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聖戰
冰原之上的夜晚比起其他地方，更加充斥着一種令人窒息的黑暗感，沒有燈光，沒有人影，只有呼嘯的寒風和密集的風雪。
一座規模不大的營地出現在了凜冬城外，那是獨狼軍隊的臨時據點。
最爲寬敞的一座營帳內，點燃着熊熊篝火，溫暖了這個窄小的空間，獨狼脫下鎧甲，赤着上身依靠在鋪墊這獸皮的座椅上，手上還拿着一瓶剩下一半的紅酒，他的表情看起來並不怎麼愉快，本以爲這次行動將會是順利的收割，結果卻被白銀之龍的部隊反打一波，回去之後，那些貴族老爺們怕是又要嘮叨了。
“嘖……”“大人，我可以進來嗎？”帳外，高挑的身影浮現在那，聽聲音就知道是莫扎赫，“進來吧。”“多謝。”彎腰進來的莫扎赫整張臉都被凍得發青，可見外面溫度之低，“都睡下了嗎？”“除了站崗的，基本都休息了，這次我們可謂是損失嚴重。”莫扎赫來到獨狼面前，盤腿坐下，神態自然，“抱歉，是我的判斷失誤。”雖然追擊計劃是獨狼決定的，可細節上，幾乎都是莫扎赫在指揮，慘烈的戰果令這位新秀備受打擊。
“哼，這不是任何人的問題，沒想到那羣大蜥蜴連人類行軍打仗的本事都學去了不少，還以爲只是一羣依賴蠻力的野獸，算了，不去想煩人的事情，女人和酒送來了嗎？”擡起手，指了指凜冬城內城方向，獨狼一想起白天那些賤民們不甘的表情就會莫名的高興起來，這種權力帶來的快感實在令他欲罷不能。
莫扎赫搖搖頭，輕聲回答道：“還沒有動靜，恐怕，我白天的說辭也觸怒了聖少女。”“不過是個被人玩爛的婊子，還真以爲自己是受萬人敬仰的聖女了？說起來，你白天那番話真有用，那羣想要發怒的賤民在明白了彼此差距後那種無力的表情，實在是……令人愉悅。”咧開嘴，獨狼的笑容在篝火照映下邊的越發猙獰，“這就是這個國家的現實啊，小子，在那麼多人裡面，我最欣賞的就是你，和那些趾高氣昂的貴族不同。”“我可不是貴族出身，大人，我的父親是首都貧民區的一名補鞋匠，最普通不過的底層。”莫扎赫撫摸着自己那頭金色捲髮，擁有完美容貌的他還具備了貴族的氣質，很難想象這樣的人物會是在貧民窟長大的。
“哦……我還以爲你身上流着貴族的血，我也是啊，作爲一個JI女的兒子，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從小到大活在鄙夷的視線裡，如果不是我A級武修的天賦覺醒，恐怕早在很多年前就像螻蟻一般被大人物們不小心踩死了。”獨狼閉起眼，可以清晰的記得每一張嘲笑自己的面孔，酒店的老闆，賣魚的壯漢，妓院的風騷老闆娘，那些從小看不起自己的人，到了現在，都死了，被自己所殺。
“這個國家就是如此啊，莫扎赫，我們這些小爬蟲每天都在努力活下去，然後找機會吃掉上面的傢伙，繼續上位，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不能停下腳步。”獨狼舉起手裡的酒瓶，徑直朝自己嘴裡灌下去，咕嚕咕嚕，喉嚨鼓動着，迅速的將裡面的紅酒一飲而盡，“哈……”滿足的長吁一口氣，獨狼那張殺氣騰騰的臉上泛起了紅光。
莫扎赫默默的聆聽着，偶爾會點頭表達贊同。
“我啊，在被亞瑟那個可惡的女人踢出圓桌騎士後，就選擇成爲了那些大人物的走狗，殺掉他們覺得不順眼的傢伙，也同時幹掉看不起我的人，那些時光很快樂，也令我進一步意識到，在這個國家，力量可以換來金錢，也能換來地位，我要繼續向上爬，成爲那些貴族中的一員，甚至要比他們更偉大！再也不會讓人，輕蔑的看着我。”右手微微用力，渾然沒察覺到已經捏碎了那支空了的酒瓶，隨後，獨狼擡頭迎向了莫扎赫那對深藍色的雙眸，“你呢，有什麼理想嗎？”“理想？”莫扎赫微微一愣，可能從未人這麼問過他，但還是本能的開始思考，俊美如畫的面龐上掠過了一絲疑惑，很短暫，“我沒有那麼深入的考慮過，大概可以概括爲想要出人頭地吧。”
“我們其實很像，對吧？”獨狼哈哈大笑起來，暢快的宣泄出遭遇到失敗後的心情，“那麼，這次回到首都以後，我們都將更進一步。”“大人，未免也太樂觀了吧，我們可是被打的灰頭土臉啊。”莫扎赫無奈的聳聳肩，恐怕那些自視甚高的貴族老爺們沒那麼好忽悠，“我相信你的口才，小子，讓我們來比一比吧，誰能爬的更快。”獨狼突然來了興致般的提議，在莫扎赫的身上，隱約能夠看到自己的影子，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兩人在氣質上相差太遠。
“大人，我會看着你向上爬的，對我這種凡人而言，只能寄希望於那羣貴族老爺大發慈悲的提拔我罷了，帶着我們這些底層居民的希望，衝上去吧。”緩緩起身，莫扎赫神情認真的拜託着，“對了，今天晚上站崗的士兵最好增加一點，我總覺得，聖少女那羣人不會如此善罷甘休。”“哈哈哈……小子，平時你多機靈的一個人，怎麼會突然犯渾了呢，聖少女是貴族們豢養的玩具狗，只會在主人面前無辜的搖尾巴，咬人？怎麼可能。”獨狼從一些隱秘的渠道知道了所謂的聖少女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存在，所以打從心底裡不會有任何的敬畏。
莫扎赫苦笑起來，嘆息着：“也是呢，是我想太多了，早點休息吧，大人，我們最近還要趕回首都，在聖少女找麻煩之前，讓貴族老爺們安排好應付手段。”悄然的離去，在最後撇了一眼帳篷中的獨狼，“祝你願望成真。”帶着意味不明的留言離開，隨後，深夜來臨，整座營地陷入了詭異的死寂。
而凜冬城的大門附近，一支部隊正在結集。
爲首的便是亞瑟和法斯特，身後的四百人部隊是戰爭中倖存下來的所有A級武修精銳，在今天，衆人將要執行一個可以說是謀逆的行動。
“真的，要那麼做嗎……就算他們屠殺了避難營的災民，可是終究也是首都派來的軍隊。”法斯特的內心正掀起矛盾的波濤，一方面是對於獨狼等人的憤怒，另一方面則是畏懼於教皇可能會降下的憤怒，“我們真的要殺死外面那些人嗎？”“不然你如何控制住下面的軍隊？他們的憤怒，是身不由己的啊……”亞瑟想起了那些預備軍士兵的眼神，失去了所要保護的東西后，他們很有可能會成爲一羣盲目的野獸，需要一個宣泄的方式，“而且，騎士的正義，不允許我們袖手旁觀，對吧？”問的是法斯特，也問的是自己，還有站在高臺上，眺望這裡的聖少女。
迎着寒風而立，聖少女紗衣下的鈴鐺演奏出了一曲悅耳的小調，身邊站着柔馨，依然是那兩根可愛的沖天辮，但如今，沒人會再將她與天真聯繫在一起，“聖少女大人，你做出了一個至關重要的決定，但是，在幹掉了獨狼的部隊後，教皇他們可不會和你好好和談，請做好接下來的戰鬥準備。”聖少女沒有回答，只是木然的看着逐漸打開的大門，還有涌向黑夜的部隊，自己也不知道，爲何會做出如此的決定？“我是正確的嗎？”右手上，捏着的黑色手槍上傳來了冰冷的溫度，彷彿風羽依然站在身邊。
“我是正確的！”重複着那一句話，聖少女眼中滿是決然。
“沒錯，你是正確的。”柔馨笑容燦爛。
黑夜中，戰鬥毫無徵兆的開始了……
次日清晨，在凜冬城內城外的廣場上，跪滿了密密麻麻的一羣騎士，爲首的便是獨狼，一身污血的他已經沒有了右臂，看起來是遭遇到了麻煩的攻擊，而且，還被對方壓倒性的擊敗了。
“他媽的，臭婊子，滾出來，我要宰了你，知道在做什麼嗎！竟然攻擊盟軍的我們，你是要造反嗎！”咆哮聲，迴盪在廣場上，守衛在附近的騎士們紛紛面色一變，遠遠沒看上去那般沉着冷靜，倒是許多手握武器的普通的士兵們都紅了眼的聚集起來，似乎只要稍稍一點火星，就能點燃起沖天的火焰。
憤怒之火。
“閉嘴。”亞瑟陪伴着聖少女走來，堤防着獨狼暴起傷人，“聖少女大人可不是你能出言侮辱的，再廢話，就割了你的舌頭！”“哈哈哈哈……怎麼了，不過是一個萬人騎的婊子，還想立牌坊嗎！你們都會死的，殺光了我們，教皇還有那些貴族，都會將你們視爲最大的敵人！”獨狼環視周圍，一張張憎恨，不安，惶恐的表情，還有在身後的人羣裡，少了一個人的影子，“莫扎赫逃走了，他會回到首都，將你們的叛逆行爲向上彙報！等着被毀滅吧，哈哈哈，一羣賤民！”想起莫扎赫曾經的勸告，獨狼微微有些後悔，他小看了眼前的女人，才導致瞭如今的失敗。
“是嗎？”聖少女等獨狼咒罵完後，慢慢擡起了右手，這一刻，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她所吸引，“殺害同胞的你們，根本就沒有資格被稱爲盟軍，當龍族圍攻凜冬城時，你們在哪裡？當我們幾乎失去希望的時候，你們又在哪？等勝利降臨，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來收割果實，這樣的你們，有資格被稱爲戰士嗎？”“殺了他們！”“殺了他們！”不知道是誰先打開了缺口，瞬間，憤怒匯聚成無人可以阻擋的洶涌波濤！
獨狼聆聽着震耳欲聾的吶喊聲，想要繼續放聲大罵，但聲音完全被掩蓋過去。
“我宣告，你們在這裡的所有人，都將以屠殺平民的罪名，冠以死刑，執行者，便是那些受害者的……親人！”聖少女的每一個字，都是那麼清晰，預備軍士兵們衝開了騎士的人牆，如同血浪，撞擊在了那羣俘虜上。
“啊……”“救命……”“誰來制止他們！”“我不想死！”長矛，利劍，紛紛刺入了那些劊子手的身上，那些善良的小鎮居民們，很快就在鮮血的味道中蛻變。
不似人類，而似怪物。
聖少女極度冷靜的看着眼前這一幕，倒是亞瑟等人，不忍的迴避了目光。
“亞瑟，我們……沒有退路了，而且，對於這個腐朽不堪的國家，我也受夠了，奪取了我們三個人的一切，還不知足的繼續掠奪着大家的人生……這樣的國家！毀滅不是更好嗎！”這也許是一條不歸路，但聖少女已經決定走上去。
內城的走廊上，柔馨站在陰影中目睹了預備軍士兵們的瘋狂屠殺，面不改色的掏出了一隻熱騰騰的肉饅頭，塞進嘴裡，“吧唧吧唧，這樣一來……岑姐的伏筆就全部完成了，你也要啓程了嗎？”在背後，一頭金髮的莫扎赫背靠着牆壁，似乎沒有聽到外面的哀嚎聲一般，“啊，我要返回首都，路上會拖延幾天，另外，這次跟隨你們出戰的那些A級武修的家人們，我已經從各地提前運走，現在，應該都在前往這邊的路上，這樣一來，他們便可以毫無顧忌的與教皇等舊勢力作對。”“你準備的還真是充分呢，難怪岑姐那麼看重你。”柔馨頭也不回的稱讚着，小臉上盡是滿足的神情，天知道肉包子對她有多麼美味。
“這裡是首都附近十五座城市的地形圖，包括兵力分部，物資的囤積點，一一都有說明，我給你們十天時間，徹底的瓦解那些舊勢力引以爲傲的軍事力量，當然，那些城市裡早有我們的人，在關鍵時刻，都會出手幹掉領軍人物。”莫扎赫摸出一張羊皮地圖，塞到了柔馨手中，然後轉身走向了黑暗，“喂，莫扎赫，你那麼賣力，是爲了什麼呢？僅僅因爲，是革命者的一員？”似乎是一個很相似的問題，莫扎赫微微停滯，隨後在無人看到的角度，露出了詭異的笑容：“爲了……滿足自己的慾望吧。”
那一天，下着大雪，赤着腳的莫扎赫在父母的墳前遇到了岑菲伊。
“吶，爲我所用吧，那樣的眼神，我很喜歡。”妖異與美麗的女人，她爲自己開啓了新的人生之路，復仇？不，自己想要的東西是變革，改變這個國家，甚至這個世界。
自己本身，也在渴望着變革，證明其存在的價值。
莫扎赫在十天後抵達了首都，而緊接着，聖少女的反叛軍也很快兵臨城下。
歷史上，對於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記載的很模糊，但有人這麼稱呼。
聖戰。
那是拉開了聖女皇時代序幕的聖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