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與上述兩個層次之間的距離足以同大陸最高峰和無盡之海海底之間的差距相比,萊諾斯的靈魂之強大足以處在這個世界最頂峰的位置,當他發現那個闖入自己靈魂的半透明身影時,並沒有感到驚慌。雖然很清楚,既然這個很像遊魂的傢伙能夠從科斯威特的體內潛入,自己的兒子很可能已經遭遇到了不測,法師團的最高領袖沒有陷入暴怒和慌亂之中,無盡的殺機和仇恨充斥着他的胸膛,但在表面上,萊諾斯依舊冷靜得象亙古不化的冰山。
“你是誰?”活躍的靈魂之海此時全無半點波瀾,那柔和的海風和在其吹拂下緩緩流動的白霧也已停止了運行,整個靈魂空間陷入了空前的寂靜,然而雷加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這平靜下隱藏的無限危機,他沒有回答對方的問話,只是伸出手,示意對方發起攻擊。
這個多少帶有蔑視的動作終於點燃了萊諾斯的怒火,但他還是努力保持着理智,“我的兒子在哪?”他低沉地吼道:“你殺了他?”
這次他終於得到了迴應,遊魂狀態的雷加手中突然多出了一個虛幻的影子,這個可憐的傢伙顯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躺在雷加的掌心上,如同一個嬰兒般熟睡着——那是科斯威特的靈魂。
“我的外套,”雷加說道:“也是人質。”
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在一瞬間讓萊諾斯瞭解了整件事情的經過:很顯然,這個入侵者通過某種方法躲藏在了科斯威特的靈魂之中,也只有這樣,他才能瞞過法師團那些對靈魂有多年研究的大法師們的探查,而現在,在侵入到自己靈魂之中以後,科斯威特又成了他對付自己的人質。
任何人,即使是一個一無是處的白癡,從理論上講在自己的靈魂中都是無比強大的,作爲一個十階法師,儘管在修煉上走了一些捷徑,科斯威特的靈魂依然要比常人強大千百倍,縱然雷加此時的實力遠遠高於對方,想要在這種情況下毀滅對方的靈魂仍然並非易事。好在他對此早有準備,從迫使有潔癖的科斯威特隱身在爛泥之中起,雷加就在有意識地動搖着對方的意志:惡劣危險的環境帶來的緊張,加上霍斯那些千奇百怪的刑罰導致的恐懼,以及隨後被迫與敵人合作欺騙自己父親所帶來的愧疚與不安,這一切都使得科斯威特原本還算堅固的心理堤防出現了一絲縫隙,在遊魂那強有力的攻擊之下,這個大法師輕易便被對方所控制。
熊熊的怒火在萊諾斯胸中燃燒,但處在對方掌握中的科斯威特讓他不敢有任何行動,他毫不懷疑,縱然他在自己的主場能夠將對方殺死一萬次,這個神秘的入侵者有足夠的能力在那之前毀掉科斯威特的靈魂。
“說說你的條件,”萊諾斯說道:“你想要什麼?錢,魔法書籍,還是我們這些年來的研究成果?”
雷加突然輕輕笑了起來,他的手掌不住地一張一合,科斯威特的靈魂在他手掌的壓力下變幻着形狀。
“你要爲此付出代價!”萊諾斯怒吼道,滔天的巨浪在雷加身體周圍涌動,看似毫無殺傷力的薄霧飛快地聚集到一起,在他和雷加四周形成一個如同實質的球形牢籠。
然而這種威脅絲毫沒能影響到雷加,在進入到萊諾斯靈魂的同時,他就已經認定,只要有科斯威特在手而又不過分觸及到對方的底線,這個禁術法師絕不會動自己一根毫毛——要是他對自己兒子的安全毫無顧忌的話,早在發現有人入侵靈魂的第一時間就會發起進攻。
“我叫雷加,”遊魂說出了出現之後的第二句話,“你對這個名字應該不陌生。”
萊諾斯當然對這個名字不陌生,當大法師塔神秘坍塌,魔法之祖和他所有最精銳的法師全都葬身於廢墟之下時,他正在全力突破禁術法師的門檻,而當他終於踏入規則的殿堂,認爲再也沒有人能夠壓制自己時,正是這個名字的主人的出現讓他的願望落了空,他不得不繼續隱藏在陰暗的角落裡,一邊積蓄力量,一邊等待着機會。
“我很抱歉,”萊諾斯誠懇地說道:“看來我犯了一個大錯誤,但我相信現在彌補還不算晚。”他看了一眼在對方掌握之中的科斯威特的靈魂,深吸了一口氣,接着說道:“我們之間存在着某些誤解,這片大陸上最強大的兩個法師組織,卻因爲某些原因愚蠢地將對方視爲敵人,事實上,我們有着更好的選擇。”
“更好的選擇?”雷加嘴角掛着一絲微笑,彷彿在嘲笑對方話語的荒謬。
“合作,結盟,”萊諾斯似乎並沒有在意雷加的表情,他繼續說道:“想想吧,兩位禁術法師的聯手,這是從沒有過的事情,我們雙方的實力和研究成果的結合,那會爆發出怎樣的一種力量!”他張開雙手,好像被自己所描繪的前景所迷醉,“整個大陸,不,整個凡間都將在我們的腳下顫抖,我們將成爲新世界的主人……”
一隻無形的能量利箭悄無聲息地刺向雷加的後背,在他忙於應付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時,另外一股力量凝結成的無形巨手已經從他手中奪走了陷入昏睡的科斯威特的靈魂。
“我們現在可以好好談談了,”將兒子的靈魂小心地藏在靈魂之海的深處,再也沒有半點顧忌的萊諾斯大笑着說道:“談談如何處置你。”靈魂空間的能量化作無數飛速旋轉的利刃,鋪天蓋地地涌向雷加,衝擊着他那由裁決神火和魔法護罩組成的防線,與此同時,一隻由靈魂之海的海水凝聚成的,小山一樣的巨蟒從海中沖天飛起,黑洞一樣的巨口張開着,準備將入侵者一口吞掉。
沒人能在一個禁術法師的靈魂之內戰勝他,即使半神也不行。這些憑藉對靈魂和規則深刻理解和掌握的得到力量的存在不同於那些依靠本能的強大生物,在對靈魂的把握上,他們遠遠超過了同等級的惡魔和天使,任何入侵到他們靈魂的生物都只有滅亡的下場。儘管是第一次在自己的靈魂內作戰,萊諾斯有足夠的信心將眼前這個入侵者殲滅。
然而這種自信很快就遇到了挑戰,那些甚至可以切割空間的能量利刃在接觸到黑色的裁決神火的第一時間就變成了虛無,那緊隨而至的,體積至少佔據了海面和天空之間三分之一地方的巨蟒則更是連敵人的邊都沒碰到就在空中化作了紛紛灑灑的光點。
沒人知道雷加如今的力量到了何種地步,在過去的幾十年中,他幾乎沒有和任何人動過手,然而即使是最遲鈍的人也能夠感覺到他的變化。如果說原來的雷加是一把能夠讓任何人都感覺到其鋒芒的利刃的話,他已經變成了一片深不可測的大海,深邃,廣闊,雖然不動聲色,卻足以令每個見到的人都心生敬畏。
裁決之神,又被稱爲靈魂審判之神,這個稱號足夠反映出雷加曾經掌控的領域,在遠古的諸神之中,他是當之無愧的靈魂方面的大師。在得到了來自魔法之祖和沙漠迷城的兩塊掌握着靈魂奧秘的碎片之後,他對於靈魂的掌控已經遠遠超過了現今宇宙中的任何人,而藉助法師塔力量得到的衆多靈魂碎片更是爲這種掌握提供了強大的動力。儘管依舊沒能達到曾經的高度,面對一個禁術法師動用自己全部靈魂空間力量的攻擊,雷加雖然無法取得勝利,卻足以在短時間內保證自身的安全。
“讓我們看看你還能堅持多久。”進攻的失利進一步激起了萊諾斯的怒火,他咬着牙,臉上卻流露出一種令人膽寒的微笑,整個空間在這可怕的微笑中突然凝滯起來,下一刻,如同宇宙誕生之初一般恐怖的大爆炸驟然爆發,狂猛的能量大潮翻滾涌動着,在靈魂空間掀起了一場空前猛烈的風暴。
就算是現在的雷加也難以獨自面對這凝聚了整個靈魂空間力量的攻擊,他那燃燒着黑色裁決神火的半透明身影在怒濤中到處飄蕩,以毫釐之差閃過最強勁的攻擊,用自身的能量抵抗着那些威力較小的衝擊,卻依然無法抵禦那強大的攻勢。他身體外圍的魔法護罩首先分崩離析,接着,在外界的壓力下,燃燒一切的裁決神火被一點點地壓縮着,向他的身體表面退去——一旦這些黑色的火焰被逼回體內,遊魂將在第一時間被空間風暴撕成粉碎。
好在一股生力軍在這時及時加入了進來,在低沉的吼叫聲中,一個外形像獅子,卻比獅子威猛了不知多少倍的靈魂出現在雷加的身邊,它不停地咆哮着,無形的聲波隨着它的吼叫向四面八方播散開去,抵消着能量風暴的波動,在以它和雷加爲中心的幾十米空間內形成了一個安全的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