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的衣衫已經全數換過,經過了短暫的休息,儀容上比剛纔要稍稍的安泰一些。
葉傾城進入偏殿的時候,見此後站立在兩側的宮女和太監都低着頭,惠妃娘娘的神色也十分的凝重,她就知道可能昭帝的情況並不樂觀。
她剛纔在外面已經得知昭帝遇刺,匕首上有毒的事情了。
這件事情是發生在大庭廣衆之下,即便是昭帝想隱瞞也隱瞞不了的。
蕭允墨看着葉傾城一步步的走進來。
兩個月的時間未見,她似乎變得更加的叫人挪不開眼目。若是處處離開京城的時候,她的臉龐上還帶着貴族少女們慣有的稚嫩與嬌氣,那麼歷經兩個月的風霜沐雨再度歸來的葉傾城則如同一顆經過琢磨過的璞玉一樣,光華內斂,她闊步行來,每一步都帶着一股子其他貴族少女身上所不曾具備的堅定。
深色的飛魚服將她的身段幾乎完美的襯托出來,就連蕭允墨在看到葉傾城踏入偏殿的那一刻,心跳都快了兩拍,若是還有一個人能將嫵媚與英氣完美的結合起來,那大梁朝也只有葉傾城一個人能做到。
只有這樣的女人才配站在自己的身側。
“洛城啊。”昭帝朝葉傾城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葉傾城跪在牀邊行了禮,被昭帝揮手叫了起來。”你辛苦了。”昭帝用嘉勉的語調說道,“若不是你這次反應的快,朕只怕沒這麼容易脫困。”
“那是陛下洪福?天。”葉傾城謙遜的說道。
昭帝仔細的詢問了葉傾城的柔然之行,葉傾城選重要的事情對昭帝將事情的經過講述了一遍。昭帝在聽到建安公主的時候,眉心幾不可見的稍稍的皺了一下。
“好了,你下去吧。”昭帝揮了揮手,“你今日之功勞,朕記下了。”
葉傾城拜別昭帝出了偏殿,卻見秦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門口。
他的臉色顯得有點蒼白,在燈火的映照下,益發顯得他的脣色鮮紅,如同塗了一層血一樣。
“陛下召見。”秦韶對葉傾城緩聲說道,“我去去就來。”
“恩。”葉傾城雖然擔心秦韶的身體,但是聽他說服下解毒丸了,如今又看他步履穩健,所以她詢問的話到了嘴角,就又都吞了回來。陛下召見,她不能阻礙秦韶前行。所以有什麼話就等着以後再說吧。
葉傾城從陛下那邊出來就去找了平江王,見他正枯坐在一間後殿的小房之中。
葉妙城站在一邊,沉默不語,在屋子的正中有一張門板,門板上放着一具用白布蒙着的屍體。
“父王。”葉傾城過來行禮,狐疑的看了一眼那門板。看平江王的表情,沒有半點焦灼或者喜悅,有的只是死一樣的沉靜。
“阿蘅。”見葉傾城進來,平江王終於稍稍的動了一下,他擡眸看來,葉傾城就是一驚。怎麼才一會的時間,好像平江王平添了幾歲的光陰,就連嘴角都有點朝下鬆怠。
“這是……”葉傾城不解的問道。
她剛纔一直在外面衝殺,進來之後就一直等候陛下的召見,也不知道地宮之中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這具被白布所掩蓋的屍體就是葉嫵城。
“她是嫵城。”平江王一邊嘆息着一邊說道。
即便葉嫵城再怎麼做錯了事情,但是都依然是他的女兒,爲人父母,他可以在葉嫵城活着的時候苛責她,懲罰她,但是卻不能在人死了之後還記恨她。他本是滿心歡喜的回來,成功的抵禦叛亂,葉傾城又平安的回來,還立下了天大的功勞,這滿心的狂喜都被那一卷白布所覆蓋的屍體給沖刷的一乾二淨。
他不怨蕭允墨出手狠絕,平心而論。剛纔若是他在地宮,只怕都不要蕭允墨出手,他自己都會出手解決掉葉嫵城這個孽障,但是氣惱也罷,對大梁的衷心也罷,都抵不過女兒身死之後在他心底留下的落寞與哀傷。
葉傾城更是震驚,“她死在叛軍的手裡?”難道她不是跟着陛下撤入了地宮之中。
葉妙城搖了搖頭,她也看得出來平江王現在還在難受,只能代替平江王將她聽來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葉傾城聽完,心底無限的唏噓。
“父王,死者已矣,還請父王保重身體。”葉傾城走到平江王的身側,在他的面前半蹲了下來,俯身攔住了自己父王的肩膀。她在現代從沒和自己的養父母如此的親密過,說起來平江王也算是她在古代的養父了,如今將養父的肩膀攬入自己的懷裡。她能清楚的感覺到一個來自一個男人的顫抖。
無論他在外面有多風光,爵位有多高,但是現在,他只是一個丟失了女兒的父親。
葉傾城不由?子一酸,眼淚順着眼眶滑落了下來。
平江王忍了好久的淚水在被葉傾城輕輕攬住肩膀的瞬間也不爭氣的掉了下來,葉妙城的心底也難受,雖然葉嫵城在活着的時候明裡暗裡給她和葉傾城不知道用了多少的手段,但是她依然還是他們的血親。葉妙城也走過來,在平江王的身側蹲下,將頭輕輕的靠在了平江王的肩膀上。
葉妙城的舉動成了壓垮平江王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忍不住展開手臂將兩個女兒都抱在了懷裡,淚水肆無忌憚的滑落下來。
等平江王的淚水跌落在葉傾城的手背上的時候,葉傾城才猛然垂眸,驚詫的看着自己的淚水也在不住的掉落。
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這才發覺原來她也在不知不覺之中落淚了。
這叫她十分的震撼和錯愕。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自己很強大。如同一臺機器一樣一直朝前,很多時候,她都覺得自己似乎沒有什麼過多的情感,但是在這裡,她變得會哭了,她會因爲秦韶而哭泣,也會爲了自己的家人而哭泣。
哭泣並不是什麼懦弱的事情,而是情感的宣泄。
葉傾城傻愣愣的將目光落在了葉妙城的身上,不由長嘆了一聲,原來在不知不覺之中,她已經與這裡的人產生了不可切割的牽絆,她的情感因爲這裡的人而生,她的眼淚因爲這裡的人而落。
她素來都沒有什麼歸屬感,但是在剛纔她猛然感覺到自己好像原本就應該屬於這裡一樣。
那些存在她腦袋裡關於現代的記憶已經越來越模糊,而眼前和身邊的人卻是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成爲她的生活全部。
平江王哭了一陣子,漸漸的收住了淚水,他輕輕的拍了拍葉傾城和葉妙城的後背,“好了,悲傷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如今要面對的是你們的母親還在康王的手裡。”
“是。”葉傾城和葉妙城也都擦掉了淚水,直身站立。
“康王到現在還沒什麼要求傳出來嗎?”平江王蹙眉問道。
“尚無。”葉傾城抱拳說道,“不過女兒已經叫人去探測那邊的地形了。若是可以的話,女兒準備組織一次突襲。”葉傾城說道,她剛纔在路上就一直在思考這個方案的可行性,但是她手邊的資料實在是太少了,所以不能妄下決定。
畢竟康王手裡有一大批家眷,這些人平日裡都是養尊處優的貴族夫人和小姐還有公子,即便她派人突擊進去了,有能帶出多少?葉傾城粗略的算了一下,就算她和黎箬已經將柔然人劫殺了不少,但是撤入山谷之中的也有大概兩萬人左右,她就是能帶人進去,能進入其中的只怕也是少數人,又怎麼可能與二萬人對抗。
“突襲?只怕他們會動人質,你切切不可冒險而爲。”平江王聽了之後就皺起了眉頭,搖手說道。
“我知道,我突襲進去只是想秘密的找到柔然人的統領。”葉傾城說道。
“那不是去送死嗎?”平江王一聽,急了。“柔然人會將你剁成肉醬的,你殺了他們那麼多同胞。”
“父王少安毋躁。”葉傾城說道,“我是去策反。”
“策反?何意?”平江王不解。
“父王你想,柔然人來是爲了什麼?”葉傾城說道,“不過就是拿人錢財,女兒觀察過了,剛纔若是柔然人?心擰成一股繩,一起朝內城衝一波的話,咱們未必就能抵擋的住。父王你當時就是內城,你是對局面最最清楚明瞭的。女兒待人突擊進來,柔然人的陣腳就亂了,黎箬帶人衝到內城邊緣的時候,柔然人更是慌張,他們並沒摸清楚我們的虛實。如果他們那邊有一個頭腦清晰,指揮得當的人在的話,下令讓人全面攻擊內城,內襯是受不住的。只要他們攻入內城抓住昭帝,我們就不得不投降繳械。父王說對是不對。”
平江王仔細的回想了一下,還真是那麼回事,其實他們駐守內城的人根本就不多,若是柔然人能組織一場有效的進攻,集中兵力攻打過來的話,早就要被柔然人給攻破了,哪裡能等得到黎箬帶人前來。
“父王想過這是爲什麼了嗎?”葉傾城問道。
“柔然人根本無心戀戰。”平江王也是上過戰場的人,被葉傾城這麼一提醒,就馬上找到了關鍵所在。
“對。”葉傾城點頭道,“他們既然在戰場上都沒什麼大的鬥志,只想保命,駐足不前,那麼現在就更想要活着回到柔然了。”
“哦!”平江王這才恍然葉傾城要偷摸潛入的目的。“你是想用康王手裡仰仗的武器來將康王自己逼死!然後解了人質之困!”
“對,就是這個意思。”葉傾城肯定的說道。“不過這事情還需要父王去請示陛下和太子殿下,女兒雖然有公主之名,但是畢竟是女流之輩,說話並沒什麼分量。”這點自知之明,葉傾城還是有的。
“好!”平江王一拍大腿,原本頹廢的眸光一亮“走。咱們這就去求見陛下和太子殿下,商定此事。”
葉傾城這個主意已經是現在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若是強攻,那地勢必定會讓這邊損傷無數,況且強攻進去,逼急了柔然人,人家來一個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破罐子破摔的。殺死人質再和這邊同歸於盡,貌似半點好處都沒有,與康王談判,呵呵,簡直就是做夢,康王都能覬覦皇位了,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什麼他做不出來,到時候能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還不知道。
所以唯一能談的就是柔然人的首領,柔然人既然想回家,想活命,那就好辦。只要有所求,那便是好說話,康王所仰仗的也不過就是柔然人罷了,如果連他仰仗的人都倒戈相對的話,那康王還能冒出什麼泡泡來。
事不宜遲,平江王帶着葉傾城和葉妙城就要朝屋外走。
等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想起葉嫵城,回眸看了那具屍體一樣,長嘆一聲,摔袖而去。
秦韶被昭帝召見,不光說明了事情的原委,更是將葉傾城的功勞表述了一遍,對於葉傾城,秦韶毫不吝嗇他的讚美之意。聽的昭帝連連稱奇,蕭允墨雖然什麼話都不說,但是心底卻是一直在勾畫着葉傾城的樣子。昭帝遇刺本是已經十分的疲憊了但是這個時候他卻也不能撒手什麼事情都不管。
畢竟康王手裡還有一大批王公貴族的家眷。
他叫秦韶來,一來是瞭解情況,二來也是爲了商量對策,他本是想將黎大將軍與平江王全數叫來商議的,但是轉念一想平江王剛剛經歷了喪女之痛,也就作罷了,只將黎大將軍叫了過來。而現在聽聞平江王帶着葉傾城和葉妙城求見,他就忙將人叫了進來。
平江王將剛纔葉傾城對他說的話又對昭帝說了一遍,在場所有的人都覺得此法甚好。
現在康王與柔然人頭領是在一起的,若是就這麼飛鴿傳書進去,只怕康王會知曉他們的意圖,對人質不利。所以葉傾城的建議是,先派一個人在正面穩住康王,無論康王提什麼要求,這邊先拖着,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給她點時間,讓她帶人偷偷的潛入,先找到柔然人首領,和他秘密的在康王的背後談判。促使他對康王暗中下手,打康王一個措手不及,這樣既可以保住人質,又可以消滅康王,至於柔然人,放着以後慢慢來處理都不是什麼大事。
現在能流利的說柔然語的大概也就是黎大將軍還有秦韶,葉傾城勉強算是半個,黎大將軍腿腳不好,就是走路也能看出輕微的瘸拐來,不要說是翻身越嶺了,所以能勝任的便也只有秦韶與葉傾城了。
葉傾城自是沒什麼意見,不過她有點擔心秦韶。
秦韶的臉色實在是太不好了。
“不然我去吧。”葉傾城實在忍不住說道,“秦大人保護陛下就是了。”
秦韶擡眸深看了葉傾城一眼,抱拳對昭帝說道,“臣願意前往,還是讓公主留下。公主今日以萬金之軀衝鋒陷陣,也是時候休息休息了。”
昭帝見她們兩個爭先恐後的,遂揮了一下手,“你們兩個不要爭了,還是由秦韶前往。”他看向了葉傾城,“你畢竟是我們大梁的公主,朕一時糊塗聽信了讒言,已經讓你身在險地兩個多月,如今不會再讓你去涉險。”
“陛下……”葉傾城還想要爭辯,卻被平江王拉了一把,“就讓秦大人去吧。”不要怪他自私,他才死了一個女兒,不想葉傾城也出事,況且他的王妃與側妃如今都被抓在山中,若是妙城與傾城再有什麼閃失的話,他可真的是承受不了了。
葉傾城看着平江王那雙略帶哀求的眼眸,心軟了下來。
“是。”她抱拳說道。
衆人從偏殿之中退出來,平江王與黎大將軍走了一道,葉妙城本是想與葉傾城在一起的,但是看葉傾城心不在焉的眼睛直朝秦韶消失的方向去看。只能暗中推了葉傾城一把。
她是弄不清楚葉傾城和秦韶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從兩個人剛纔在偏殿裡爭着替對方去山裡找柔然人,葉妙城就看出來這兩個人在去柔然的路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趕緊去看看秦大人吧。”葉妙城對愕然看着她的葉傾城說道,“此去也是十分的兇險,該想說點什麼,就和他說了。”
葉傾城見自己被葉妙城說中了心事,臉上微微的一紅,不過她也不是什麼矯情的人,“你可別笑話我,等以後你找到喜歡的人再看。”說完她丟下葉妙城就朝着秦韶的方向追了過去。
喜歡的人……葉妙城不由微微的一笑,看起來去柔然這一回,那兩個人果然有點什麼了……
“秦韶。”葉傾城追上秦韶的時候,秦韶已經進了在皇陵外臨時安扎的營帳之中了。
門口的人並沒阻攔葉傾城,所以葉傾城得以長驅直入,南大營誰不知道她和秦韶是什麼關係,況且秦韶官復原職的旨意剛剛已經下了,昭帝在聖旨之中也說明當日貶了秦韶的官是爲了讓他潛伏進南大營之中,沒準秦韶與葉傾城之間的和離也不過就是在做戲。況且葉傾城的身份特別,誰敢阻攔。
葉傾城衝進秦韶的營帳的時候,秦韶正在換衣服。
他總不能穿着明晃晃的錦衣衛副指揮使的朝服深入敵營之中。
兩個人目光在空中一碰,秦韶的臉上微微的一紅,雖然他們都“坦誠相對”過了,不過那時候的情況都是情非得已的事情,而現在……秦韶拿衣衫遮擋了一下自己赤裸的上半身,忙背過身去,“你怎麼來了?”
他想要用最快的速度將中衣套上,不料一雙溫暖的手臂卻從他的背後圍了過來,穿過了他的肋下,環繞在了他的窄腰之上,秦韶的身子一僵,手裡拿着衣服,頓時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
葉傾城這人很少溫柔,也很難的流露出什麼小女兒的姿態,如今她輕輕的貼在了他的後背上,順服的如同一頭小羊一樣,也叫秦韶的心猛跳了兩下。
他下午才見她在戰場上的狠絕,現在再見她如此的模樣,實在是覺得自己幸運至極。
“怎麼了?”秦韶放柔了聲音,他挺直了自己的腰背,一動也不敢動,任由葉傾城從後面抱住了她。
“我很害怕。”葉傾城將臉貼在他結實的後背上,低聲說道。“我經歷了那麼多,從沒害怕過,可這幾日總是心很慌。總覺得會發生點什麼。”
“別胡思亂想,在柔然那麼兇險的環境,咱們都跑出來了。”秦韶聞言,心底一凜,不過還是柔聲安慰道,“現在已經在了自己的地頭上,還有什麼可怕的,你若是擔心你的母妃,我可以和你保證,只要我在,我不會讓她出事的。”
“我在擔心你。”葉傾城低嘆道。
秦韶不語。
”我總覺得你在騙我。“葉傾城說道。
秦韶不知道該說點什麼纔好,只能緩緩的轉身,擡手將葉傾城納入了懷抱之中。
秦韶的身上有着讓葉傾城十分安心的氣息,被秦韶的雙臂擁住,她忽然有一種不想在移動的懶散勁頭。她在秦韶的懷裡微微的擡起頭,手指緩緩的移上了他胸膛上那個圓形的疤痕,一個月的時間,這傷口已經痊癒了,但是留下了一個深紅色的印記,就好象被刺在了他白皙如玉的肌膚上一樣。
那邊新生出來的皮膚十分的敏感,被葉傾城的指尖滑過。帶來了秦韶一陣細微的戰慄,他深吸了一口氣,擡手捉住了她的手,按壓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你總是有什麼都壓在心底,你老實和我說,你是不是內傷沒好,毒也沒解?”葉傾城擡眸看着秦韶。
她的目光澄明如同湖水一樣清澈,微微的泛着漣漪,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之下,秦韶只覺得自己好像無所遁形一樣。
“我不會有事。”秦韶憋了一下,緩聲說道,“不要再亂猜了好不好?”
“你看你從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葉傾城低嘆道,“你不說我也猜得到,你的臉色很差。你說你服下了解毒丸,但是南宮瑜說那毒很難解的。叫什麼情纏,你當時也留下了他的命,就說明你也認同了他的說法,既然是這麼難解的毒,你一回來就說自己吃了解毒丸了,可能你是真的吃了,但是效果呢?秦韶,剛纔我忙着打仗,沒時間去細想,但是從陛下那便出來,我仔細的想了想,總覺得不對勁。你老實和我說,你到底真的體內還有沒有毒素了?你的內傷到底好沒好?不要再和我兜圈子,我要聽實話。”
秦韶垂眸注視着葉傾城,他在心底低嘆,知道自己是騙不過去了,他俯下了頭,在他渴望了已久的紅脣上印下了深深的一吻,當他的脣碰觸到葉傾城的時候,葉傾城閉上了眼睛。
看着她那副坦然接受自己的模樣,秦韶的心又是發甜,又是一陣淡淡的揪痛。
老天對他不薄,給了他重活一次的機會,也讓他真心喜歡的人迴應了他,但是老天又是十分殘忍的,說起來秦韶對自己的身體也沒什麼大的把握。
他回來之後將自己珍藏多年的藥丸都拿出來了,解毒的,恢復內力的,凡是能用的上的,他都吃了一個遍,下午葉傾城在殺敵的時候,他不能亂動,就是在吐納運氣,運功在給自己療傷。雖然他現在丹田之內已經有了些許的內息流轉,而解毒丸也暫時將情纏的毒素壓制住,讓他可以抽出內息來使用,不過也纔剛剛恢復了三成而已。
這次偷進山中,他是不可能讓葉傾城去完成,因爲太危險了,他的母親和祖母都在山中當人質,如果再將葉傾城也賠進去了,那他真的不用活了。
他必須要將葉傾城留在最安全的地方纔能放心。
秦韶緩緩的放開葉傾城,剛纔那纏綿的一吻,將葉傾城吻的有點頭重腳輕的,渾身都飄飄然,她睜開略帶迷離的雙眸,微喘着,“你別想通過這種方式逃避我的問題。”她略帶嗔怒的看着秦韶,說道。她不是氣秦韶。而是氣自己沒節操,被他這麼親一下,就差點把什麼重要的事情都給忘記掉了。
算了,沒節操就沒節操吧,葉傾城想說,她真的很喜歡秦韶。
“我的內傷沒有全好,但是進山去找一個人並不是什麼難事。”秦韶含混其辭的說道。
“那我和你一起去。”葉傾城皺眉。“反正你別想甩開我。大不了你走前面,我跟着。要是你怕陛下會責罵你,只要說你不知道我跟着就好了。”
秦韶的心底一暖,擡手摸了摸她柔潤的長髮,低聲說道,”好。“
這麼痛快?葉傾城睜大了眼睛,有點不相信的看着秦韶,回答的這麼快,不會有詐吧!
果然,在她這個念頭還沒動完。腰間就是一麻,葉傾城的身子軟軟的倒在了秦韶的懷裡。
葉傾城氣的眼角發紅,“秦韶,你大膽!居然敢點我的穴道!”這是欺負她這個穿越人士不會點穴的節奏嗎?
“公主贖罪。”秦韶朝着葉傾城微微的一笑,那張原本沒有什麼血色的俊美面容上浮動了一絲淡淡的得意,但是眼底還是濃的叫葉傾城心痛的哀意。他彎下腰,打橫將葉傾城抱了起來,放在了營帳之中的簡單牀鋪上,“你乖乖的睡上一覺,醒來的時候,我就回來了好不好。”
“秦韶。”葉傾城大急,“秦韶你聽我說,你受傷了,讓我和你一起去,有保障一點,我的能力你知道的。”
“阿蘅。那邊太危險了。”秦韶俯身在牀鋪邊上,撩開了葉傾城散落在腮邊的碎髮,柔聲說到,“我不會讓你去涉險,你放心,我會一路小心的。”
“媽的,秦韶你敢自己一個人去試試看!”葉傾城急得連罵人的話都順嘴說了出來,“你要是敢去,我就敢改嫁!”
秦韶微微的一愣,隨後嘴角綻出了一個忍俊不禁的笑容,他用寵溺的目光看着發狠的葉傾城,低頭親了一下葉傾城的額頭,”等着我回來。”然後他的手指一按,葉傾城頓時就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秦韶你這個王八蛋!葉傾城在心底不住的狂罵。
秦韶起身用最快的速度換上了衣服,最後看了葉傾城一眼,隨後頭也不回的出了營帳。
“公主殿下在裡面休息,任何人都不要去打擾她。”秦韶出了營帳之後對守在營帳門口的錦衣衛說道。
“是。”那兩個錦衣衛應了下來。
葉傾城眼巴巴的看着秦韶離開,卻是什麼都做不了。
以她這些日子與秦韶的相處經驗來看,秦韶的身體一定不咋地!既然身體不好還去呈什麼能啊!葉傾城急的都快要咬人了,卻是半點也動不了,最坑的是她都不能發出什麼聲音來!天啊!誰來解救一下她啊!
葉傾城不知道自己在營帳之中躺了多久,秦韶走後的每一秒鐘都好像一個世紀那麼難熬。
葉傾城急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他想保護她的心,她可以理解,但是爲什麼他不能理解她有能力與他一起面的一切困難呢?
康王沉默了良久,終於找人給皇陵之中的昭帝和太子帶來消息,他提出了要求,只要昭帝答應讓他帶着柔然人一起離開大梁的土地,不再追究此次事情的責任,他可以釋放人質,不過他還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要帶着葉傾城一起走。葉傾城和秦韶害他大計不得成。阻礙了他問?大梁,他哪裡會放過秦韶與葉傾城這兩個人。只要帶走了葉傾城,就能讓整個平江王府蒙羞,也下了靖國公府的顏面,等到了柔然境內之後,他一定要讓葉傾城成爲最最下賤的女奴,終生折磨她,才足以消除他心頭的恨意。
蕭允墨哪裡肯答應這個條件,就差提劍去宰了那個前來送信的康王親衛了。不過爲了替秦韶爭取時間,他還是熱情的命人擺下酒菜,先穩住那個送信之人,再推說自己要去陛下相商,盡力的拖延。
等蕭允墨走了出去,他忽然發現好像一直都沒見到葉傾城的蹤跡。
“去看看,洛城公主在什麼地方。”蕭允墨對身邊的人說道。
事實上他已經很久沒見到葉傾城了。
昭帝不堪重負,已經睡下,惠妃在偏殿陪着昭帝。
黎箬和黎大將軍在帶着人清理遍佈整個皇陵的死屍,這裡是大梁朝蕭氏歷代祖先最後的居所,哪裡能容異族與反叛者將屍體留在這裡玷污了這塊聖地。
大家走在忙着,反而只有他一個人好像閒了下來。
初春的夜晚帶着濃重的寒氣,一波波的如同夜色一樣襲來,蕭允墨忽然很想見見葉傾城。
葉嫵城死了,死在他的劍下,葉傾城也和離了,似乎已經沒有什麼再橫梗在他們之間。
大梁皇室之中,表親結合的例子數不勝數。
蕭允墨站在迴廊的燈下,眼眉之間的肅殺之意漸漸的柔和下來,他想要葉傾城,想讓這個他以前唯恐避之不及的小表妹成爲自己的妻子。
試問這世上還有哪一個女子能如葉傾城那樣有能力與他比肩而立。
他會是一個好皇帝,他的父皇已經老了,該讓出位置來了,以前父皇總說他的心軟。當帝皇不能有這麼柔軟的心。他如今已經徹底的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在那個位置上,若是他給了別人機會,別人就不會給他機會……
沒人知道安王的匕首沒被搜出來是他的授意。
他在康王那邊有眼線,又怎麼會沒有眼線在安王那邊呢。
可惜,安王只有在臨死前纔回過味來。
那柄匕首都是他安插在安王身邊的人在昨夜調換了安王事先準備過的匕首,這把匕首上有毒,而安王準備的那把上面沒有毒。
調換匕首的人在完成任務之後已經被他殺掉了。沒有人,除了安王在臨死之前才知道匕首的事情,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人已經被他用劍戳死在地宮之中。這個秘密也隨之煙消雲散。
不是他殺了父皇,而是安王殺了父皇,他只是調換了安王所佩戴的匕首而已。若是安王沒有心,又怎麼會在閔太妃的葬禮上私自攜帶武器,若不是他可以的放水,安王又怎麼能那麼輕易的靠近昭帝。
蕭允墨的眼眉微微斂下,睫毛在眼底形成了一道暗影。讓人分辨不出他的想法。
“殿下,公主在秦大人的營帳之中,秦大人臨走的時候吩咐過,不準人進去騷擾公主殿下。”蕭允墨派出去的人過來回報。
“她睡在秦韶的營帳之中?”蕭允墨一皺眉。“帶我去看看。”
她已經與他和離了!不能如此的不知道避諱!
若不是知道秦韶已經離開,蕭允墨現在真的是要氣炸開。
蕭允墨快步的來到秦韶的營帳前,錦衣衛見是太子殿下來了,紛紛跪下行禮。
蕭允墨冷哼了一聲快步走入了帳篷之中。
一進去,就看到葉傾城如同挺屍一樣筆直的橫在牀鋪上。“這是怎麼了?”蕭允墨一眼就看出來葉傾城是被秦韶點了穴道,不過他還是假裝問了一下。
救星來了!
葉傾城說不了話,動不了,只能用眼睛眼巴巴的瞅着蕭允墨,不住的示意他解開自己。
蕭允墨看着葉傾城那雙紅的快要和兔子一樣的雙眸,心情頓時大好。
他還很少見到她吃憋的樣子,不得不說,這樣子還真蠻可愛的。
蕭允墨揮了揮手,示意左右退下。
他邁步走到葉傾城的身邊。挨着牀邊坐下,“表妹這是……被點穴了?”
你妹啊!裝什麼大尾巴狼!你以前在邊城不是沒點過我!葉傾城在心底不住的吐槽,無奈口不能言,她只能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蕭允墨。
“是秦韶做的吧。”蕭允墨問道。
葉傾城只能翻着眼珠子表示肯定。
蕭允墨的眸光一淡,“既然是他點的,那就不能解開你了。”
我靠!你有病啊!葉傾城又在瘋狂的吐槽。
“你是要跟着他去,所以他才無奈之下點了你。”蕭允墨淡淡的說道。“對是不對!”
呃……葉傾城已經無力吐槽了……他竟然連這個都猜得到,其實也不是很難猜。
“你堂堂一公主,在臣下的營帳之中安睡,不是很好。”蕭允墨說完脫下了自己的披風,展開將葉傾城罩住,隨後俯身將葉傾城抱了起來。
你要帶我去哪裡?葉傾城驚恐的拿目光看着他。
蕭允墨低頭朝着葉傾城微微的一笑,“我帶你去與你身份相襯的地方。”
他將葉傾城穩穩的打橫抱在懷裡,踢開了營帳的門簾,在衆目睽睽之下抱着葉傾城穿過了大半個皇陵,然後將她安置在了惠妃娘娘的寢殿之中。惠妃在一邊的偏殿照顧陛下,所以專門爲她收拾出來的寢殿是空的。
宮女們見太子殿下抱進來一個女人,都低下頭去。
“你們去打水過來。”蕭允墨對宮女們說道。
葉傾城吃驚的看着蕭允墨,這是要做什麼?
蕭允墨說完轉眸,看到了葉傾城驚恐的目光,隨對着她溫柔的一笑,“你本就是我大梁的公主,不要再穿這勞什子的飛魚服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男不男女不女的。我命人進來將你梳洗過,你先好好的休息一下。以後不用再去南大營了,就在宮裡住上一段時間可好?”
好你妹啊!就算不能去南大營,也不可能入宮住着啊。
葉傾城完全懵圈,不知道蕭允墨現在想的到底是什麼。
他不會是因爲剛剛喪偶,所以腦袋有點傻了吧……
想到葉嫵城是死在蕭允墨的手下的,葉傾城不禁身上起了一陣的惡寒。
雖然她與葉嫵城的關係很糟糕,但是直覺上一個男人若是毫不留情的擡劍就將自己的髮妻給斬成兩半。叫葉傾城還是有點接受不能。即便大概蕭允墨是記恨葉嫵城背叛了他,但是不是有大理寺,有內府,有陛下嗎?什麼論斷都沒下,如何先斬後奏。就算是當時葉嫵城叫囂着要殺蕭允墨,但是以葉嫵城那點點渣一樣的戰鬥力,能在衆目睽睽之下殺了蕭允墨?簡直是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