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深院
“他還沒死,放我下來。”夏安拼命掙扎,眼看着一個暗衛爲了護着他受了穿胸一劍,但是人還沒有嚥氣,怎麼就這樣放棄不管?可抓着他的暗衛連頭也未回,下腳如飛。
方纔兩個暗衛護着他一路往南逃,有幾名殺手追過來。暗衛功力不如容離,護着夏安很是吃力,夏安掉落在地,迅速的繫好褲腰和外袍就往回跑。
就在他跑出兩丈遠的時候,一名殺手的劍直指過來,追過來的暗衛撞開夏安,自己躲閃不及胸末長劍。
另一名暗衛殺了那名殺手,抓起夏安奪路而逃。殺手的目標不是夏安,故追過來的只有幾個,經過一番廝殺,最後只剩下兩個一路緊追着夏安不放。
負載着一個人的重量,暗衛輕功再好,速度也快不過追上來的殺手。很快被追上,暗衛遠遠拋開夏安,大喊:“公子快逃,莫要負了主子的心意。”言畢,投入到廝殺中去,纏住殺手。
夏安不敢再猶豫,他已經害死了一個人,他不能用別人的鮮血來成全自己的兒女情長。他用了畢生最快的速度,聽着心跳如擂鼓,往來時的大路上逃,希望能遇到人救命。
結果真的遇到了,還是熟人,只是夏安不知道他的名字罷了。但是呂夙認識夏安,看見他一身血的跑過來,忙跳下馬扶着夏安。
“救命,容離被人追殺,你快去救救他,求你。”
“在哪裡?”
呂夙出門運鏢,帶了二十多名鏢師,他留下三個人看守貨物,其餘人都到林中幫忙。按着夏安指的路,衆人只見屍體,不見活人。到了他和容離分開的地方,滿地的枯枝,落紅覆蓋白雪,地上的人皆是斷氣,只剩下打鬥的殘亂,亦是沒有活人。
“打鬥的痕跡只有這一塊,可見他們並不是打去了別的地方。要麼是有人勝了殺死對方或者生擒對方,要麼是有人成功逃走了。”呂夙是練家子,正是北方鏢局的少東家。
夏安一個個查看地上的屍體,確定沒有容離之後,懸在嗓子眼的心稍落,力氣頓時流失乾淨,癱坐在地上。
“沒事吧?我送你回方府,方伯父和青竹都很擔心你。”呂夙還不知夏安已回方府的事,他雖然在心中震驚清閒王爺被刺殺,以及夏安直呼王爺名諱和擔心不已的樣子,但是他畢竟是外人,有話不好問出口,還是儘快將夏安送到親人那裡去的好。青竹見他把夏安送回去,一定會很開心的。
“不,求你,送我回王府。”只有回了王府,他才能爲容離找到救援,並且最快得到容離的消息。
“你要回王府?”
最終拗不過夏安,呂夙答應送他回王府。爲了保證他的安全,呂夙親自送他回去,並且派人給方府報信。
到了王府已是二更天,夏安不敢由大門進去,跟呂夙道了別,他便去敲何管事帶他常走的門房屋子的牆。
那門房好久纔打開機關,今日府裡大辦賞花宴,人手不足,每個人都不得休息,他白天迎客跑腿,晚上還被抓着去大廚房洗了許多盤子。這前腳剛回來,就聽見牆面被敲的很急。
“夏副主事怎麼現在回來?”他不知夏安是何時何事出去的,又是否是從大門出去的,但從他這裡進來的人都是快黎明的時候來敲門,幾乎沒有像夏安這樣這麼早的。
夏安顧不上和他多言,敷衍幾句,匆匆往自己的屋子趕。王府今日很熱鬧,連小路都掛了燈盞,回阿堵院短短的路程上,遇到了許多陌生的人,夏安披了件呂夙的外袍,武夫收袖的打扮,但料子樣式不錯,挽起過長的褲腿,很有江湖俠士不拘小節的味道。
他心急,顧不上給路過的衆人避退行禮,好在瞧見他的府外的公子爺們都只當他也是容離請來的客人,不知其身份,故也不惱,只是免不了對相貌好又是江湖打扮的夏安多瞧上幾眼。
林雪莫也是在這個時候看見夏安的,確切來說,是被撞見。兩人一個低頭思索,一個趕路匆匆,結果夏安被撞得坐在了地上。
“這位公子可還好?”林雪莫上前要扶,目光鎖住夏安手指上戴的玉扳指,身形定住。
夏安起來,拍拍屁股,面無表情的說了句“沒事”,就迅速消失在前面的轉角。林雪莫望着夏安匆匆離去的背影,攥手成拳,指甲掐入肉中。
阿堵院正在熬夜整理客人送上的禮單,夏安趁着衆人都在屋裡忙活,悄悄溜回屋子,穿過地道。這次沒有敲地磚,夏安突然露出頭,倒把在屋內小榻上睡覺的微黃嚇了一大跳。
“微黃,容離回府了麼?”
“沒有,公子,出什麼事了?”
夏安將事情簡化幾句說與微黃聽,後者是容離的貼身心腹,容離出事他應該會有辦法吧,至少不會像自己一樣手足無措。“你能派人去救他麼,他很厲害的暗衛府裡還有麼,你能調動麼,或者,或者後山的人也行?”
“公子請先冷靜,不用擔心。主子應該是躲起來了,只要主子不想被人找到,沒有人能發現主子的藏身之地的。”微黃扶着夏安坐下。
“真的?”夏安像是揪住了落水的最後一根稻草。
微黃點頭,認真道:“自然,您瞧咱們王爺是沒本事的人麼?我與您倒杯茶來吃吧。”微黃轉身倒了杯熱茶,遞給夏安,又道:“奴才只是照顧主子起居的下人,不知道暗衛求救的信號,但是可以肯定,主子遇到事情,絕對會有人發出通知的,負責主子安危的人,現在一定派了不少好手去支援主子。公子,您就放寬心吧。”
“誰負責的,你確定他會收到信號。”夏安捧着茶卻哪裡吃的下去:“讓我去見見那個人,我必須知道他派人去了沒有?”
微黃思索該不該放公子出去,已經快三更,府裡馬上就要亂起來,他沒時間陪着公子去,但是他又不放心讓公子一個人去。他正想着,門口就有人高聲叫喊:“微黃,微黃,快出來,府裡出事了。”
“公子稍等,容奴才先去瞧瞧。”微黃出了寢室,到外室將門打開。
夏安現在根本等不及,他回來王府就是要來搬救兵的,但是微黃似乎沒有這方面的權力。他站起來,決定自己去一趟後山。他不知從地道該如何走,只能選擇從地上走。可是從地上能走到後山,又該如何進入到後山裡面呢?
夏安心焦,想不出法子,也不願坐在牀上乾等,他起身走到外室,剛好聽見有小廝說道:“安國長公主家的楚恩公子帶着人跟地牢的侍衛打起來了,他劫走了蘭香公子,王妃娘娘已經派人將他們堵在王府門口了。”
“我知道了,先將聽風院的院門鎖好,一會不管誰來,都先頂着,別讓他們進了裡院。若問起王爺,還是那句話,王爺出門去了。問仔細了,就說王爺看上了個戲子,說定要帶回來給諸位開開眼。”
微黃關上門,回身,瞧見夏安從裡室露出的半個身子,忙斂了憂容,陪着笑說:“公子,怎麼不在牀上歇着,您餓不餓,奴才叫人給您煮些宵夜吃?”
“我想去後山,你知道怎麼進去後山麼?”
“哎呦,我的公子,現在府裡快亂成一鍋粥了,這時候出去萬一被誤上到怎麼辦?”微黃急道。“府裡辦宴,規矩是一向封后山的,您頂多能走到山腳下。我去把消息告訴院子裡的侍衛隊的隊長就行,他在宮裡就負責保護主子了,跟他說一聲,他肯定會安排人去救主子的。”
夏安道:“那你快去。”
“好,公子您可不能亂跑。您要是出了什麼事,主子回來會直接扒了我的皮的。”
在微黃一再叮囑下,夏安乖乖坐到了牀上。他垂眸思索,該如何才能快些救出容離?微黃說他只是個伺候起居的下人,侍衛隊長可靠麼,他要去救,會不會大張旗鼓的救,容離遭刺殺的事方不方便宣傳開來?
若是鬧大了,皇帝派人介入調查,會不會查出容離暗藏野心,若是容離已經得救,躲在安全的地方,偏又被他沒腦子一整,讓皇帝查出來,降罪於容離怎麼辦?夏安不禁懊惱自己方纔太着急,竟然沒攔住微黃。
夏安死咬住內脣,讓自己冷靜下來,細細分析。對了,可以去明軒院找青衣,她熟悉地牢路線。後山封也只能封地上,地道肯定是不封的。只要能找到傅博生,就可以調動後山二百多個高手。
那天見到的二百位高手,都是容離秘密培養的,讓他們去救容離,既可靠,又不會被驚動其他人。聽容離說傅博生之前是一位很厲害的將軍,想必他能摸清這其中的利害關係,若是不該動用侍衛隊長,他也好派人去攔。
夏安打定主意,沒等微黃,從地道鑽回自己的房間,來到明軒院,裡面比阿堵院更忙。他和明軒院的人因爲活計上連着的關係,還算相熟,因此往裡走,倒也沒人攔他。夏安很順利的找到了正在庫房查點錦綢匹數的青衣。
說明來意,青衣也是吃了一驚:“王爺的暗衛隊應該早就收到通知了,公子不必擔心。倒是您,可別穿着這麼一身衣裳在府裡走啊,府裡現在正亂着呢,院裡的人都不敢出去,您也回阿堵院吧,待在屋子裡千萬不要出來。”
夏安再三確定暗衛隊會收到消息,又詳細問了暗衛隊的實力,終是擔憂不已。青衣暗想,公子跟了王爺,被追殺被下毒這類事情又豈能少的了,若是每次都謹慎過頭,變成惶然,那公子的日子還能好過?
“我回去了。”夏安雖不放心,但是微黃和青衣都說暗衛會收到通知,他們是容離信任的人,他也應該去相信。
“公子,從直通的小路走,不要往別的地方去。”
夏安勉強勾起嘴角:“好,我知道了。拜託你多去問問,一有消息就來通知我。”走到門邊,還是忍不住回了頭:“我明早來找你。”
明軒院往阿堵院有一條近路,是兩院的人平時相互走動的小路,一般沒有外人走。夏安也不欲惹事,出了門就拐到這條道上走。
路上一直都很安靜,連燈盞都不如其他路上掛的多。快到阿堵院時,夏安突然聽到有人低聲喚他。
“誰,誰在那裡?”夏安戒備地看着從牆那邊露出的瞧不清面容的臉,並不上前。
那人拿出一顆夜明珠來照明,小聲說道:“夏安,是我。”
“蘭香公子?”夏安往後退了兩步。
牆那邊的人卻翻了過來,是兩個人,一個玉簪束髮的劍眉公子,抱着身着囚衣的蘭香翩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