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國度
短暫的掙扎之後,我立刻重新振作起來。
既然地面上落進這裡之後,我還留有xing命,那麼師父和曼珠沙華也應該沒事。只不過,她們現在哪裡?
我艱難的沿着這條地下暗河的河道,朝着認爲正確的方向匍匐前進。憑着觸覺,在這個方向上河道是漸漸變寬的。
地面之上,但凡是有河流的存在,都是在入海口的地方纔會變得平坦無比,形成一定規模的沖積平原。那麼,這暗河既然存在,而且還有水流,就一樣是朝着寬曠的方向流動的。
我緩緩的爬行着,潛意識裡面想要將腰桿挺直,因爲這樣長時間側身匍匐,實在是太過痛苦了。出乎意料的是,這一次竟然成功的完全站立起來,並且沒有撞到頭頂的空間。
很顯然,面前的暗河的河道已經如我的預期一樣,真的變寬變高。
我將身子重新的降低高度,開始手腳並用在地面之上不斷的摸索。忽然,發現了阻擋我前進的障礙物。
那一定是人的身體!雖然此刻沒有絲毫的光亮,但是我能夠確定,我摸到的是一個人的身體部位——雙腿!
我心中先是一喜,想着師父和曼珠沙華的名字。正想要貼近這個人臉孔,卻被旁邊橫着出現的另外一具身體絆倒了。
我重重的摔在了暗黑的泥水裡面,並壓在了其中一具身體上面。雖然很疼,但是心裡說不出來的激動和興奮。因爲師父和曼珠沙華都是執意陪着我前來這沙漠深處的。她們如果在這個時候遇難,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奇怪,剛纔我摸到了什麼?
從那具身體側面滾下來之後,我忽然便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剛剛摸到的雙腿,分明是腳尖朝上,這說明躺在我面前的這個人也是仰面朝上的。
不管這個人是師父還是小曼,去除那幾分尷尬不說,至少應該能夠感覺到那比較豐厚的胸脯。
可是,我壓在這個人的身體上面,竟然乾瘦無比,一點豐腴的曲線都沒有。
這絕對不是我的錯覺!爲了不壓壞身前的人,我在重新撐起身體的時候,下意識的朝着這人的胸前使了一下力氣,這才迅速的離開。
我手掌用力的地方,除了幾根快要突出皮膚的肋骨,什麼都沒有。
“嗡!”
我的腦子一下子像是炸開了鍋!
這樣的情景只有一個可能xing!我身下橫躺着的這個人,絕對不是師父或者是曼珠沙華!
眼下,我立刻想到有一個可以直接證明這兩具身體的方法,只需要再次觸摸一個地方就能確定。
我將身體向後蜷縮,鎮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方纔用微微顫動的手掌去觸摸——面前之人的雙腳。
師父和曼珠沙華都是十分苗條的女子,雙腳應該比較小纔對,並且穿着輕便的鞋子。
但是,我觸摸到之後,便心往下沉。那是一雙男子的雙腳,鞋子是老舊的款式。因爲長時間浸泡在暗河的水中,已經變得腫脹不堪,幾乎和雙腳粘在了一起。
這樣的鞋款,以及那男人的雙腳是不會說謊的。這是一個死人,一個死去不知多長時間的男人。
我不由的朝着側後方退卻,卻又撞到了剛纔絆倒我的那雙腿。
我顫抖着雙手繼續觸摸,心中已經可以預測到觸摸之後的結果。如果這第二具橫在這裡的身體,也是一個陌生的男子。則無異於說明這個地方,這條陰暗的河道,當真是一個埋葬落入暗河之中人的墳墓。
然而,這個人的雙腳卻是足夠的纖細,卻是一名女子無疑。
此刻,我的情緒既驚又怕!如果此人當真是師父和曼珠沙華的一員,那麼此刻躺在我身前的就是一個失去生命的同伴了。
我試着在黑暗之中,找尋這名全身冰涼、早已失去生命痕跡的女人身上的特徵。卻並沒有什麼直接的線索。
一切的一切,在這樣的黑暗之中,都變得清晰而又模糊。我甚至我不敢確定我摸到的觸覺,是否還是真實有效地。
但是,最終我的手掌停留在了這個死去女子的頭部,那是一頭亂蓬蓬的頭髮,像是剛剛剪過不久,這個人就遇難了。
至於頭髮的長短,我還是分得清楚的。因爲這個人的頭髮長度,正好在師父和曼珠沙華之間。
師父在剪去滿頭銀絲之後,新的頭髮才長出來並不長。而曼珠沙華從來都是一頭長髮。
這麼說來,眼前的兩個死者,確定都不是我的同伴了。
想到這裡,我的心中稍稍寬慰了一些。但緊接着我卻發現,這兩個死者並不是此間的全部。因爲當我跨過兩具屍體的時候,前面擋住我的,是另外的幾條橫cha在一起的人腿,再想朝着前面前進,已經是不是很容易。
我心思飛轉,如果師父和曼珠沙華真的和我一樣,沿着同樣的方向被沖刷到了暗河的這段河道附近,一定會被這這些堆積在此間的屍體阻擋住。
話句話說,如果他們兩個人此刻仍有一息尚存,應該便是昏倒着這裡。
心中再次燃起了一絲希望,不斷的朝着前面一點點的前進。每路過一具屍體,都細細的探查一遍。
幾乎這裡有十幾具屍體之多,但是除了最初見到的那具女子屍體,剩下的全都是男子,這也讓我的心情在陰暗中寬慰不少。
穿過了這裡所有的屍體,前面另有更深處的河道,河道在這裡分成了兩個岔路,能夠摸得出,通往不同的方向。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想到這麼說來,師父和曼珠沙華很有可能依然生還,只需要選擇合適的通路,便可以和她們進行會合。
當然,我並不認爲她們兩個會走向兩條不同的岔路,即使那是最不幸的狀況。
因爲這兩個女子不論是誰,都有着非凡的經歷和智慧。一定會相互尋找並且共同行動的。
此刻,一個奇怪的念頭在我的腦海中閃現,我似乎忽略掉了什麼關鍵的部分。也許是在這黑暗陰冷而又狹小的暗河中走的時間長了,讓我的腦子不太清醒,同時也有些麻木。
明知道在尋找師父和小曼的時候,有什麼細節被我忽略掉了,但是就是想不到。
直到我隨機的走進其中一條暗河中的岔路,並且已經朝着裡面走了幾十米的時候,才忽然發現了這個關鍵的所在。
爲什麼,爲什麼我一直沒有采用呼喚的方式?
我既然沒有死,也沒有缺胳膊少腿,爲什麼不去試着呼喊她們名字?難道就是因爲我在這黑暗中,因爲那莫名的壓迫感,才忘記了自己可以用嘴說話的功能?
我立刻停下腳步,朝着即將探索的去路,試圖張開嘴巴,叫喊師父和小曼的名字。
可是,我僅僅的張開了嘴巴,卻一個字眼也沒有發出來。就像是自己從來沒有長着能夠發出聲音的喉嚨一般。
驚詫已經不足以用言語來形容!我再次震動自己的喉嚨聲帶,卻發現自己的喉嚨裡面空蕩蕩的,似乎缺少了什麼東西一樣。
我繼而開始掐着自己的喉嚨,想要迫使自己發出聲音,但是我發現那條伴着自己二十幾年的舌頭不見了。我的嘴裡面空蕩蕩,我竟然失去了舌頭!?
“翁”的一聲,感覺自己的全身快要爆炸。我的舌頭哪裡去了?
思緒飛轉!我立刻想到了很多種可能,但都不切實際。如果是說是因爲意外的災禍,我的舌頭不見了,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因爲受傷而殘疾的人比比皆是,絕大多數遠遠比失去一條舌頭要來的痛苦。
但是,我卻在深陷暗河的過程之中,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異樣。
我反覆回想剛纔發生的所有事情,倒着想了一遍,立刻發現了兩個不合邏輯的地方,兩個疑點。這兩個疑點也是我剛纔在情急之中,一直忽略的地方。
第一,如果師父和曼珠沙華已經清醒過來,一定也會想到立刻呼喊我的名字。
第二,以她們的心智,不會聯想不到我也會被沖刷至此的道理。如果在這裡見不到我,也會繼續等待或者是回身尋找纔對。
等等,這樣的話,一切似乎都亂了!究竟是我開始尋找的方向便出了問題,還是師父和曼珠沙華出現了我推測之外的狀況?就算這樣的假設真的發生,卻也依然不能夠解釋我的舌頭丟失的原因。
此刻,沒有人在黑暗中告訴我答案,心中已經是一團亂麻。
舌頭,還是舌頭!如果此刻的感覺是真實的話,我不可能在沒有任何知覺的情況之下失去舌頭和語言能力!
不錯,除了語言能力,我的聽覺也失常了。暗河中的水,應該是流動着的,依我這樣超越常人的敏銳聽覺,不會聽不到一絲一毫的聲響。一定又是這黑暗的寂靜將我欺騙了,讓我忽略了這樣的一個疑點!
這麼說來,現在的我,以及不久之前感受到了的一切,都是一場幻覺?
但是如果我現在處於幻覺之中的話,真實的我又是在哪裡呢?
糾結,彷徨;憤怒,驚恐,我的心中像是出現了千百種滋味,腦海中更是如同亮起了千萬道閃電。
終於,像是有一道驚雷在我身體內部炸響,將我的身體,筋骨,肌肉,皮膚,全都炸裂不留痕跡。
此刻,我終於聽見了風聲的呼嘯,是黃沙漫天!也聽見了黑水洶涌,那是寂靜陰森的地下暗河!
雷聲遍佈我所有的每一個靈魂角落,就像是整個天地之間都不復存在一般。
終於,等到所有的雷聲都已經不復存在,我卻驚奇的發現,自己的意識依然存在。周圍死一般的寂靜,但是耳邊卻清晰的響起了水流聲音。
這潺潺的水流聲音雖然十分微小,卻是真實存在的,在這漆黑的空間之內,還出現了若有若無的回聲。
我第一個反應,就是重新試圖從喉嚨中發出聲音,但是我失敗了。
掙扎着用雙手去撫摸自己的嘴巴,絲毫不顧雙手之中,帶着不少的泥沙。
慶幸的是,當我已經站在了絕望邊緣的時候,終於摸到了自己的舌頭,嘴巴牙關之內,再也不是空蕩蕩的了。
這樣的感覺,讓我心中有了一絲寬慰。
接下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面,我都在和自己已經完全麻木的身體在抗爭。終於,我挪動了這一具幾乎已經感覺不到生命跡象的身軀。
我的身體自腰部以下,十足的疼痛,讓我發出了撕心裂肺一般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