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正中放着一個圓形的刑臺,上面鋪滿了木柴。蒲/公/英/中文網
刑臺不遠處搭建起了臨時的棚子,桑圖的貴族們坐在棚子裡悠悠然地吃着水果點心,興致勃勃地討論着稍後將會發生的一幕。
當尼古拉跟着海登走進棚子時,他明顯感到周圍的嘈雜聲一下子被衆人粗重的呼吸聲吸進了肚子裡。隨即貴族們彷彿從之前懶洋洋的夢遊中驚醒過來,紛紛起身與海登打招呼。尤其是貴婦和貴族小姐們,幾乎如狂蜂浪蝶般蜂擁而至。
海登對每個人都禮貌地迴應着。
尼古拉正暗暗羨慕他的豔福,突然感到肩膀一緊,隨即被上前推了一步,被推進衆貴婦和小姐的中間。他茫然地回頭看海登,卻見海登微笑道:“尼古拉,你不是有很多關於桑圖的問題想問嗎?我想美麗與智慧並重的夫人與小姐們一定很樂於回答。”
尼古拉愣了下,海登已經從中脫身,在偏遠的角落位置坐下。海登坐下後,拿了本書出來,藉着棚子裡的火光津津有味地看起來。這樣明顯的拒絕讓貴婦和貴族小姐不得不望而卻步,轉而敷衍起尼古拉來。
知道尼古拉將軍之後的身份後,她們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些,不過婦人還是很快離開了,只留下小姐們繼續探索着她們想要問的問題。
尼古拉很快就融入到歡快的交談中去,連麥隆走進棚子都沒發現,還是受到他面前的貴族小姐的提醒才轉過身來。
麥隆顯然不想打攪其他人。他的目光從頭到尾都盯着海登,並沒有向其他人打招呼的意思,這使得其他想要搭話的貴族又縮了回去。
海登若有所感地擡起頭。
麥隆道:“真高興這麼快又見面了。蒲/公/英/中文網”
“是啊。”海登微笑道,“每次見到你,你的心情都是那麼好。”
麥隆笑道:“因爲光明照耀大地。”
海登道:“天已經黑了。”
麥隆道:“但在我的心裡,光明永恆。”
海登合起書本,站起來道:“所以,你打算說服我加入神聖騎士團?”
麥隆的目光緊緊跟隨着他的一舉一動,“哦。我還沒有做好承受西羅陛下怒火的準備。我來這裡,只是爲了帶一件禮物過來。”
海登想起尼古拉收到的禮物,含笑道:“光明神會的慷慨讓我不得不認真考慮加入神聖騎士團的可能性了。”
“不不。”麥隆搖頭道,“這件禮物並不是來自光明神會。事實上,呃,也許我們應該找個僻靜的地方單獨交談。”
海登看着他的臉色,隱約猜到了什麼,笑容變得飄忽起來,“好。”
桑圖貴族們看着他們一前一後離開棚子,朝遠處走去,都好奇地追問尼古拉發生了什麼事。
尼古拉苦笑着想,他知道的恐怕比他們還少。至少在這些貴族們你一句我一句地介紹前,他根本不知道那一位穿着白袍子的胖子是光明神會地位僅次於教皇和神祭祀的七階光明祭祀。
桑圖貴族見無法從他嘴裡得到任何消息,很快就退了開去,連之前圍在他周圍的貴族小姐們似乎也對他的遮遮掩掩而感到不滿。蒲/公/英/中文網
尼古拉只能灰溜溜地坐到座位上。
桑圖在他心目中的印象變成了拋物線,從低到高,又從高到底。
麥隆對這裡很熟悉。他很快找到了一個不受人打擾的角落。
海登見他停住腳步,正想開口,就看到他帶着一雙手套,從空間袋裡取出一具墨綠色的巫屍。巫屍全身僵直地挺立在兩人中間。天上的月光照在它的身上,泛起一層油光。
他覺得鼻子有點發酸,忍不住揉了揉。
從取出巫屍開始,麥隆就一直注意着他的動靜,可惜黯淡的光線無法讓他正確判斷出海登眼中飛快閃過的情緒是什麼。
“還有這個。”麥隆將瓶子和刷子放在地上,然後脫下手套給他,“他說每三個月要保養一次。”
海登此時已經完全收起了情緒。他接過手套,將地上的瓶子和刷子放進空間袋,然後是父親,最後脫下手套,若無其事地望着他道:“只是這樣?”
麥隆道:“啊,還有一句,雖然我個人不太贊同,但是他認爲這是一具很不錯的巫屍,他希望你能夠珍藏起來。”
海登道:“這是最後一句?”
麥隆道:“如果你認識他夠久的話,就會發現他有着大多數亡靈法師都有的通病——沉默寡言。”
“所以,他就是今天被執行火刑的亡靈法師?”海登淡然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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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隆道:“是的。”看着海登的神情,他突然覺得也許教皇不該同意將這具巫屍還給海登。還記得教皇在西瑰漠時向海登提出的問題。當時他的看法和教皇是一致的。作爲帝國元帥的海登絕對不可能會爲了一個亡靈法師與光明神會公然作對。當初他這麼做,只因爲這個亡靈法師的手中擁有他父親的遺體。但是現在他又不確定了。雖然海登的表情很冷靜,甚至冷靜得近乎殘酷,但他心裡總有些不安,就好像是暴風雨前那悶熱得令人窒息的寧靜。
幸好,再過二十分鐘火刑就要開始了。他不知道教皇是否把海登這個變數算了進去,但就算沒算進去也沒什麼,這裡是光明神會的大本營他,海登就算想做什麼也不會成功的。這樣想着,他又覺得自己對海登的看法有些可笑。這位畢竟是砍丁帝國的元帥,皇帝最信任的心腹。
海登將手套放進空間袋,“謝謝你送來這份對我而言珍貴異常的禮物。”
麥隆旁敲側擊地暗示道:“雖然是您的私事,不過作爲光明祭祀,我想給您一個由衷的建議。人死不能復生,即使保留着遺體也只能睹物思人,讓遺體在光明中獲得解脫纔是更好的方式。”
海登嘴角揚了揚,“謝謝您的忠告。”
“不,這只是一項建議。”麥隆說完,微微欠身,將這個僻靜的空間留給了他一人。
海登的嘴角慢慢垮下來,右腳不停地敲擊着地面。
他知道現在是最需要冷靜的時候,無論於公於私,但是緊迫的時間和煩亂的心緒讓他思維紊亂到了極點。如果天平的兩端是帝國和蒙德拉,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這是軍人的使命,也是作爲砍丁帝國貴族的責任。可是現在帝國並未處於必須與蒙德拉擇一而取的位置。也許,他可以想出一個更妥善的辦法。
火光突然在前面小路的拐彎處亮起。
雖然只能看到隱約的火光,卻已能想象這把火焰熊熊燃燒的樣子。
海登的心驀然定下來。
奇怪的是,從知道那個亡靈法師就是蒙德拉起,他想的就是怎麼救他,而不是是否要救他,又或者爲什麼要救他。
爲什麼?
海登意識到這可能是個比怎麼救蒙德拉更難以想到答案的問題,所以他並沒有死死地糾纏於答案,而是將它暫時擱在心底。
火越燒越旺。
蒙德拉戴着手環腳環在索菲羅的押送下,緩緩從光明神殿走出來,然後在桑圖貴族的驚呼聲中慢慢吞吞地走到刑臺的邊上。
火焰的熱氣不斷吹拂着他的面容。
蒙德拉突然眯起眼睛。
突然,教皇的分|身出現在半空,依舊是幻象,卻比真人更能讓人感應到那股純正聖潔的光明神力。
桑圖貴族們和剛剛趕到的沙曼里爾代表紛紛站起來。
教皇道:“女神願意寬恕每一位迷途知返的人。蒙德拉,你願意爲你的過錯懺悔嗎?”
蒙德拉沒搭理他,因爲他似乎看到海登的身影在火光的後面若隱若現。
“你依舊執迷不悟嗎?”教皇嘆息。
“如果是這樣,我希望教皇陛下能將他交給砍丁帝國處置!”海登的聲音突兀地插入嘆息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