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戰士們的休息（下）
獨立的房間裡，武易靜坐在椅子上，肩膀上的繃帶還能看見淡淡的暗紅色，意氣風發前來參加考試的六皇子殿下如今卻是頭次遭受了挫折，恐怖的強者一個接一個的出現，打碎了他的驕傲，也令他真正意識到父王曾經對所有兄弟的告誡。
不要妄想成爲最強，人類只能將最強當做目標。
誰也不知道這個世界所謂極限，究竟是什麼樣的程度。
房間裡如今也只剩下了南雲，高天歌和莫麗麗。
“瑞麟沒事吧？”武易放下一封信箋，那是從自己祖國寄來，經過協會之手轉交給自己，對於那羣不安分的兄弟，武易從未放鬆過警惕。
“那傢伙壯的和頭牛一樣，不會那麼容易死的，醫生說只需要兩三天就能活蹦亂跳了。”搖晃在椅子上的莫麗麗用那隻白嫩的小手拍打着嘴脣，打起哈欠，“倒是另外三個人不怎麼走運哦。”“想不到對付白燁和李霄雲，就損失了麥瑞，雷卡德兩人，還有王蛟的死……”雖然三人死於實力不足，可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南雲很是惋惜的搖了搖頭，即使是天武國，招攬使用率70%以上的A級武修，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殿下……”高天歌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能算是武易的人，如今待在這個房間裡，不禁有幾分尷尬，更令他沮喪的是，在乘上雷霆的同時，協會接走了百里賢，將那個狡猾的男人保護起來，“接下來，是返回天武國嗎？”“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了，最可惜的是劍帝大人也走了。”武易最爲遺憾的便是不能向武雲道討教，那位神出鬼沒的劍帝沒有一起搭上雷霆，而是選擇了悄悄離開，“能讓劍帝大人出面保下性命，對於白燁的方針恐怕要有所改變。”“殿下，我們沒理由去結交那種廢物舊人類。”南雲皺起眉頭，很是不滿武易的想法，但還是理智的控制了語氣。
廢物嗎？
武易最開始雖然沒那麼徹底的藐視白燁，可終究不會將一箇舊人類放在心上，在他看來，白燁只是一個比起一般武修更懂得如何拼命的小角色，但現在，他的價值不同了。
“南雲，雖然天武國是皇權制，但劍帝大人的影響力，說實話，應該比父王還大，結交與劍帝大人有聯繫的白燁，只有好處。”武易可不是什麼愚蠢的莽夫，在身爲一名武者的同時，他還有一個皇子的身份。
莫麗麗聽了倒是歡快的拍起手來，嬉笑道：“明智的決定哦，殿下，這纔是值得人家效力的王！”“麗麗，我可從來沒放棄過奪取皇位。”無視了高天歌那蒼白的臉色，武易自信滿滿的宣佈道，隨後，好像又想起了什麼，“天歌，那時候除了瑞麟，就只有你在現場，白燁確實的擋開了我的一劍，你認爲，他真的是舊人類嗎？”“這……屬下也不清楚，白燁似乎具備着多種契約能力，可是，能夠擋開殿下您全力一擊……我很難想象那會是契約的力量。”高天歌也無法肯定當時發生了什麼，或許，那只是千載難逢的奇蹟？
武易沒有做聲，腦海中，又一次回憶起白燁那時候的動作，迅速、流暢而充滿力量，他還隱藏了什麼？
“看來，我要多交一個朋友了。”良久，武易忽然笑起來，該怎麼做，已經有了決定。
在雷霆的底部，有着放鬆用的休息室，還有酒吧。
此時裡面已經被李霄雲一行人包下，當羅雯雯走進裡面的時候，只能聞到撲面的酒氣，差點讓她踉蹌着跌倒。
黑壓壓的房間裡，重炮已經爛醉如泥的倒在地上，四肢隨意的滑動着，一副在游泳的樣子。
“這個死大塊頭，連他都醉了，誰來保護那傢伙！”“放心吧，你嘴裡的那傢伙，好的很。”角落裡，李霄雲翹着二郎腿坐在那，身前堆滿了空了的酒瓶，看見羅雯雯，揮手招了招，後者面色鐵青的走了過來，一副要狠狠教訓人的樣子。
李霄雲看着眼前靚麗女郎的表情，失聲笑了出來：“好啦好啦，雯雯，這是難得的放鬆，畢竟好不容易纔活下來，讓他們放縱一下有何不可呢？”“誰知道危險會什麼時候來臨，你太缺乏危機感了！這樣下去，你會……”“坐吧。”伸手將羅雯雯拉到身邊，輕易的就將這位A級武修拉倒在沙發上，“我知道的，你在擔心什麼，我不是自暴自棄，也不是帶着他們在麻痹自我，大家都繃緊了神經，度過了那絕望的時光……如果不發泄一下，恐怕會瘋掉吧。”李霄雲另一隻手伸向桌上，摸到的卻只有空酒瓶，“不要喝了。”羅雯雯已經接受了李霄雲的解釋，聲音頓時柔和下來。
“雯雯，我們還需要變的更強……我不想失去你、重炮，還有大家，你們都是我重要的同伴……”在狂亂的衆人沒有注意到，角落裡李霄雲將羅雯雯擁入懷中，吻上了那柔軟的雙脣，後者在剎那瞪大了雙眼，可很快便一片迷離，“失去的感覺，太過痛苦，從此，我將不再失敗！”李霄雲的發言只有羅雯雯一個人聽見，那是堅定無比的決心，這個年輕的男人在這一次考試中，又一次蛻變成長。
羅雯雯欣慰而笑。
這纔是值得她守護和去愛戀的男人。
飛艇的甲板上，有一處陽光無法照到的角落，白燁獨自一人坐在那，茫然的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耳邊響起了細碎的腳步聲，白燁早早的聽出了來者是自己的姐姐白若嫣。
他在等待姐姐一如既往的胡鬧，可是異常的是，今天白若嫣只是靜靜在自己身邊坐下，將頭靠了過來，沒人說話，仍由時間的流逝。
兩人一起注視着天空，直到黃昏。
“好吧，是我輸了，老姐……”終於，白燁無力的笑起來，本以爲老姐會最先忍不住寂寞的嚷嚷起來，又或許，現在的自己正渴望姐姐用平時的胡鬧來安慰自己，可是，頭一次白若嫣那麼安靜的坐在身側，什麼也不說。
“說點什麼吧，老姐。”
“你沒有錯，祈語不會怪你。”白若嫣很是直接的切入了主題，“那種情況下你還能救回祈語，那也未免太不可思議了，畢竟對手是龍族之王。”“啊，是呢，老姐，祈語她曾經說過吧，她老哥很疼你，那麼所謂的婚約，應該也是幸福的吧？”白燁明白自己的所言有多麼自私，如果祈語是幸福的話，也不會孤身一人逃亡到人類世界，只是想聽到別人的一句肯定，來欺騙自己的內心，“她……會笑着迎接婚禮？她會原諒我們對吧，她應該會……”依靠在白燁肩膀上的白若嫣沒有回答，伸手握緊了弟弟的手，平撫着白燁幾乎要被壓垮的心靈，自從八年前的血案後，白燁還是頭一次爲了自己和雲依以外的人如此受打擊，白若嫣沒有胡鬧着喧譁，因爲她明白，白燁對於祈語的不是愛，而是聯想到了復仇失敗的結局，弟弟依然還很懦弱，無論表面上裝的多麼囂張與堅強。
“站起來，小白。”白若嫣悄然起身，用力拉起了弟弟，並讓滿臉不解神色的白燁轉過身去，面對甲板前方一片浩瀚的雲海，自己站到了後面。
白燁困惑的想要扭過頭來，卻被一雙柔軟的手臂從肋下穿過，擁抱住自己。
“老姐？”輕聲詢問，不解其意。
將臉埋在白燁背脊上的白若嫣閉起雙眼，用溫柔的語氣說道：“在這裡，沒有別人哦，小白，就連我也看不到你現在的表情，所以，不要忍耐了……就算是久違的發泄，好好的喊出來吧……”“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啊，老姐，我爲什麼要做那種好像小孩子一樣的事情，我明明……”“在姐姐眼裡，小白一直都還是當年的小白，會哭着跟在我身後，會笑着抱住我，爲了復仇，壓抑了那麼多年，遲早會壞掉的，祈語的事情不怪你，雲依受傷也不是你的錯，我們只要還能活着，總有一天一定可以達成目的……”白若嫣能夠感受到白燁身體在剎那的僵硬，一直沒有提起雲依，自然也是弟弟的刻意爲之。
好半天，白燁才笑出聲來，說道：“哪有的事，老姐，我……”奇怪，爲什麼眼淚止不住呢？不知何時，臉上被淚水打溼，雙手緩慢且沉重的擡起，不停的抹去眼角的淚滴，“真是的，這種天氣怎麼突然就下雨了……”“是啊，是一場傾盆大雨，誰也看不見在雨中的我們。”白若嫣用臉頰摩擦着那厚實的背脊，跟在自己身後的弟弟終於長大了，即使代價有點殘酷，可他得到的，應該已經遠遠超越了失去的。
“又是沒能保護住誰，我又輸了啊……爲什麼，爲什麼！只是因爲我太弱嗎！我不甘心啊！老姐……我！不！甘！心！啊！”咆哮，從低沉到響亮，淚腺無法抑制的不停涌出淚花，哭泣之後，將會變的更堅強，白若嫣如此深信。
在被黃昏餘暉照耀下，白燁像個孩子般無助哭泣，在背後的白若嫣則如同母親般安慰着他，世界在那一刻，彷彿只剩下了屬於那兩人的空間。
之後，返回房間之前，白燁默默自言自語道：“對不起了，祈語，如果有一天我找到烏托邦的話，我會試着去實現你的願望，這是我唯一可以爲你做的事情，請原諒如此自私的我……”
從此，兩人將返回各自的世界，不再有來往。
在遠方的某處據點中，在人類面前所向無敵的祈雲正如臨大敵的站在一扇門外，手伸向把柄，然後又縮回來，來來回回數十次，終究沒有勇氣去打開那扇門，面對門後的妹妹。
“啊啊啊……怎麼辦，信玄，祈語會從此都不理我吧！不要啊，這麼殘忍的事情，與其這樣，不如就毀滅掉世界算了！”“殿下，公主會理解您的，而且請您不要動不動就已公主爲藉口去毀滅世界……”信玄深明這位妹控龍王的性格，只能苦澀的勸說道。
“雖說是爲了妹妹好，可我還是打暈了她，完了完了，她一定從此不會再理我了！就算我在她房間門口跪上一個月也不會被原諒，而且還會被用看垃圾的眼神對待，啊啊……”“殿下，請你冷靜點，房間的門已經被你拉壞了。”信玄淡淡的提醒了一句。
“哎？”祈雲低頭看去，不知何時把柄已經被自己從門上拔了下來，“咯吱”令他心悸的開啓聲，門打開了，甦醒過來的祈語正站在牀邊，望着外面的雲海，這裡是龍族的大本營，空中堡壘——伊甸園。
不知從哪吹進來的清風帶起了那頭黑色長髮，飄揚於腦後，祈語的目光望向遠方，好像不知道祈雲在門口似的。
“不如，我先回去吧……”祈雲訕訕的想要退縮，而祈語卻突然扭回頭來，淡然的看着滿臉惶恐神色的哥哥，完全沒有平日魄力樣子的表現，也只有在妹妹面前會出現。
“是兩個月以後吧，在巴比倫塔，舉行訂婚儀式。”聲音平淡到令人聽不出是喜還是怒，當然，應該不會有喜的成分纔對，祈雲暗暗搖頭，正想說點什麼，祈語已經快一步的打斷了它，“我不會再逃了，這樣哥哥你也會頭痛吧，黯道之龍那些人會抓住這個當做把柄來攻擊你……我會接受的。”“哎？”出乎意料的回答，讓祈雲各種腹案都來不及實施就被廢除了，“祈語，你真的……”“不可以讓哥哥煩惱，這是做妹妹起碼的責任吧，謝謝你，一直寬容我的任性。”見過白燁和姐姐扶持着生存的方式後，祈語明白了許多。
“這……這是多麼善良的妹妹啊！那麼完美的女性怎麼可以嫁給龍煞那個傻叉，不行，我要去宰了它，爲了我的妹妹，殺無赦！”“殿下，請冷靜！”幾乎無視了外面的鬧劇，祈語只是靜靜的凝視遠方，不知道在沉思什麼。
臨走時，祈雲喏喏的問了一句：“我有把你訂婚的消息告訴給那個舊人類，如果他要來搶走你，只有兩個月的那天有機會，你認爲，他會來嗎？”“怎麼可能，白燁是不會來的，而且這也是正確的判斷，他是個不會做蠢事的男人。”祈語平靜的回答令祈雲覺得妹妹好像改變了，還失去了一些重要的東西……
這就是最後的道別吧，希望，你可以代替我找到烏托邦，實現我那荒謬的夢想，你也要幸福啊，白燁。
將手指放在窗上，祈語默默說道。
白燁放棄了，祈語也放棄了，或許兩人內心中有過掙扎，但是在現實的高牆前，終於還是認輸了。
但是，命運又是無常的玩弄着人類。
第二天，在雷霆的大廳裡，聚集着所有考生，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穿着浴袍的男子，露出那長滿腿毛的雙腿，右手上拋動着一顆鮮紅的蘋果，打扮如此怪異的男人正是協會的會長——許定山。
“我說，你想救回你的同伴嗎，那個叫祈語的小姑娘？”第一次見面，許定山便向白燁拋出了問題。
“我只說一次，你有爲了救同伴，而賭上性命的覺悟嗎，膽小鬼舊人類！”聲音久久迴盪，但白燁陰霾的心情則好像被什麼東西用力的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