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煥坐在椅子上，修長的手指輕輕敲着椅子把手，安靜的等着。
子時已經過了。
今晚上是關鍵。
不但是王府燈火通明，想來宮裡一樣也是無人能眠。
王府的那幾個小廝和侍衛，皇帝的眼線們，因爲要進宮稟報這件突如其來的大事，顧不上可能會暴露身份。而進了宮之後，大約需要留下說明情況，或者還有別的緣故，橫豎到現在，那幾個人都沒有回來。
現在周奕煥身邊，反倒全都是他自己的人了。
當然，只是身邊而已。門外面，府門口，重重包圍的，還是皇帝的錦衣衛們。
方樓進來了，低聲稟報道：“王爺，陳副指揮使來了消息，宮裡的自己人已經全都準備好了。另外——賢妃自盡了。”
周奕煥眉梢一挑：“死了？”
“死了，橫劍自刎了。誰也沒來得及拉住。”方樓道。
周奕煥手指敲着把手的速度不改，心裡琢磨着。賢妃也只有二皇子一個兒子，突然那麼大的兒子說沒就沒了，扛不住一意求死也很正常。另一方面，賢妃是用自己的死逼迫皇上對皇后和太子下重手。
如果說之前還有一點點的可能，皇上不能當場決斷的話，那麼賢妃的死可以說是最後一擊，皇后和太子應該是沒退路了。
“聽清楚了嗎？皇上確定此事是太子所爲？”他問道。
方樓搖頭：“聽得很清楚，但皇上並沒有詳細的查問，只是聽進宮的那幾個府裡眼線說的情況。不過宮裡已經亂套了，賢妃幾乎發了瘋，皇后在那邊也是一個勁的喊冤，太子一直跟皇上稟報您的疑點，把所有事都往您身上推……”
外面有腳步聲，方樓的聲音更低了：“宮裡已經戒嚴了，陳副指揮使就帶着人在養心殿，聽得倒是清楚，皇上氣的亂哆嗦不斷質問太子，太子慌張的不斷說您……就是這種情況。”
周奕煥也想得到，突如其來的二皇子死亡，宮裡會亂成什麼樣，皇帝自己怕是也又激動又憤怒，怎麼可能冷靜下來查問？不是說怒不可遏？那說明已經認定了太子的疑點，不會輕易被轉移了注意力。
安靜的等着。繼續等。
風險肯定是要冒的，但周奕煥在京城生活這麼多年，可以說一直都生活在風險中，皇帝想要動手，隨時可以找理由。
現在他牽掛多了些，所以更加謹慎。但這些年的處境，已經叫他非常非常的沉穩了，即便是泰山崩於前他依然能面不改色。
坐着幾乎一動沒動，又過了一個時辰左右，方樓再次進來稟報：“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進宮了，大理寺卿提醒了皇上，應該給二皇子驗屍。皇帝找了仵作，初步驗出來二皇子是被勒死的。皇上命拷打太子身邊的侍衛。”
既然驗屍了，太子的嫌疑就洗不清了，如果他的侍衛扛不住說了，那事情的走向就明瞭了。
周奕煥已經開始想，接下來會怎麼樣？皇帝如果廢黜了太子，現在二皇子也死了，那麼剩下的只有三皇子、四皇子。
皇帝是馬上在他們兩人中間選一個冊封太子，以穩定朝局，還是選擇先對付自己？
太子被廢，朝局不會不震動。尤其是現在，二皇子突然死亡，賢妃抹了脖子，賢妃的孃家勢力怎麼可能善罷甘休？一定會大鬧的。
而太子和皇后一旦被廢，他們背後的勢力也會鬧起來。這雙方又成了見血要命的仇人，他們牽扯都是很廣的，朝局會一下子亂起來。
又過了一個時辰，方樓再次的進來，低聲稟報道：“太子的侍衛招了！皇上廢黜了太子，皇后……還在哭鬧。”
周奕煥‘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自從皇帝對皇后產生了疑心之後，皇后和太子註定不會有好結果了。而這時候皇后鬧得越兇，只能令皇上愈發的下定決心，愈發不會更改。
當然，皇后同樣也是晴天霹靂，突然被悶雷砸了頭懵了，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辦法想得周到仔細應對，也很正常。
周奕煥起身揹着手走到了窗前，看着外面已經漸漸發白的天邊。
趁着亂局，自己要爭取主動。他轉身道：“叫懷德縣的五千人埋伏在燕京附近，只要一聲令下，立刻拿下燕京衛所！”
“是！”方樓答應了一聲，轉身跑出去佈置。
天亮了。
就算是周奕煥不能出府，卻都已經能聽到宮裡的消息了。太子真的被廢黜，而且暫時被關押在了皇宮錦衣衛處，顯然他的侍衛全都招了，皇上已經知道二皇子是太子命人殺得，皇帝怎麼能忍！
皇后同樣被廢黜。
周奕煥從自己的屋裡出來，準備去後院和老王妃一起用早飯的時候，就看見守在自己這邊的宮廷的錦衣衛們都心神不寧的，他們都忍不住的互相的交頭接耳，有些不斷的去府門外面打聽最新的消息。
周奕煥來到老王妃這邊，剛坐下還沒來得及詢問老王妃昨晚上休息的如何，一個婆子急匆匆的進來了，福身輕聲稟報道：“外面侍衛請奴婢傳話給王爺，海田伯府的人天沒亮就跪在了宮門口，不過剛纔賢妃孃家慶寧侯府的人也去了，和海田伯府的人一言不合，這會兒打了起來！”
周奕煥還沒說什麼，老王妃已經冷笑了起來：“好！鬧吧，鬧得越亂越好！”
婆子稟報了之後便出去了。
老王妃馬上問周奕煥：“接下來你要如何？現在的情況看，這宮裡京城的肯定會亂一陣子。”
周奕煥沉吟了一下道：“即便是會亂，皇帝對咱們的監視也不會鬆懈，說不定正是怕我趁亂怎麼樣，反而更會盯着我。所以兒子只是叫少部分人埋伏在了燕京衛所周圍，隨時準備動手。但暫時不會做什麼……或者皇上對我動手，或者局勢沒法控制，兒子纔會叫他們現身動手。”
這些事情老王妃並不懂，所以她沒有意見，點頭道：“你心裡有數就好。”
周奕煥點點頭。他也沒有在勸老王妃先離開，因爲現在已經走不了了，乾脆就安了心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