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天人合一
神秘老頭
宇宙,這無涯的空間與無限的時間來源於什麼?譚玄站立在山崖邊上,仰觀穹昊,俯察萬類,意欲探究宇宙本體之根源,洞悉天地萬物之嬗變。
然而,這些命題太過博大、深奧、浩瀚,玄妙,以他現在的境界,卻也只能略知皮毛,稍作推測,真個要深究,卻是力有不逮。
三個月了,自從聽完風靈子的建議之後,他開始身體力行,首先從“天”入手,從自己熟悉的九宮峰開始。這三個月來,他就在山崖上靜坐着,隱言忘機,身邊是傾瀉的銀瀑,淙淙的流水,搖曳的古鬆。
他讓自己的心境進入一種古井不波、虛極靜篤狀態,神識如輕紗般覆蓋九宮峰之上,心中空空如落,完美倒映山中的一切,從一個超然物外的角度,觀察這一草一木,一沙一石,試圖發現其中存在着的莫名的“勢”。
清風拂動,水波微瀾,魚兒嬉戲,落葉飄零……這一幕幕景象,清晰而細緻地鐫刻進譚玄的心中,不過,想要如此輕易就接觸到“天”的玄秘,卻也是妄想。
當然,也不是無所收穫。精神在這近乎絕對寂靜狀態之中,不知不覺間卻是有了一絲蛻變,變得更加靈活、靈性,有了一絲自然、清晰的味道,甚至,就連他那深入骨髓、靈魂之中的殺氣,也變淡了一點點。
一絲逍遙、灑脫的氣質從譚玄身上瀰漫而出。
不過,譚玄卻是知道,自己卻是不再適合在九宮峰之中枯寂地潛修下去了,他必須要瞻望更多的山川,俯瞰更多的大河,觀望那遼闊的大海,一點一滴的積累感悟,再從中分析、推演、找出規律。
一天之後,譚玄下山了,夢蝶是跟着他下山的。他這一次準備進行一次長時間的苦修,跋山涉水,觀山望海,進行最深刻的體驗,這是一個艱苦的過程。
這注定是一段孤獨與寂寞的過程,或許大多數時間都只有冷月、清風相伴,故而,他不願夢蝶跟着自己一起受苦,不過,夢蝶什麼也不說,她就這麼跟着,譚玄啞然失笑,也就應了。
譚玄雖然不確定“人”代表着破壞了事物的本性、本然的行爲這種說法是否對,但是,他不願意忽略任何一個細節,因此,他就以最貼近自然的方式出行。
一身麻衣,披頭散髮,赤足而行。
而夢蝶此時也變成了一個面貌普通的女子,她因爲怕自己的容貌給譚玄修行的過程之中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特意讓風靈子製作了一個掩飾的玉佩,佩戴上這個玉佩之後,除非聖靈級的強者,否則,沒人能夠發現她的真面目。
朝陽中,兩道身影,踏着芳草遠去……
“起風了,看這雲,不久後,恐怕會有大雨了。”經驗豐富的秦伯望了一下天空,臉上的皺紋頓時擠成了一堆,他向後方的商隊吆喝着說道:“大家腳程快點,早點趕到兩裡外的荒廟,不然就來不及了。”
“快走,快走,不然大雨一淋,我們就全變成落湯水雞了。”後面的車隊猛然響起一陣噼裡啪啦的皮鞭聲,拉車的馬吃痛,速度頓時加快一截。
這雨來得猛,如無數珠簾從天空灑下一樣,眨眼間,整片天幕就變得迷迷濛濛,大地響起沙沙沙的聲音,那些車轍很快就被雨水淹沒,不過,商隊終究還是在大雨來前,進入了荒廟之中。
“多虧了秦伯啊,不然我們這次就慘了……”商隊衆人在荒廟之中點燃了一個火堆,大家喝着酒,望着廟外的大雨興幸說道,秦伯的老臉頓時綻開一朵花,一條條皺紋歡快地跳動起來,他老秦走這條路幾十年了,經驗可不是吹出來的。
忽然,迷濛的雨幕之中傳來兩陣急促的腳步聲,荒廟之中的衆人頓時靜了下來,有人甚至暗暗拿起了刀劍,如果外面進來的是強人,他們就立即一刀劈過去。
片刻後,兩道身影從雨幕之中擠了出來,一男一女,這女的普普通通的,而那男的卻是古怪,披頭散髮,穿着粗糙的麻衣,赤着足。雖然古怪,但是卻明顯不像強人,人廟宇中的人鬆了一口氣。
倒是秦伯卻瞳孔一縮,他一向比較細心謹慎,這兩人從雨幕之中走來,衣衫居然還是乾的,莫不是遇到那高高在上的修者了?想到這裡秦伯更加緊張了,他悄悄的向商隊中的幾個小夥子示意,讓他們空出幾個上好的位置來。
譚玄、夢蝶自然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不過,他們也沒有心思去理會這些人,徑直走到那幾個小夥子讓出的位置之後,就靜靜坐了下來,而譚玄更是閉上了雙眼,靜靜地聽着外面的雨水聲,心境很快就進入了古井不波的狀態。
五年了。
譚玄離開洛水教出外苦修已經五年了,這五年來,他與夢蝶的走遍了東域的大多數王朝,也經常深入荒山、古林,默默地觀察着自然界之之中的一切,也靜靜地感悟這一切。
現在譚玄的氣質,又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如果之前是飄渺的話,那麼現在則是質樸、平凡,返璞歸真,一身氣息完全收斂,變得與凡人一般無二,這是一種精神層次的鉅變,不是變得平凡,而是更加內斂,更加自然。
火苗靜靜的燃燒着,偶爾一些乾柴爆裂開來,響起噼裡啪啦的聲音,商隊中的人沒有人去打擾譚玄他們,這些人走南闖北,那個不精明之極的,看到秦伯的暗示,哪裡還不知道譚玄兩人不簡單。
忽然,雨幕之中又傳來一陣腳步
衆人一擡頭,就見到一個穿着花格衣服的十三四歲的少女扶着一個頭發花白相間的老者走了進來,這老者一邊走着,還一邊咳嗽。
秦伯的瞳孔又一縮,他發現這兩個人與譚玄、夢蝶一樣,衣衫都沒有半點水滴,心中一驚,又悄悄暗示起來,幾個年輕人不敢違名命,再次挪到另外一處,
而少女與老頭也奇怪,他們也沒有出口說話,就在譚玄身邊坐了下來。
荒廟之中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古怪起來,一片死寂,只有沙沙的雨聲,傳進荒廟之中,將裡面渲染得更加死寂。
又過了數盞茶的時間左右,老頭偶爾朝荒廟望了幾眼,似乎在看雨是否了小了點,不過,這雨卻是沒有半點減弱的趨勢,反而越來越大,豆大的雨滴,撞擊在荒廟的瓦面之上,響起噼裡啪啦的聲音,彷彿是一曲天籟之音。
或許是等得不耐煩了,這老頭向少女微微示意,少女就從包裹之中拿出了一個棋盤,再將黑白分明的棋子倒在了上面,那棋子撞擊在棋盤時發出的響聲,在這寂靜荒廟之中,格外清脆,好像是無數珍珠傾倒在玉盤上一樣。
接下來,一老一少就旁若無人般在這荒廟之中對弈起來,不過,這少女明顯不是老頭的對手,接連數局被這老頭逼得走投無路,這一次,老頭又將少女逼上了絕路。
老頭收拾棋子,準備重新開局,但是,少女卻堅決搖了搖頭,怎麼都不肯跟老頭下了,老頭長嘆一聲,彷彿十分無奈,他那昏暗的眼睛在荒廟之中一轉悠,猛然就定在了譚玄身上。
“這位小友,能否陪老朽對弈一局不?”
老頭這一開聲,整個荒廟的氣氛頓時就變得沉重起來,尤其是那些商隊之人,更是一個個身體緊張得發抖,生怕出現什麼意外,殃及他們,而夢蝶暗暗搬運起真氣,警惕地望着老頭。
譚玄雙眼緩緩睜開,瞳孔之中掠過一絲寒光,同時,還有一絲忌憚。
這一少一老從雨幕之中走出來時,他的神識居然毫無所覺,就好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半點聲息也沒有,要知道,他現在的神識比五年前不知道磅礴了多少,而且也更加敏銳,他自信,就算是半神來了,也不可能完全躲避過自己神識搜查。
而這兩個人卻做到了,那就有兩種可能,要麼就是他們身上有一宗專門掩藏氣息的秘寶,要麼就是他們的境界高得無法想象,而譚玄則更傾向後一種,這是他的直覺!
譚玄嘴巴動了動,剛想拒絕,那老頭就忽然說道:“小友來歷神秘,身上有大秘密,不同尋常啊,只可惜,機緣得天獨厚,但是,危機卻也重重,將來,難說,難說。”他盯着譚玄緩緩說道,而那昏暗的目光,忽然間是如此深沉,深沉得如同最黑暗的汪洋,讓人看不出裡面有什麼。
譚玄身體當即不由自主的一震,他有種感覺,這老頭知道了自己的來歷,知道了自己穿越過來的真相,甚至還有自己體內的真魔之血也知道。
這種感覺,譚玄很不喜歡,這讓他有一種巨大的危機感,一股冷冽的殺機從他身體瀰漫而出,他右手猛的捏成了一個拳頭。
“年輕人啊,就是衝動!”老頭幽幽嘆息道。
譚玄耳邊卻彷彿響起一聲霹靂,識海一陣恍惚,微微有些發昏,“強,很強。”他那捏緊的拳頭慢慢鬆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