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兒想着,這下丟人了。
然後預想的疼痛並沒有傳來,還撲進一堵堅實的胸口裡。這個胸口真暖,真踏實。
影子伸手攬着伏在自己胸口的秦九兒,輕聲一句:“九兒,你再忍忍,我帶你去司馬府。”
秦九兒痛苦的閉着眼睛,點點頭。就覺得身子忽的被抱起,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然後腦後的昏睡穴道被點住,一切陷入黑暗。
秦九兒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躺在一個陌生的牀上。牀邊,就是一個滾熱的大銅爐。桌子邊,和門邊,還各有一個銅爐。屋子裡熱的就跟炎炎盛夏一樣。但是秦九兒卻覺得真是舒服。
房門開,碧霄一進屋,就看見媽咪正在房間四處看,忙小跑過來,抱着媽咪的腿就紅了眼圈:“媽咪,你終於醒了。你嚇死碧霄了,碧霄以爲你又要睡三年都不醒呢。”
秦九兒對兒子心頭早就沒有火氣,見兒子又嚇成小樣,就彎腰抱起兒子安慰道:“沒事,媽咪這不是好好的麼。”
碧霄在媽咪跟前,狠狠垂着小腦袋道歉:“媽咪,碧霄錯了。碧霄再也不會不聽媽咪的話就偷偷去皇宮了。碧霄以後再也不氣媽咪,害的媽咪心口痛了。”
秦九兒緊緊抱着兒子,喉頭堵的難受:“碧霄沒有錯,是媽咪的錯。是媽咪曾經犯下大錯,害的你爸比不認你,還兇你。媽咪替爸比給你道歉好麼?”
碧霄忽的擡起頭,目露兇光:“不,爸比的錯憑什麼要媽咪替道歉!而且,那樣的爸比也不值得媽咪去愛,碧霄也不想要那樣的爸比。”
秦九兒嘆口氣:“可是,當初畢竟是媽咪先做錯了。”
“媽咪,人都會犯錯。知錯能改不就好了麼?碧霄已經想好了,從前沒有爸比,我們過得也很好。那以後,碧霄也不要爸比,媽咪,你不用怕,有我保護你。”
碧霄小小的年紀,特別嚴肅,擲地有聲的說道。
秦九兒感動的一塌糊塗,扳過兒子的小臉就是一個大大的香吻:“兒子,媽咪記住了。以後你可要好好練武,好好保護媽咪啊。”
碧霄重重的點頭,然後偷偷擦掉臉上的口水。
“對了,這是大司馬府麼?媽咪是怎麼來的?”秦九兒撓撓頭,對之前的事很是模糊。
碧霄點頭:“這是大司馬府,是舅老爺送你來的。你當時昏睡不醒,舅老爺說你感冒怕冷,要泡很熱的池子裡纔會好。泡完之後,舅老爺就給你抱着房間睡覺了,又給房間點上好幾個大爐子。”
秦九兒皺眉:“送你木鳥的舅老爺?”
“是啊,除了那個舅老爺,我還有別的舅老爺麼?”碧霄好奇的問。
“那倒沒有。那你舅老爺呢?”秦九兒又問。畢竟楚凌風和他爹都斷了兩年多的父子關係了,忽的聽聞是楚凌風送來的,有些好奇也難免。
“舅老爺和舅太爺在前邊的房間說話呢。我聽着沒啥意思,就過來看媽咪醒了沒。”碧霄很是乖巧的回道。
秦九兒見兒子這麼說,不由得笑了。這爺倆,兩年了,也是該和好了。想不
到,自己還成了楚凌風走到這兒的臺階。放碧霄到牀上坐着,捏捏他的小臉:“昨天在這兒玩的好不好?沒有淘氣吧。”
“沒有淘氣沒有淘氣,碧霄在這兒可乖了。就是睡醒一覺,手指頭有些痛。可能是睡覺壓到了。”碧霄說着還撒嬌的將手指舉到媽咪跟前看。
秦九兒也是敷衍一下看看,小孩子,睡覺不老實,難免會動來動去的,磕磕碰碰的。但是這麼敷衍的一看,隱約看到兒子白嫩嫩的手指肚上,有兩個細小的幾乎看不見的針眼。
其實這樣的針眼,一般人根本就看不到的。但是秦九兒已經五玄大乘,目力是超乎尋常的。她又仔細的看看那手指,確定是針眼無疑。
“媽咪,有事麼?”碧霄見媽咪很鄭重的看來看去,急忙問道。
“沒事,啥也沒有,大驚小怪。”秦九兒笑着將兒子的手指放嘴裡輕咬一下說道。
碧霄笑鬧的抽回手,伸手抹一把額頭的汗:“媽咪,你這房間太熱了。我要出去和美猴王玩兒涼快涼快。”
“好,多穿點。”秦九兒囑咐着。
碧霄抽抽着小臉:“果然有一種冷,叫你媽覺得你冷。”
“臭小子!”秦九兒作勢飛起一腳,碧霄已經‘嗖’的沒影了。
兒子跑了,秦九兒坐在爐子邊烤火。她不明白自己爲什麼突然這麼懼冷。兒子在這房間熱的直冒汗,自己卻覺得做在火爐邊才舒服。
門‘吱呀’一聲開了,楚凌風進來就急忙關上門,也阻隔外面繼續的大風肆虐。
“九兒,你醒了,覺得怎麼樣?還怕冷麼?心口還疼麼?”楚凌風進來就關心的問。
“還好,已經沒事了。”秦九兒說着,讓出身邊的位置給楚凌風坐。楚凌風敬而遠之,到窗口坐了。他又不怕冷,在這熱死人的房間,他若是再往火爐邊湊合,那不是自找罪受麼。
“舅舅,我記得路邊是……反正不是你,可是最後怎麼是你給我帶進司馬府的啊?”秦九兒不解的問道。一時有些模糊的時候,也不知道接住自己的是北冥爵還是影子。
“是影子將你帶給我,他不便在人前露面,就找我出面。說你中了寒毒,來這兒泡泡火山池,會減輕一些痛苦。只是說來就有氣,你居然中了冥王劍!這皇上真是昏君,暴君,居然能對你下得去手。”
秦九兒見楚凌風很是氣惱的模樣,不僅很是不解的問:“寒毒是什麼?”
楚凌風一見秦九兒連寒毒是什麼都不知道,頓時無語的狠狠翻她一個大白眼。
“寒毒就是一種至陰至寒的冰寒在你體內隱藏。平時完全無礙,你也沒有覺察。但是寒毒最怕冬天,大風大雪之天,這樣你就會渾身冰冷,如墜冰窖。傷口處也會出現非人的疼痛感。”
秦九兒大驚,從昨天晚上起大風開始,自己的確是就覺得身體不對勁,懼冷,心頭巨疼,還似乎有些心智不清。本來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現在聽楚凌風說,原來自己是中了寒毒。
“我啥時候中寒毒了?怎麼中的?”秦九兒完全丈二和尚
一樣。
楚凌風解釋道:“聽影子說,你前兩天被皇上刺了一劍。皇上的冥王劍通體黝黑,是採自北極千年寒冰之下的玄鐵打造。劍本身就自帶千年極寒寒毒。如果被冥王劍傷了,即使傷口好了,寒毒也會如跗骨之蛆,永遠不會消失,且無藥可解。”
原來如此。
秦九兒伸手摸着心口,苦笑一聲。現在沒有到三九天,自己就懼冷成這樣,心頭就疼的好像刀攪,都是北冥爵所賜。
以爲北冥爵絕情的一劍,兩人已經了斷一切。卻不曾想,那只是傷痛的開始,寒毒早已經留在身體,永不消逝。
這也算是北冥爵留給自己的禮物吧,最刻骨的禮物。
楚凌風見秦九兒不說話,表情淡然,也沒有憎恨北冥爵的樣子,不由得心疼的蹲到秦九兒身前:“九兒,你和皇上的事,我們外人也不好插手。誰對誰錯,我們都只是旁觀者,也沒有發言權。就是北聖的冬天漫長又寒冷。而且,現在都還不是冬天真正的開始。你的身體如今這樣,適合住在四季都溫暖的地方。東陵的冬天不是很冷,和我們的春秋差不多。南青就更好一些,沒有四季,都是溫暖如夏天。要不,我送你去那些地方避冬去吧。也好過你在這兒,每天忍受寒毒之苦。”
秦九兒點點頭:“好。”
楚凌風雖然是這麼勸說,但是沒有想到秦九兒會這麼痛快就答應。他覺得,皇上一時半會兒不會想起秦九兒的事,不會原諒她,所以想着讓她出去躲過這個寒冬。他也以爲秦九兒會捨不得走,可是人家是很平靜的說了一個好字。
“不過,我不用你送。你如今剛剛回來司馬府,和舅老爺說上話,這很不容易。還有畢真,到現在都珍藏着你送給她的強弩,看得出她心裡還有你。還有,楚家大學堂,你是校長,也離不開你。”
秦九兒雙手貼着銅爐,恨不能抱上去才舒服。烤的一張臉紅撲撲的,可是心裡卻是冰冷冰冷的。
楚凌風伸手拉着秦九兒的手,揉揉她的頭髮:“九兒,你的心裡永遠都是在爲別人着想,什麼時候才能替自己想一想?”
“有啊,這一次,我決定離開北聖不就是在替自己着想麼?”秦九兒轉頭對楚凌風笑笑。
楚凌風長嘆口氣,“希望這次送你離開是真的對你好的。”
秦九兒低頭,繼續烤火。好一會兒說道:“畢真提起你就一肚子氣,說你對她又摳又小氣。她管你要錢做衣服,你不給。她生病,你不給請郎中,還用最便宜的草藥。妓館裡的清倌病了,你就好藥奉送。還說,本想看着疼她的公公,就在這司馬府過下去的。結果你不爭氣的包養清倌,所以她才一怒之下設計休了你的。舅舅,你真的如此不堪麼?娶了畢真還去包養清倌?”
楚凌風大驚失色:“這些都是畢真跟你說的?”
秦九兒點頭:“是啊,昨天我去將軍府,她和我說的。”
楚凌風聞聽,臉一跨,坐在椅子上,長長嘆一口氣:“我以爲那件事我做的天衣無縫,可是想不到,世上竟是沒有不透風的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