微臣診治時,有了些許不同,請問娘娘,是否服用了其他的藥物?”孫太醫將花容容的纖纖玉手放回被褥,謹小慎微的問道。
花容容心裡一個咯噔,自己若是說了這藥是明輝給的,或許會引得上官晨不快,心念電轉之後,便開口說道:“沒有啊,我一直都按照孫太醫的醫囑服藥的,這脈息平穩,是好是壞啊?”
“是好事,娘娘不必擔心,照這個樣子來看,娘娘的身體正在恢復之中,只是這些時日服藥太多,身體虛弱,需要長久的休養,不宜長久外出行走。”孫太醫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陣,終究沒有再問,輕聲說了句。
上官晨心裡的大石頭,總算是放了下來,他長呼出一口氣,說道:“真是嚇死朕了,容容,記住太醫的話了嗎,在身體徹底好了之前,千萬不要隨便出行了,知道嗎?”
“知道了,我定會小心休養的。”花容容乖巧說道,她這樣說,也只是爲了能夠安撫住上官晨的心,畢竟自己還要着手調查明輝的事情,若上官晨太過擔憂自己,定會在宮中傳出消息,或許就打草驚蛇了。
上官晨罕見的拍拍孫太醫的肩膀,讚道:“孫太醫,你做的不錯,等容容身體康復的那時,我定會給你不少賞賜,先下去吧。”
“謝皇上。”孫太醫受寵若驚的垂下頭,上官晨並沒有注意到,孫太醫的額頭早就噙滿冷汗。
片刻,這屋子裡,就只剩下上官晨和花容容兩個人了。
“容容,你回答我,剛纔你究竟是去什麼地方了?”上官晨沉思了一會兒,突然凝聲問道。
花容容輕輕的看着他,放在被褥當中的手卻緊緊握住,在極力掩飾自己的緊張,過了好一會兒,她纔開口說道:“晨,我去看了看明太醫,我總覺得,我被他戲弄這件事,並沒有那麼簡單。”
“我命人查過明輝,他在民間行醫已久,聽百姓們說,他醫德高尚,並非是淫邪污穢之輩,我也有所懷疑,他對你做的一切,或許是有人指使。”這段時間以來,上官晨也思索過這些事,覺得其中蹊蹺太多,故而遲遲沒給明輝降罪,但他沒想到,花容容竟也暗中調查此事,“容容,若此事真有幕後黑手,我一定會秉公處理,但明輝爲人如何,我們誰都拿捏不準,以後你還是與他保持距離,萬一受到什麼傷害,心痛的人是我啊。”
花容容點點頭,認真道:“容容明白,以後肯定好好養病,如何?”
“早該如此。”上官晨難得一笑,他早被花容容的病情折磨的心思沉重,現在聽到花容容承諾,眉眼盡是笑靨,嘴角勾動起來,“容容,你就是一個這樣的人,心中有什麼疑問,都想要親自探究明白,你骨子裡頭有一股倔強,似乎什麼都要親力親爲,以前我傾注心血在爭奪皇位上,可現在,我成了一國之主,你有什麼事情,便交給我來做吧。”
“晨,你事務纏身,能多來陪陪容容,就是好的,豈敢再讓你爲了容容調查這些後宮瑣事,放心吧,容容心裡掌握着分寸的。”花容容抓住上官晨的手,微笑道。
“那也是以後的事情,現在你的任務,是好好養病,明白了嗎?”上官晨突然變得非常嚴肅,一雙眸子異常的明亮,似乎要將花容容給徹底看穿一樣。
花容容一怔,儘管眼前這張面孔肅然威嚴,卻讓自己的心中溫暖如春,她嫣然一笑:“我明白了!”
“好了,你睡一會兒吧,我就坐在你身旁看着你。”上官晨爲她整了整被角,柔聲說道。
花容容點點頭,並非是她不想陪着上官晨,而是真的累了,不知爲何,就覺得自己的體力如水流一樣的流失而盡,才一會兒的功夫,就上下眼皮打架了。
等到她甦醒過來的時候,已是翌日了。
“呀,晨,你怎麼就這麼睡了?”花容容微微側頭,突然發現,上官晨就趴在自己的身旁,睡得很沉。
只是,這一晚,他過的肯定不怎麼好,眼圈烏青烏青的,整個人看上去,非常沒有精神。
掀起被角,花容容試圖蓋在他的身上,卻不小心驚醒了他,只見上官晨打了一個激靈,猛的睜開眼睛。
“晨,你醒了?”花容容笑道。
“嗯,我竟睡着了。”上官晨打量着窗外的時景,不由笑了出來,突然轉過頭,凝視着花容容的眼睛,“容容,你覺得現在怎麼樣了?”
“還好吧,有些餓。”
聽到這兒,上官晨立即叫來了提花,正色道,“給容容拿她最喜歡的糕點來,提花,你今日一定要看好娘娘,無論她要去什麼地方,都不許,明白了嗎?”
提花微的看向花容容,後者淡淡的笑笑,她立即躬身回答:“奴婢遵旨。”
“行了,時辰也不早了,皇上你抓緊去早朝吧?”花容容坐起身來,臉上掛着隨和的笑容說道。
上官晨本想再多待上一會兒,但門外也傳來了劉公公的聲音:“皇上,早朝時間到了。”
“知道了!”上官晨應了一句,隨後轉過頭來,看着花容容那越發憔悴蒼白的面孔,心疼不已,“容容,你一定要好好休養,我會叫御膳房爲你做些進補湯藥,等你身體好了,想去哪,我便陪你去哪。”
“我要去天涯海角,你也能陪我去麼?”花容容笑了一下,“好好上你的早朝去吧,我會好好在寢宮裡呆着的,不必擔心我。”
又不捨的看了她一陣,上官晨這才簡單洗漱離開,只是,他前腳剛走的功夫,提花就走了進來:“娘娘,孫太醫求見。”
“我想,他也該快來了。”花容容露出一個平靜的笑容,“他肯定是來問有關於我服用什麼藥物的問題,喚他進來吧。”
片刻,孫太醫快步走了進來,還沒開口,花容容便主動問道:“孫太醫,你可是要問我,有關於藥物的事情?”
“娘娘英明,正是此事。”孫太醫心頭一緊,問道,“依娘娘的脈象來看,娘娘的身體的確在恢復當中,只不過,那卻不是微臣要娘娘所服之藥能產生的效果,微臣想知道,是哪位高人,爲娘娘開了這個方子。”
“高人的名字我自然是不能告訴你的,但藥物我可以給你看看,以後,也把我的藥改成這種藥吧?”
花容容說完,便讓提花拿出明輝開的藥,孫太醫端詳一陣,隨即陷入思考,恍然大悟:“這位高人當真是名醫大師啊,用藥如神,只不過…”
“不過什麼?”花容容皺住眉頭,好奇的問。
孫太醫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但終究還是說了出來:“依這位高人所開的方子,這藥無論是成分還是比例,都恰到好處,甚至可以說是完美至極,只是…娘娘的身體,不應只恢復到這等程度,其實,與其說是恢復,倒不如說只是維持了現狀,沒有惡化而已。”
“孫太醫,有什麼話,你但說無妨。”花容容聽得心裡陣陣不安,難道說明輝開的藥有問題?
“其實這也只是微臣的一種推測,微臣爲娘娘診治的病情,與這位高人的診治結果,應該是一致的,但這位高人用藥如此精湛,娘娘的身體還沒有多大進展,有可能說明,微臣與這高人,誤診了。”
“你是說,你們把我的病搞錯了?”
花容容說出這個推測的時候,自己都覺得荒誕可笑,這兩人,一人是民間口口相傳的神醫,一人是太醫院的院長,難道兩人同時誤診,而且,診斷的病情,還出奇的一致?
想着想着,她的心中,倏忽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難道說,自己所患的疾病,連這兩位當世最出色的醫師,都束手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