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沙漠之城(5)

在近距離的戰鬥中,法師們往往面臨着巨大的危險——他們的一個咒語可以殺死成百上千的人,然而在沒有時間發動魔法的情況下,這些人與普通人沒有什麼分別。但在成爲大法師之後,這種情況就發生了改變,這些可以瞬發強力魔法的存在可以輕鬆消滅靠近自己的戰士,而不巧的是,除了伯爵和少數幾個有着超常種族天分的人之外,幾乎所有到達這裡的都是大法師。

那個法師用同樣兇狠的眼神注視着塔勒,但他沒有說話,在戰錘即將落下之前,他飛快地念了一句咒語,下一刻,一枚巨大的火球狠狠撞在伯爵的胸前,將他在半秒鐘之內變成了一根人形的火炬。

這個舉動成了戰鬥的***,幾乎在塔勒伯爵變爲灰燼的同時,一個精靈被他身邊的蠻人撕成了兩半。

所謂蠻人,實際上是人類的一個變種,在無數年前那場神詆之間的大戰中,神力在殺死衆多生命的同時也讓另外一些生命發生了變異,蠻人便是這種變異的產物。他們力大無窮,行動敏捷,殘忍嗜殺,而且對魔法的抵抗力甚至超過了石人,如果不是極易衝動並缺乏智慧,而且數量相當之少,他們將會成爲塞得的一場噩夢。

精靈的鮮血噴灑在蠻人的頭臉和身體上,進一步激起了他的野性,這個身高甚至超過了亞巨人的怪物大聲咆哮着,衝向了另外一個獵物。但這一次,他遇上了對手,那個天生便具備隱身能力的影人身子一晃就沒了蹤跡,下一刻,他出現在蠻人的背後,手中淬毒的短劍無聲無息地刺向了對手。

這種影人是潛行魔與人類的混血兒,和克倫絲姐妹不同,他們的血脈更爲稀薄,因而只擁有潛行魔的部分能力,但這足以讓他們成爲最可怕的殺手。短劍刺破了蠻人的皮膚,卻無法給他造成更大的傷害,高大的蠻人怒吼着,回過身來,試圖抓住那傷害了自己的傢伙,然而他的攻擊只擊中了空氣,影人再度隱藏了身形,然後又一次出現在對手後方。

在他們陷入鏖戰的同時,所有進入這座城市的人,全都向除自己之外的尋寶者——無論他們是不是自己的同伴——發起了毫無差別的進攻。

“我要把你們都殺光!”血腥的戰鬥讓薩倫特興奮之極,這個大法師毫不吝惜魔力地向四周發射着最具威力的魔法,最先受到攻擊的就是站在他身邊的雷加。

儘管同樣處於狂熱之中,遊魂似乎對這種來自同伴的襲擊並沒有多少防備,他倉促之間構築的魔法護罩只是維持了幾秒鐘就宣告崩潰,接着,薩倫特發出的能量箭和另一個方向飛來的魔法飛彈同時打中了他,將他的身體擊飛到數十米之外。

這是一場毫無理性可言的殺戮,在那個刻意製造了這個陷阱的存在的操縱下,每個人都被自己的慾望所左右,他們把一切有生命的事物當成了對手,他們沒有絲毫憐憫地將一切被認定可能會與自己搶奪寶藏的人殺掉,無論後者是不是已經喪失了戰鬥能力。

陣陣充滿狂暴的靈魂波動向四面八方播散開去,觸動着它散佈在城市每個角落的觸手,那血腥和殺戮的氣息使它完全處在了激動之中。和之前那些在路上犧牲的人的靈魂比起來,這些有着強烈慾望和強大實力的靈魂無疑更加令他滿意,如果說前者是一道道的開胃菜的話,那麼現在,它享受的便是真正的大餐。

戰鬥已經進行到了尾聲,除了薩倫特,戰場中唯一站立着的只有那個蠻人——超乎尋常的強悍身體在這種沒有任何戰術可言的混戰中有着極大的優勢。儘管全身佈滿了或深或淺的傷痕,蠻人對此並不介意,他的眼中閃着嗜血的光芒,緊緊盯着在他數十米之外的薩倫特,彷彿惡狼在看着獵物。

“去死吧!”薩倫特尖聲喊叫着,雨點一樣的火球狠狠砸在了蠻人全身之上,但這些魔法並沒有能起到作用,那個蠻人依然像野牛那樣向他衝來,這使得薩倫特感到由衷的憤怒。“再看看這個。”他大聲喊道,一道閃電從天而降,劈中了蠻人的腦袋。

仍然無效。儘管全身在高壓的電流下變得漆黑,一些地方甚至冒起了白煙,蠻人依舊像感覺不到痛苦一樣繼續着衝鋒,現在的他,距離薩倫特只有不到二十米。

對手的接近終於讓薩倫特感到了一絲緊張,縱然是在狂熱之中,他並沒有忘記法師在戰鬥時最重要的就是和對手拉開距離,這個大法師一邊飛快地後退着,一邊全力準備着下一個強力魔法,試圖在對方靠近之前將其擊倒。

一道耀眼的光環在蠻人接近到薩倫特跟前不到十米的時候出現在兩者之間,在關鍵時刻,薩倫特終於搶先一步完成了自己的魔法,高速旋轉的光環閃電般衝向蠻人,銳利的邊緣輕鬆劃開了對方的皮肉,然後繼續深入,切割着蠻人的內臟。

受到致命重創的蠻人狂吼着,像受傷的熊那樣拼命向前衝去,他的雙手甚至夠到了薩倫特的衣襟,然而這個動作最終也耗盡了他全部的生命力,這個蠻人重重地向前摔倒在地上,再也不動。

一個強大無比的意識驟然間降臨到薩倫特的身邊,不等這個筋疲力盡的法師有任何反應,這個意識已經強行闖進了他的靈魂,並在瞬間擊潰了後者的抵抗,接着將其強行從體內抽離出來。

它興奮地望着在自己掌握之中驚惶掙扎的薩倫特的靈魂,對自己這次的狩獵充滿了得意,在吸收了近千個強大的靈魂——所有被殺死的人的靈魂都已經變爲了他的食物——之後,現在,他要享用最後一道美餐了。

處在得意之中的這個存在並沒有注意到,在距離已經成爲空殼的薩倫特身體不遠的地方,在戰鬥開始時便一動不動地趴在那裡的雷加的身體中,一個半透明的身影正悄然升起。

它終於下定決心吃下那頗爲難得的美味,這是它在一千年裡面所嚐到的最合口味的靈魂,毫無疑問,和其他空間的生靈比較起來,擁有最爲豐富感情的人類的味道是最爲可口的,如果允許,它寧願捨棄一百個其他空間的靈魂來換取一個凡人的靈魂。但它很清楚,如果它還準備引起那些待在凡間的半神的注意的話,最好在這次狩獵之後儘快離開,然後在至少幾千年之後再回來——小心和謹慎,這是它穿梭瞭如此之多的空間,毀滅掉如此衆多的靈魂卻依然不爲人知的主要原因。

帶着些許吝嗇,就像一個乞丐準備吃下自己最後一塊食物,它發出的精神觸手拖動着那個已然陷入恐懼之中,再也沒有半點理智可言的,全然不知反抗的靈魂,向自己的靈魂之海移去。

一個黑洞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空中,猶如一張貪婪的大嘴,薩倫特的靈魂在無形力量的牽引下迅速投入到黑洞之中,幾乎在同一時刻,另外一個半透明的影子以閃電般的速度衝進了那裡。

它一邊咀嚼着食物,一邊略帶驚訝地望着眼前這個闖入自己靈魂的不速之客,心裡與其說感到震驚和憤怒,不如說更多的是好奇——在無盡的歲月中,這是第一次有人敢於主動投入到它的靈魂之中。

然而下一刻,這份好奇就變爲了恐懼——在對方撤去用於掩飾靈魂波動的僞裝之後,它終於認出了這個入侵者的真實身份。

“這不可能!”它慌亂地大叫着:“你不可能是他,他已經毀滅了。”這個以雷加的靈魂碎片爲核心,融匯了無數智慧生命的靈魂形成的存在完全陷入驚恐之中,它拼命發動着靈魂之海的力量,一波接一波的風暴綿綿不斷地襲向雷加。

和其他那些靈魂碎片的垂死掙扎一樣,它的攻擊絲毫沒能奏效,所有的風暴都在雷加身體外圍消弭於無形,這個遊魂靜靜地懸浮在對方的靈魂空間中,以一種充滿憐憫的眼光看着後者。

“別再做無謂的掙扎,”他輕聲說道:“你來自於我,也應該重歸於我,你我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麼分別。”他的身體外冒起了熊熊的黑色火焰,與此同時,在一股看不到的,全然難以抗拒的力量拖扯之下,在他對面的存在的意識開始向他快速移動。

“你休想如願以償!”它高聲怒吼着,心中的怯懦和求生意志完全轉變爲對對方的刻骨仇恨。這一刻,它完全放棄了抵抗,任由對方拖動着自己,但在被吞噬掉之前,它用所有餘力發動了最猛烈的攻擊。

空中城市那平整光滑的地面突然像波浪般顫動起來,一道道深不見底的裂縫如同來自無底深淵的惡魔的大嘴一樣張開着,那些死去強者的屍體紛紛被這些裂縫吞噬——儘管出現在凡間的天空,這座城市的根基依舊在起源的空間之中,所有被吞噬的屍體,都將永遠埋在那個空間的大地之下。幾乎與此同時,所有的房屋全部解體,組成這些建築物的材料全都飛到了半空中,在那裡,它們迅速聚集起來,在幾秒鐘內形成了一座高大無比的山峰,下一刻,這座山峰猛地向下壓來,整座城市全都在它的覆蓋之下。

沉重的山峰狠狠撞擊在地面上,原本佈滿裂痕的城市地面在這重擊之下頓時分崩離析,空中城市化作了無數碎片,這個連接着不同空間的城市的崩潰使得空間壁壘也隨即破碎,只是一剎那,可怕的空間風暴席捲了方圓上千公里的區域。

這是它的最後一擊,在城市瓦解的同時,它那失去身體憑依的靈魂隨之暴露在空間風暴之中,空間破碎形成的能量流無情切割着那龐大的靈魂,將其變成粉碎,但它對此已經全然不知——就在空間風暴來臨的一剎那,它的靈魂中最爲核心的部分已然被雷加所吞噬。

比刀鋒還要銳利的空間風暴從四面八方向雷加涌來,這個遊魂對此並不在意,在黑色裁決神火的保護下,他輕鬆闖出了風暴籠罩的區域。

“赫爾。”他呼叫着自己最忠誠僕人的名字,隨着一陣空間波動,雪猿出現在他的身邊,手裡抱着一個身體,那是雷加的肉身。

“幹得不錯。”重新回到肉身的雷加微笑着說道,同時摸了摸雪猿那柔軟的毛皮。

早在城市現身之前,雷加已經料到了對方可能的身份。面對這個以城市爲身體,有着強大精神力量的存在,只有進入城市的內部並麻痹對方,然後加以攻擊纔是最爲有效的方法,從外部進攻只是徒耗力氣。然而這就有了一個問題:當他處在對方的身體內部的時候,他的肉身將完全處於對手的掌控之中,在一整座城市的壓力下,他那還沒有回覆到從前強度,並且很可能會暫時失去靈魂操縱的肉身將面臨巨大的危險,而這時,赫爾那穿越空間的能力將發揮巨大的作用。爲了這一步,在進入沙漠後不久,裝扮成獸人的雪猿就在一次戰鬥中被人“殺死”。

“好了,我親愛的赫爾,”雷加舒展着自己的身體,“現在,讓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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