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城開始擠出來的血是黑紅色的。
邢氏是最見不得這些的,看到這些就想到自己的兒子,她臉色蒼白,身子搖搖欲墜,她身畔的丫鬟忙扶住了她的胳膊。
國公夫人看了自己的三兒媳一眼,倒不是心裡不悅,只是覺得和自己的兒媳們相比,這位傳聞之中名聲非常不好的洛城郡主倒真的叫人刮目相看。
若是一般的小姑娘,遇到這種事情只怕嚇也嚇傻了,她卻還能在被咬之後鎮定的弄死那條毒蛇。現在又在鎮定的給自己擠出毒液。反倒是她們這幾個年長的均是一臉的驚慌,完全不知所措。
秦韶很快就跑了過來,府裡的丫鬟結結巴巴的,說的也不明瞭,只是說上面有人被蛇咬了,需要他身上的刀。
秦韶一聽,也不及多問,三步併成兩步的就跑了上來,等分開人羣一看,大家圍着的竟然是葉傾城……
他當下就是一怔,她不是已經和蕭允墨走了嗎?怎麼還會在這裡。
要是早知道受傷的是她的話,他一定會如同蝸牛一樣慢慢爬上來的。
“祖母,母親,幾位嬸嬸可有事?”他假裝不知的問道。
“哎呀,她們都好好的,我有事。”葉傾城打斷了秦韶的話,“把你的刀借我用一用。”
“郡主要刀做什麼?”秦韶被葉傾城一搶白,只能看向了葉傾城,又看了看地上蛇的屍體,三步倒,他抽了一口氣。隨後心底就是一陣幸災樂禍,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看來葉傾城的好運也有用完的時候。
“快把刀給她。”國公夫人見自己孫子平時做事很利落,怎麼現在卻反而拖拖拉拉起來,忍不住吼了一聲。
“是。”祖母開口了,秦韶只能解開了腰間懸着的一個小皮囊,從裡面拿了一個小巧的匕首出來。
葉傾城將匕首拿過去,也沒東西可以消毒的,直接用匕首尖將自己手腕上的被蛇咬中的牙痕挑開了一個十字切口。
邢氏見到葉傾城居然自己將自己的皮肉切開,人頓時就更不行了,她哎呀了一聲,拿帕子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郡主這是做甚。”梅氏也看得心驚肉跳的,這小姑娘對自己怎麼能下的了這麼狠的手。
“不將毒充分的弄出來,我會死的。”葉傾城雖然不想說話,但是爲了避免被人當蛇精病看,還是努力的凝聲解釋了一下,她已經感覺到有點頭暈目眩了。
她索性拉起了袖子上的紗蒙在傷口上,隨後將傷口湊到了自己的脣邊,一口一口的將毒血給吸出來,隨後吐在地上,這樣反覆了幾次,葉傾城只覺得自己心跳的厲害,有一種胸口堵堵的窒息感。
等血水變成了紅色,她這才作罷。周圍的人都已經完全看傻了。
“勞煩國公夫人找人送我下山,去醫館可好?”葉傾城努力的保持着自己思緒的清明,對國公夫人說道。
“好好好。”國公夫人這才反應過味來,她看了看四周,都是女眷,哪裡有人能有那個力氣,最後她將目光落在了秦韶的身上。“韶兒,趕緊背郡主下山。”
“男女授受不親。”秦韶淡淡的說道,冷眼看着葉傾城,如果她就這樣毒發身亡,倒也省了他的事情了。
“你這個混小子!”國公夫人氣的舉起了柺杖。結結實實的打在了秦韶的背上,“若不是郡主出手,現在中毒的就是老身了!你是要氣死老身啊,現在還說這個!”
什麼?秦韶一驚,不置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祖母說的……”她也會捨己救人?這是天上下紅雨,日頭從西邊出來了嗎?怎麼會這樣?!
“是真的。”梅氏點了點頭,“現在救人要緊,也顧不得禮法了。總是咱們欠着郡主的救命之恩,在這時候說這些就太矯情了。”
“是。母親。”秦韶這才一擡腿。走到了葉傾城的面前,道了一聲,“得罪了。”他彎下腰,將人打橫抱在了臂彎之中。
葉傾城只覺得自己身子一輕,被人懸空抱了起來。她身上的殘餘蛇毒已經在發作,渾身無力,她努力的看着秦韶,朝他露出一個笑容,“放心。我不會以此爲要挾,纏着你的。”他怕的大概就是這個吧。葉傾城雖然中毒,但是依然可以看得出來秦韶眼底的不情願。她慘然一笑,隨後無力的靠在了他的肩頭。
葉傾城的話如同一粒石頭投入湖中一樣,在秦韶的心底激出了一道道的漣漪。
“祖母。母親,幾位嬸嬸,我先帶郡主下山。”秦韶努力的壓制住心底泛起的一陣陣的不適,平靜的對國公夫人說道。
“趕緊去。人家可是爲了救老身才中毒的。咱們靖國公府定然不能耽誤了郡主的救治。”國公夫人忙揮了揮手,“我們隨後就到。”
“是。”秦韶抱着葉傾城用了輕功。飛快的朝山下跑去。
秦韶的心頭亂極了,腦子裡想的都是她居然會捨己救人這件事情。這太不像葉傾城的風格了!還有剛纔她處理傷口的動作,明顯不是一個郡主會做的事情……她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隔開了自己的皮肉……
葉傾城現在似乎是已經暈過去了,一動不動的靠在他的懷抱之中,小小的一團,就好象三嬸院子裡養的貓一樣乖巧柔順。
“放心,我不會以此爲要挾,纏着你的。”這是她剛纔親口在他的耳邊說的話,這話自然是他所求的,這一世他一點都不想再與她有什麼糾葛了。就讓她趕緊死去,他的眼前纔會清淨。可是在乍一聽到那句話從她這一世的嘴裡說出來的時候,秦韶只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重重的錘了一拳。
明明水性楊花的人是她!上一世是她辜負了他全心的愛,重活一世,她倒開始嫌棄他起來……
秦韶心裡紛亂如麻。各種情緒,憤怒,不甘,統統的堵在了他的心眼之中,堵的他整個人都有點混亂。但是在那些紛亂的情緒之中還有着一種叫心痛的感覺。
秦韶不由垂眸看了看依偎在他懷裡的葉傾城。現在的她看起來極其的無害,甚至脆弱的他只要將她隨便扔在哪一個山坳之中就會漸漸的因爲蛇毒而死去。可是他卻不能這樣做。因爲這蛇毒是因爲他的家人而中的。
秦韶一邊飛奔着,一邊看着葉傾城,爲什麼懷抱之中的人對與他來說是那麼熟悉,卻又十分的陌生,明明這臉就是那個叫他恨之入骨的女人的面容,可是這人卻好像與那個女人有着天淵之別,難道重活一世,他的舉動不光改變了蕭允墨的命運,就連葉傾城也跟着一起被改變了嗎?
山腳下並沒有醫館,秦韶抱着葉傾城衝下山門的時候恰巧遇到還在尋找葉傾城的蕭允墨。
蕭允墨一眼就看到了靠在秦韶懷裡似乎暈倒了的葉傾城,他的心也是一揪,“我表妹怎麼了?”
他衝了過來,一伸手就想要從秦韶的懷裡將葉傾城奪過去。怎麼會這樣,這纔多長時間,她就將自己弄的如此的慘兮兮的。
“不勞王爺大駕。”秦韶卻是微微的一側身,躲過了蕭允墨的手,後退了好幾步,“麻煩王爺命手下在附近打聽一下可有會治療蛇毒的大夫。”不知道爲何,秦韶今日覺得蕭允墨十分的礙眼。
“她中毒了?”蕭允墨臉色一變,“快讓本王看看。”他不死心的還要朝上湊,依然被秦韶給不着痕跡的躲避開來。
“王爺,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大夫,除非王爺會解毒。”秦韶緩聲說道。
“對對對。”蕭允墨被秦韶這麼一說,這纔回過神來。他馬上將王府的侍衛喚了過來,吩咐他們去打聽,別說,附近村子上還真有一位老頭子會治療蛇毒,他雖然不是大夫,但是在山裡抓蛇已經抓了好幾十年了,什麼毒蛇到了他手裡都服服帖帖的。
秦韶與蕭允墨不敢耽誤,問明瞭地址,秦韶從蕭允墨那邊借了一匹快馬,帶着葉傾城翻身上馬。朝着別人所指的方向衝了過去。
蕭允墨也馬上騎馬跟上。
葉傾城的運氣就是好,秦韶趕到的時候,那抓蛇的老漢正巧要出門,被秦韶堵了一個正着。若是晚一點來,老漢一走,他們就沒地方再去尋人了。
老漢一看葉傾城的樣子,就知道她是被“三步倒”給咬了,秦韶一行人的衣着華麗,鮮衣怒馬的一看都是器宇不凡之人,老漢也不敢怠慢。將人讓進了屋子裡面,從櫃子裡翻出了一個葫蘆,倒了一顆藥丸出來。
“給尊夫人服下吧。”老漢對秦韶說道。
“好。”秦韶微微的一皺眉,接過了藥丸,倒也沒說什麼,而是掰開了葉傾城的下頜,將藥丸塞進了她的嘴裡。
“她不是他夫人,是我表妹。”一邊的蕭允墨倒是有點不滿意,凝聲說道,“老丈莫要亂說。壞了我表妹的名聲。”
秦韶聞言。很怪異的看了一眼蕭允墨,你表妹還有名聲可言嗎?這倒是一件稀奇事情了。
全京城的貴女裡面,就屬她的名聲差了。
雖然被秦韶深深的看了一眼,蕭允墨卻似毫不在意,他緊張的看着葉傾城,“她還有救嗎?”蕭允墨對那抓蛇老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