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飛揚又開口了。
但沒人會將他口中所說的這玩意兒，當成對軟雷珠的吐槽。
一直口若懸河的公子尚，在衆天驕心中成功取代了軟雷珠，成爲煩人的玩意兒。
別說訴諸於口……
這種話衆天驕想都不敢想，也從未想過。
所以聽聞邪天這話後……
衆天驕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在窒息中體會着一位敢奚落公子尚，敢說公子尚是煩人玩意兒的主，到底是怎樣的主。
公子尚也很受傷，受傷到了一句話都無法脫口而出的地步。
當然……
真正讓他受傷的，並不是邪天對他的嘲笑和輕蔑……
而是自己的無能。
到了這一步……
他甚至都不知道當自己的計劃走到最後一步，當自己以拯救九天寰宇的形象出現，且將陸飛揚順利擊殺後……
陸飛揚到底會死，還是活得依舊好好的。
所以……
公子尚第一次變得沉默。
所幸的是……
他的沉默，亦能被衆天驕所理解——
畢竟邪天這種狗咬呂洞賓的行爲，確實太邪惡、太無情。
但站在邪天身側的人，卻感受到了濃濃的友情。
邪天不僅沒殺他，甚至還耗費無數精力幫他走到今天，走到邪帝傳承處。
數千萬年的行走……
讓他終於有了一步登天的機會。
饒是如此……
在面對萬古第一大帝的傳承時，頗有自知之明的他也知道，自己相對邪帝這種妖孽，依舊只是凡人……
凡人到第一關——心關，都需要邪天暗中指點的地步。
至於第二關……
整整半個月，他都沒找到公子尚所知的那條生路。
邪天又指點了他。
不僅指點了他……
甚至爲了給他保駕護航，站在了兩步外，陪他同行。
兩步外就是死路……
這一點他是知道的。
所以從邪天踏足智關，到邪天變成透明……
他那被友情重新鞏固出來的世界，漸漸走向崩塌。
可就在他以爲邪天因爲自己而身死道消之時……
邪天開口了。
說的話，異常輕鬆。
這種輕鬆說明了什麼？
說明邪天將這條死路，走成了甚爲輕鬆的活路。
他因此欣喜。
而邪天一句厭煩軟雷珠的話……
則險些讓他笑出來。
他印象中的邪天，不苟言笑，一直都是平靜乃至冷靜的智者。
他無法想象這位和自己差不多年歲的人，其智慧之洋到底有多深。
但隨着時間的推移……
當他都因數千萬年的歲月感變得城府之際……
邪天卻活出了童真之趣。
這是不一樣的邪天，很好。
“真希望你能永遠幸福快樂，而不是如之前那般，爲了活着而處心積慮，那樣好累……”
走在活路上的他，暗暗感慨一聲，思緒便轉到了軟雷珠之上。
他之所以在智關外躊躇十數日……
就是因爲感受到了軟雷珠的恐怖。
“邪帝三千言，領悟了兩千餘種天道本源……”
“可以說邪帝就是天道意志，而這軟雷珠，就等於天道意志的鞭笞……”
他無法想象，誰能夠在天道意志的鞭笞下宛如無事……
這一點，甚至連大帝都做不到。
“大帝說是凌駕天道之上，卻也只是走出了自己所生所長的寰宇，悟出了屬於自己的天道，可以獨立構建一片新的寰宇……”
正因如此……
大帝並非真正凌駕天道……
而是在本質上，和天道並駕齊驅。
所以一旦天道意志的鞭笞落下，大帝並不能站在更高的高度將其無視，只能和天道意志對着幹。
但什麼樣的大帝，能和邪帝那種近乎完美的天道意志對着幹的？
論單個，還真沒。
“但邪天他，做到了……”
如是想着，這位生靈就無法再抑制內心的好奇——
“你怎麼做到的？”
聽到身側之人好奇的詢問，邪天笑了。
隨後而來的，是他對自己的感嘆。
“我太牛了。”
這是邪天第一次說大話。
聽得他身旁之人忍不住大笑起來。
也聽到公子尚以及他身後的衆天驕徹底失聲。
即便是走向死亡……
邪天也能走出高光的時刻。
但他的老丈人，卻不能。
雖說他面對八位天帝，和邪天面對公子尚一樣……
都是熟人面對熟人，但身爲熟人的公子尚摸不透邪天，而身爲熟人的另外八位天帝，卻摸透了他。
這是他想提防都無法提防的。
因爲早在九天寰宇建立、他們共同打造九帝拜壇梯之時……
他們九位就完成了對另外八位的全面瞭解。
在這種瞭解之下，浩帝就是另外八位天帝眼中的透明人……
且這種透明，是真正的透明，而不是邪天那般等同於消失的透明。
即使他對另外八位天帝同樣瞭解，甚至八位天帝在他眼中同樣透明……
但透明加透明，都不一定等於透明，更遑論八個透明相加？
浩帝不是邪帝。
縱然他能在上古時打得殺帝跌落大帝之位……
可面對八位對自己知之甚詳的天帝圍攻，能夠堅持大半個月，已經讓鈞帝分身有些動容了。
“不得不說，浩兄這一手控宇之法，已然妙到毫巔，着實讓鈞某欽佩不已。”
“是啊，錯非諸位道兄幫忙，本帝早就被浩兄所傷了，哎……”
“浩兄，我們九位同氣連枝，不必至此的。”
“若浩兄能即可回心轉意，不再一意孤行，鴻某願奉浩兄爲兄！”
……
八位天帝，口中說着輕巧的話……
下手卻一個比一個絕情。
十數日大戰，一直在保護浩女的浩帝，已經被壓制到了極限。
這種壓制，一直在根本上持續壓制浩帝的戰力，讓他的控宇之法的運轉越發艱難。
而之所以壓制，卻並不快刀斬亂麻……
八位天地自然有着自己的心思。
浩帝也明白對方的用意。
但此刻他知道……
若不立刻決斷，怕是自己連施展最後一招的機會，都將被壓制到無法施展的地步。
是以……
他狂怒十數日的表情，陡然間冷靜下來，只是撐住自己和浩女所在的一片小小天地，不再攻伐。
見此一幕……
八位天地的表情更爲凝重。
“鈞，鴻，幽，旻，玄，炎，陽，蒼……我浩某想活，你們殺不了，我浩某想死，你們也攔不住！”
幽冷之音剛落……
安靜祥和的九天寰宇，陡然間陰冷了一分……
且在陰冷中，搖搖欲墜。
似乎支撐九天寰宇的某根天柱，即將傾覆、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