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爵又坐了一會兒,見那牀上的人始終背對着自己躺着裝睡。知道自己在這兒,也只會惹她恐懼,不得已只能起身,離開到隔壁的院子去。
坐在桌案後,燃着薄荷香,可是卻不能讓心中有半刻清明。
青蓮端了碗冰鎮的綠豆湯進來放到桌上,輕聲說:“王爺,天氣悶熱,喝碗綠豆聽降降暑氣吧。”
北冥爵看着綠豆湯,又看看青蓮。
知道青蓮是看出自己心情不佳,壓着火氣,段綠豆湯給自己降火的,卻是很婉轉的說是將暑氣。北冥爵很喜歡青蓮的七竅玲瓏心,但是看着綠豆湯卻是一點胃口都沒有。
“端下去吧,不想用。”北冥爵擺擺手,假意拿起一本卷冊看。
青蓮從不多嘴多舌,從不會去猜度王爺的心事,只是完全聽從命令。但是這一次,她忍了好幾次還是沒有忍住,牙齒暗暗咬着嘴脣,忽的雙膝跪地。
北冥爵皺眉:“青蓮,你這是何意?”
青蓮袖籠裡的手緊緊攥着,仰頭說道:“王爺,青蓮有些話想說。”
北冥爵神色淡漠:“那你說就是。”
青蓮牙齒咬着嘴脣發白,頓了頓,終於視死如歸的說道:“王爺,青蓮知道小骨姑娘對王爺應該有特殊的意義,而小骨姑娘頭上的傷可能也是王爺所爲,所爲王爺纔會如此自責。但是,王爺,都說塞翁失馬,蔫知非福。奴婢卻覺得小骨姑娘如今失憶雖然是令人擔憂,但其實也並不是壞事。”
“如果……如果……小骨姑娘沒有失憶,忘了王爺傷害她的事,那她現在會不吵不鬧的安靜睡着?如果小骨姑娘沒有失憶,也會記恨王爺不肯原諒。但是現在不同了,小骨姑娘把一切都忘了,也就是說,她現在不記得王爺對她的任何傷害,那隻要王爺以後好好彌補小骨姑娘,以後日子長長久久,有太多時間和機會幸福在一起。而就算以後小骨姑娘恢復了記憶,但是你們已經木已成舟,想來她也會原諒王爺的吧。”
“所以,王爺,您不要再如此憂心了,且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啊。”
青蓮憂心的說完這一番話,額頭觸地都不敢看王爺那越來越冷,冰冷如雕刻的臉。
王爺做事,我行我素。就連楚世子最親近的人都很難改變一分。作爲一個奴婢下人,敢這樣以下犯上的說教王爺,那絕對是離死不遠了。
北冥爵高高在上看着跪在桌案後的青蓮,眼底一片鋒芒,直接鋒利的包裹住她的全身。
青蓮感覺到王爺的怒氣寒芒,全身忍不住輕顫,卻並無後悔。
哪怕王爺下一秒拍死自己,只要王爺能解開心扉,她死也情願。反正這條命就是王爺給的,就是要給王爺結束的。
威壓,冷厲。
青蓮額頭觸地一動不動,已經抱着必死的心情了。
好一會兒,北冥爵才收起鋒利的眼神,冷冷的說道:“自己去領十鞭子,下不爲例!”
青蓮渾身如水洗過,如臨大赦
,忙磕頭謝恩:“謝謝王爺不殺之恩。”
青蓮躬身的快速離開了,真的很慶幸。不是慶幸自己留下一條命,而是慶幸,王爺將自己說的話聽進去了。
的確,北冥爵真的將青蓮的話聽進去了。
他轉念一想,覺得青蓮說的話真的很有道理。
小骨如今失憶,那就是一片白紙,忘了從前的一切。不管她曾經是什麼身份,什麼背景,還是對自己什麼態度,什麼怨恨,就統統化作烏有,消散在風中。而自己只要真心以對,小骨必然會對自己有好感,然後慢慢對自己心所依靠。
北冥爵想到以後和小骨在一起,想到她能成爲自己女人,心就沒來由的悸動起來。覺得青蓮這番話說的真好,一語提醒夢中人。
但是青蓮雖然立了功,該罰的還是要罰。
即使是王府大丫頭,是自己的身邊人,但也不能隨便教導主子,這是規矩。
傍晚的時候,楚凌風不請自來。
來了就直奔北冥爵的書房,而且開門見山:“爺,你把小骨帶到王府了?”
北冥爵擺手讓地下跪着的下屬離開,然後斜睨一眼楚凌風:“怎麼?你有異議?”
楚凌風暗暗鬆一口氣:“我的爺啊,我哪有什麼意義?就是奇怪你從驛館離開,爲何不回大司馬府。還有,東方珏因爲一天看不到小骨,在大司馬府逼着我給人。我被東方珏逼得沒辦法,這不就來你這問問。”
北冥爵聞聽東方珏在大司馬府要人,不禁冷哼一聲:“楚凌風,你就跟東方珏說,小骨是我的人了,讓他死了那份心趕緊回東陵。”
楚凌風一聽北冥爵說這話,下巴‘嘎巴’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急忙伸手掏掏耳朵:“爺,爺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你說什麼?小骨是你的人了?這句話的潛在意思是……”
北冥爵見楚凌風是這個反應,不僅橫了一眼,“楚凌風,你聰明如狐狸,難道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可……可是……小骨是小子,你這樣豈不是要冒天下大不爲!”楚凌風瞪大眼睛,雖然已經猜到北冥爵對小骨動了心思,但想着他也就能偷偷摸摸,而不是現在直接承認!
北冥爵也不說破小骨是女人的事實,而是冷笑一聲:“冒天下大不爲又怎麼了?反正現在整個京不是都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了麼。”
楚凌風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京都傳什麼了?”
他從驛館門前離開的後,就直接回大司馬府一頭鑽進機關室,若不是被東方珏去纏的沒法,他還在裡面研究新玩意兒呢。所以,現在外界傳言什麼了,他並不知道。
北冥爵隨手將桌上的一封密信遞給楚凌風:“剛剛宮中的眼線傳出來的。”
楚凌風一看,這次不是下巴掉了,是直接眼珠子跳出來了。
“爺……爺你真的在大街上,在馬車上將小骨……給強了?”
天啊,這個世界太瘋狂了,這
位親爺啊,行爲是越來越不靠譜,難捉摸了!
北冥爵面對楚凌風看見鬼的模樣,倒是淡定的很。皮笑肉不笑的冷笑一聲:“真的還是假的又有什麼意義?反正衆口鍍金,如今就是假的,也是真的了。”
楚凌風長長鬆一口氣:“嚇死我了,那就是說這是以訛傳訛吧?”
北冥爵端起一杯茶用茶蓋輕輕撇着浮沫,突地脣角竟然勾起一抹笑。那笑冷如霜花,貴胄冷涼,無一絲溫度。
“倒也不是以訛傳訛。不過無心之失,卻是收到了意想不到的結果。”
楚凌風都要被北冥爵的賣關子給弄瘋了,直接往椅子上一坐,拿起茶壺給自己倒茶,然後一口‘咕咚’喝了:“我說爺,你就別賣關子了,有什麼就一次性說完好不好?”
北冥爵也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盞,終於說道:“我和小骨在驛館門前的馬車,確實是弄出了一些動靜。只是想不到,暗中之人竟然一分不落,還添油加醋的跟金無燕和王太后去稟告了。那兩個女人一聽我好男色,行爲不檢,很是高興。畢竟喜好同性,好龍陽癖是被天下儒士學者不齒的人,是沒有資格坐這北聖的龍椅的。現在,想必她們和大皇子,三皇子都會暗暗慶幸,我這個障礙終於不必再理會了。”
楚凌風聽北冥爵這麼一說,那還真是因禍得福了。
畢竟之前無論北冥爵怎麼裝置身事外,裝不想參與皇室競爭,裝病,閉門不出,還是遭到懷疑,暗殺也是一次接着一次。
而現在因爲好男色的風言風語滿京都,就不用再面對猜忌和暗殺,的確是好事一樁。
楚凌風暗暗高興之餘,又擔心:“那你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小骨……那個弄出了一點點動靜,你就不怕金無燕她們懷疑是你故意作秀?故意做給他們看的?”
北冥爵從椅子上起身,看着窗外靜止不動的樹梢,涼涼的說道:“金無燕會相信的,且深信不疑。因爲我們青梅竹馬,我從不曾碰過她。她當年去皇宮選秀,也有一些原因是因爲這個。而且,北冥彥,北冥修他們都有一個兩個孩子,我作爲皇叔,卻還是無子嗣,她自然也會把我好男色的原因對號入座。”
楚凌風好笑的撓撓鼻子:“那爺,話趕話到這兒,你別嫌棄我八卦啊。這也是我一直好奇的地方,爲什麼你和金無燕,或是和金無雙,或是這麼多年,對別的女人也無性趣,都那個……禁慾。難不成,你真的喜歡男人?那……那……我這麼貌美如花,丰姿綽約,你該不會是一直暗戀我吧。”
……
北冥爵一個眼神瞪過去,好像一道利劍,直接給了楚凌風來了一個透心涼。
“楚凌風,你丫的能不能別這麼自戀?我就是喜歡男人,也不喜歡渾身帶着騷味的狐狸。”
楚凌風悻悻的翻個白眼:“且,不喜歡就不喜歡,用得着這麼人身攻擊麼?眼光真差。不喜歡我拉倒,我還真怕爺喜歡我,我又不喜歡爺,然後爺傷心欲絕生不如死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