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道：“他要你，放棄皇位。”
帝泉靜始終一眼不眨的盯着太子，生怕他受不了刺激而衝動行事，可看了半晌卻發現太子沒有任何反應。
她心中一慌，急忙從椅子上起身走了過來，抓着他的手臂輕輕晃了幾下；“皇兄？”
太子緩緩地眨了眨眼睛，順勢看向帝泉靜擔憂的眼神，忽然哭笑了一聲。
“你們知道嗎，其實，我真的有猜到過這個結果。”
他神色落寞的搖了搖頭，身體僵硬的往後退了幾步坐到了椅子上。
書房裡頓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帝泉靜看到他這樣冷靜，倒是有些格外不適應。
這兩天，她曾無數次幻想過太子各種絕望瘋狂的情緒，唯獨沒有想到他竟然如此淡然。
帝泉靜不明白，左相卻看得明白。
過去的那些年，太子已經在夾縫中生存了太久，滿身的銳氣早就被磨光了。
身爲一國太子卻不能生育，簡直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所以，那些皇子們即便知道他是正統皇室太子，身後又有世家之首的墨家誠邀，也敢肆無忌憚的向他挑釁！
或許，這麼多年來，太子對於擁有一個健康體魄的需求，早已經超越了擁有皇位！
即便如此，當真正聽到要失去皇位的時候，太子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因爲，那個位置，原本就是屬於他的。
以前是，現在也是。
況且，現在他的身子有望好轉，可是卻不能繼承皇位了。
沉默了良久，帝泉靜忽然嘆息一聲：“皇兄，皇叔說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今天……已經是第二天。”
太子動了動僵硬的脖子，直直的盯着帝泉靜，微微勾脣：“百里寒知道嗎？”
帝泉靜一愣，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皇兄，你怎麼問這個？”
皇族精心培養的太子並不遜色，更何況太子的身上還留着墨家的血，他只是隱藏了鋒芒，並不是沒有利爪。
前日傍晚，他去長公主府的時候，七皇叔和七王妃剛走不久，百里寒也正巧在。
如果就是那一
天的話，那麼百里寒也應該知道的。
百里寒是皇上最信任的愛將，他若知道此事，爲什麼不告訴皇上？
七皇叔說這番話的時候，爲什麼又毫不避諱百里寒？
難道百里寒早就是七皇叔一派的人了嗎？
太子只覺得渾身冰涼，慢慢收緊了拳頭，情緒也穩定了下來。
“靜兒，皇叔還是要你嫁給百里寒嗎？”
帝泉靜張了張嘴，回想起當日七皇叔離開時說的話，才點了點頭：“大概是，當時我出宮之前，父皇已經同意了婚事，皇叔應該也是知道的，可他什麼都沒有說……”
太子忽然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眼中的笑意甚是苦澀。
“靜兒，七皇叔果真是疼你，一切都爲你打算好了。”
太子的語氣稍顯心酸，也很是頹敗。
他原以爲自己身子好了之後，就可以再也不用隱藏鋒芒，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墨家，保護身邊的人不再被欺負。
到最後，還是不能成事。
帝泉靜心亂如麻，一向引爲爲傲的理智頭腦也一片空白，她不明白太子這是什麼意思！
妥協？還是……
“舅舅，我該怎麼辦？”
太子從來都不會衝動的人，完全繼承了墨家人的心性，雖然這一刻心情暴躁的很，可他依舊沉穩內斂。
他擡頭，直直的看着左相。
剛纔帝泉靜說七皇叔給了他三日時間來考慮，那麼左相應該也不是現在才知道了。
他相信，左相既然能在今天找自己，必然是心中有了主意。
他想聽一聽。
從說出讓他放棄皇位的那一刻，左相就一直在觀察太子。
可以說，太子到目前爲止的反應，還是很讓他滿意的。
他深深地看着太子，目光中隱有心疼，但更多的是堅決。
“華兒，七皇叔是爲你好。”
放棄皇位，對於太子來說就是贏得了七皇叔的認可，贏得了七皇叔的愧疚之心。
只要他這一生不做出謀逆之事，七皇叔定會保他一世無憂。
雖然能猜到左相的心思，可真正聽到他說出來的這一刻，
太子還是感到微微震撼。
好一會兒，他才嗓音喑啞的道：“舅舅，我們真的沒有選擇了嗎？”
太子並不相信左相會刻意害他，因爲他們纔是至親骨肉，纔是真正的一家人！
只有他好了，整個墨家纔會更上一層樓，他相信左相一定也明白這中間的關係。
可他還是有些不明白。
左相看見他眼中的震撼和受傷，忽然走上前，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輕不重的拍了拍。
“華兒，做皇上，並不幸福。”
太子眉頭微擰，他何嘗不知道做皇上有太多的無奈，可他從小就是太子，皇位就是他最終的歸宿啊……
“朝堂之事瞬息萬變，你今日還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是下一瞬，就會身首異處，成爲別人謀權篡位的墊腳石。”
想起前朝之事，左相臉色悵然，彷彿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太子聽到這話，臉色微變，他當然知道左相不可能隨便說這些，必然是有弦外之音的。
剛要再細想，就聽到他長長嘆了一口氣。
“華兒，有些事情舅舅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但是你要相信舅舅，無論七皇叔還是舅舅，都不會害你，更何況，七皇叔，始終是你們的皇叔，你們身上流着帝家的血……”
太子聽到這話，忽然頹然的笑了笑，像是已經妥協了。
“舅舅，他日皇叔繼位，我這個有名無實的太子，該如何立足？”
左相還沒有迴應，門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很快，敲門聲響起。
“進來。”
“相爺，出事了！”
左相眉心微動，不動聲色的道：“出什麼事了？”
管家像是驚魂未定的嚥了下口水，才瞪着眼睛道：“是，是七王府……百里將軍，他帶兵圍住了七王府！”
“什麼？！”
左相還沒有說話，帝泉靜就驚得上前幾步，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回稟長公主，千真萬確，百里將軍奉皇上口諭徹查七王府，說是，是懷疑七王府窩藏前朝餘孽……”
話音未落，左相瞬間臉色煞白，直接大步衝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