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檸眨眨眼,笑微微地:“這香是我自己調製的,有問題嗎?”
是她疏忽了,她曾經給他配過這味香,這香味聞起來跟普通的安神香沒什麼區別,只有嗅覺特別敏銳的人才能聞出後調的細微差別,就是這細微的差別,使得這香的功效遠勝普通的安神香。
顧舟停不喜用香,對香沒什麼研究,她以爲他聞不出來,見他實在疲憊,可又睡的不安穩,一直蹙着眉頭,便給他點了這味香。
沒想到他竟然因爲這香,回頭找她。
可見他是聞出來了。
但她是不會承認的,就裝傻。
“你自己調製的?”顧舟停不信。
南梔的獨門秘製,怎是他人能輕易調配。
他不用香,就是因爲他的嗅覺敏與常人,大多數的香只會讓他頭疼。
只有南梔專門爲他調的香,能讓他心安神寧。
“是啊,這香也不是很難調配,我因爲病痛困擾,常常難以安眠,所以花了點心思配了這味香。”
顧舟停一錯不錯地盯着她,她笑意溫和,眸光清澈,不似說謊。
一時間,興興而來的滿腔熱切漸漸冷了下去。
他自嘲苦笑,顧舟停,你在想什麼呢?
眼前這個人,的確有很多與南梔相似的地方,她的眉眼,她的神態,她的小動作,她還會調南梔會調的香……
可你是親眼見過南梔的遺體,她死了,紅粉成枯骨,再也回不來了。
伱怎會以爲她會化身另一個人回來呢?
這三年,便連她的魂魄也不曾入夢來。
或許,南梔是哄他來着,她最喜歡故作神秘。
做了好吃的,她說這是我的獨門秘方哦!
釀了好酒,她說這是我的獨門秘方哦!
配了香也是……
看他神色逐漸黯淡下去,彷彿一瞬間被抽走了精氣神。
姜晚檸心有不忍,他一定是想起南梔了。
可她沒法告訴他,顧舟停,我是南梔,我回來了……
“顧大人,您來……就爲了問這個嗎?”
顧舟停聲音沙啞:“只是隨便問問,這香,你還有嗎?”
“有,大人若是需要,我這還有幾錢香,可以先給大人。”
“那就多謝了。”
姜晚檸讓玉娘取來安神香給他。
“大人,用了飯再走嗎?”
顧舟停搖搖頭:“還有公務在身,先告辭了。”
走了兩步,顧舟停回頭看她:“你的病是因毒而起嗎?”
“嗯,發現的太晚,毒入五臟,好在林大夫醫術高明,慢慢調養會好起來的。”
“到了京城,可來大理寺找我,我請御醫給你瞧瞧。”
“不要拒絕也不用感謝,以後怕是要經常問姜娘子要這味香。”
姜晚檸:……
“好。”
顧舟停走了,風風火火地來,灰心喪氣地離去。
“好奇怪,顧大人大老遠跑回來就問這香是哪來的,好像他對這香很熟悉似的。”玉娘喃喃自語。
“這就是普通的寧神香,想必是顧大人平日很少用香,今日給他用了一些,頗爲有效,他纔來問問。”
玉娘點點頭:“可能是吧!”
但又覺得哪裡不對勁。
三日後,姜晚檸等人終於到了京城。
望着氣勢恢宏,巍峨高聳的城門,姜晚檸百感交集。
京城,她的家,時隔三年,她終於回來了。
“楊掌櫃。”一個穿着短打的男子見到車隊,驚喜的迎上前來。
“周力,你怎麼在這?”
周力道:“文先生算着日期,你們最遲七天前就該到了,結果左等右等等不到你們,怕你們路上出了什麼狀況,讓小的天天在這等,若是今天還等不到,小的明日就要南下尋你們了。”
楊緒笑道:“幸好趕上了,你先去見過娘子。”
周力來到馬車旁,作揖:“娘子,一路安好?”
姜晚檸點點頭:“大家都還好嗎?”
這一路所見,並不太平,爲了每年給大淵的鉅額歲貢,朝廷一再提高稅收,地方官更是巧立名目增收苛捐雜稅,老百姓的日子太難了,越往北,盜寇流匪越來越多,直到臨近京師重地才平安些。
所以她挺擔心文先生和周力他們。
“都好,文先生已經安排好了宅子,萱草和青杏把娘子的房間都佈置好了。”
“那就帶路吧!”
文先生找的宅子在城東,正好路過鎮北侯府。
姜晚檸忍不住掀開車簾望一望昔日的家。
但見門庭冷落,大門上的朱漆不再鮮豔,甚至有些斑駁了,一副落沒氣象,唯有門前的兩尊石獅子依舊威武莊嚴。
姜晚檸期盼着能有道熟悉的身影從裡面出來。
然而沒有,大門緊閉。
也不知昭陽如今怎樣了。
三年前昭陽才十四歲,一夕之間失去了所有親人,上官家只剩他一個了。
昭陽和她一樣,從小就身子骨弱。
可無垢道長卻說她是練武的奇才,帶走了她。
而昭陽是真的弱,孃胎裡的不足。
也虧得昭陽身體底子不好,父親沒讓他習武,就讓他好好讀書。
不然的話,或許昭陽也跟着去了固北,那上官家真就一個不剩了。
罷了,她已經到了京城,總會有機會見到昭陽的。
就在姜晚檸放下車簾,一聲厲喝響起。
“上官昭陽,你別跑。”
姜晚檸心頭一震,忙掀開車簾,只見一少年頭髮凌亂,衣衫也破了,左臉頰上一大塊青紫,正拉着個比他還狼狽的小廝發足狂奔。
“安和,快點,馬上就到家了。”
少年的身後,幾個人高馬大的公子正飛快地追上來。
姜晚檸瞳孔緊縮,她認得其中一人,正是東平伯家的六郎,秦司朗。
她的對頭,秦司悅的弟弟。
這廝就是個小霸王,被東平伯寵壞了,就愛欺負人,出了名的紈絝。
但以前秦司朗可不敢欺負昭陽。
昭陽有三位阿兄和他阿姐護着,京城裡的紈絝見了昭陽都得繞道走。
如今沒人護着昭陽了,她的昭陽被人欺負了。
轉瞬間,秦司朗的人追上了昭陽,把昭陽和安和摁在了地上。
秦司朗氣喘吁吁道:“跑啊,你再跑啊,你就算跑回家老子照樣把你揪出來,敢跟老子作對,活的不耐煩了你……打,給我往死裡打。”
拳頭和腳像雨點似的落在上官昭陽和安和的身上。
兩人只能蜷縮着,雙手抱頭,護住要害。
姜晚檸怒目噴火。
敢打她弟弟。
這還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