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錚,二逃。
縱然不甘,縱然萬分羞恥,縱然邪天那句輕輕的這次你別逃尚如無法抑制的魔音,不停在他腦海中回想折磨。
造成這種奇葩逃離的,不是因爲戰敗。
但若將其歸結爲和第一次一樣的撞邪了的話,羅錚也無法接受。
因爲他很清楚,這一次,邪天沒有動用剋制自己的天敵之力……
“至少是沒動用那種力量對敵!”
然而即使如此,他也重蹈逃之覆轍,其原因,倒似一種——
“見鬼了!”
遠離邪天的途中,羅錚表情陰晴不定,切齒出了這三個字。
這三字,便是他二逃之因。
因爲邪天做了太多他想不到的事。
譬如對敵生死一戰中,臨時提升自己的神通。
譬如他完全沒想到的,借另外一式神通,補全洪級天地神通。
譬如那遠超他所見的,洪級天地神通威力的神通。
譬如把他當成了陪練。
又譬如在最後關頭……
“木之本源!”
咬牙暗喃這四個字時,羅錚紅眸中掠過一絲無法壓制的恍惚。
這恍惚似乎在說,怎麼就木之本源了?
而恍惚一瞬,羅錚便想到了邪天最後的那句話。
那句話,是重複他自己的話,只是多了代表認同的二字——確實。
“確實,什麼事,都該有個極限。”
此話從他口中說出,指的是邪天對不周山的操控再如何如意,也無法抗衡羅錚絕強的實力。
而第五戰的後半部分,也非常清晰地證明了此點。
但從邪天口中說出,卻別具味道。
這味道,讓羅錚全身發麻。
“土之本源的極限……”
羅錚吐出一口受驚的涼氣。
五行本源,可謂寰宇間最基本的天道本源,雖說無需感悟規則、天地以及天道,但通過精血中蘊藏的傳承,他對這五種本源的認識,僅次於人類道祖。
是以他明白,邪天說出的這話,指的便是土之本源的極限。
“五行本源,相生相剋……”
“是以土之本源的極限,是……”
“木克土啊……”
回憶起不周山覆海,建木通天的場景,羅錚的心便一抽一抽的。
這種抽,是怒,卻也是痛。
因爲幫助只有土之本源的邪天領悟木之本源的,就是他。
若僅僅如此,他根本不會逃。
“木之本源,二成六……”
即使對邪天初領悟木之本源,便達到和土之本源並駕齊驅的二成六的地步,產生了濃濃的見鬼般情緒……
但羅錚知道,這也是拜他自己所賜。
當然,他是生來高傲的。
即使幫邪天參悟了木之本源,甚至參悟的程度高得恐怖,有前科的羅錚都不會逃,必會雪恥……
但看到建木的那一瞬,看到邪天平靜血眸中那絲期待的一瞬,他便沒了任何遲疑,轉身就走。
因爲他不想當陪練,不想再幫邪天把洪級天地神通建木操控如意,更不想再幫邪天參悟第三種可以瞬間臻至二成六的天道本源。
雖然這一切,都只是具有可能性,而非一定。
當羞憤的羅錚,於失神中回到當初和衆血子分別的地方時……
“見鬼了……”
這三字,便是他和邪帝傳人第二戰的戰後感。
雖說跑了,但羅錚是高人。
高人行事,必然果敢。
想到羅錚即使聽了自己那句激將之語,最後還是跑了,邪天仰頭打量着莫名其妙的建木,心中滿是遺憾。
“本可將前五字悉數領悟的……”
閉關五十載,領悟土之本源二成六。
大戰兩刻鐘,領悟木之本源二成六。
且不說神通,不說操控神通,單單是這二者的時間消耗,就能說明邪天遺憾的程度。
“你還沒殺死我呢……”
想到羅錚那句話,邪天心頭就更不爽了。
別說殺死……
“你還沒打敗我呢……”
也別說打敗……
“即使我領悟了前五個字,也打不過你啊……”
“怎麼就逃了……”
待建木消失,搖搖頭的邪天眉頭蹙起,轉身朝九州衆人走去。
“怎麼就逃了……”
“怎麼就逃……”
“就逃……”
“逃……”
……
九州衆人,還未將羅錚的離去進行準確的定義,便聽到了邪天有些不滿的嘀咕,頓時如遭雷劈。
和上次一樣,這一戰,他們同樣無法看出羅錚逃離的原因。
其他的不說,單單是最後一戰雙方呈現出的巨大的戰力差距,就從最根本的層面,完全否定了羅錚逃離的可能。
但羅錚,就是逃了。
逃得衆人俱都傻眼。
傻眼中,小樹吞了吞口水,結巴道:“他逃,那,那,那你追,追啊……”
什麼叫豁然開朗?
什麼叫撥開雲霧見青天?
“護着他們!”
邪天追出去了。
只留下傻眼的射日弓,以及傻眼的九州衆人。
一炷香後,獨龍打了個哆嗦,面色慘白的轉頭,用獨眸看向小樹。
“你……”
唰唰唰!
另外七十九道視線,於小樹身上匯聚!
“小樹!”
“逗戰王!”
“逗比王!”
“你他niang的是逗比啊!”
……
就在小樹意識到什麼,且小臉煞白之時,化身中年大叔的射日弓回過頭來,揹負雙手傻傻問道:“誰能告訴本射,究竟發生了什麼?”
白衣飄飄。
血發飛舞。
魔立不動的羅錚,表情變幻的速度,比頭上殺雲的卷舒還劇烈。
若說第一次發出撞邪了的感慨,是因爲讓他驚悚的天敵二字……
那這一次讓他發出見鬼了的感慨的,便是邪天自身的詭譎。
然而思考半晌,他也無法將邪天表現出的這些令人震驚的詭譎,準確地歸結到什麼具體的東西上去。
即使他知道邪天是邪帝的傳人。
最終……
“好在,你是打不過我的。”
這一點,羅錚十分確定。
如此一想,他心頭的驚悸就淡去了不少。
然而也是如此一想,他心頭的憋屈,卻又開始蔓延。
打不過。
還能欺負你。
羅錚眼角一跳,深吸一口氣,然後吐出了一口名爲酸爽的濁氣,覺得自己一下就舒服多了。
“呵,真是個有意思的邪帝傳……”
羅錚這句呢喃尚未說完,嘴角的冷笑就變得僵硬起來,突然多出一個身影的紅眸,也在瞬間的複雜變幻後,變得前所未有的陰鷙。
“裝完就跑,”看着羅錚,邪天輕輕道,“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