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深深看了夜千曉一眼，笑了笑：“其實也沒什麼，這麼多年都過去了。”
沒有接話，夜千曉就靜靜坐在一旁，收回了替他號脈的手。
面無表情。
“你也應該知道，藥王谷一向不允許與皇室有往來，更不會給皇室人醫病。”顧文幽幽說着，面色淡定如初。
這是整片大陸都知道的事情。
“其實我也是皇室中人。”顧文苦笑了一下：“我姓秦。”
秦！
夜千曉驚了一下，不可思議的看着他：“大秦的皇子？”
她想讓自己平心靜氣，可是這句話太有震撼力了，她真的有些無法接受了，沒想到，他也姓秦，這世界真的太小了。
不等夜千曉問什麼，顧文便又繼續說道：“我母親姓關。”
他知道關修文如此接近自己，一定是有所還疑了。
所以，他也不隱瞞什麼了，到了這個時候沒必要隱瞞了。
“果然姓關。”夜千曉點了點頭，關修文之前就說過，懷有疑顧文也是關家後人的。
爲了緩解氣氛，夜千曉擡手拿過茶杯和茶壺，給顧文倒了一杯水，狠狠喝了一口，壓壓驚。
笑着接過水杯，點了點頭：“謝謝。”
顧文一向儒雅溫潤，對夜千曉也滿是寵溺。
上一次從大離回來的途中，他真的太生氣了，纔會那樣說，而且就因爲生氣，他與離若辰合作了。
那個時候，他真的是不顧一切了。
現在，爲了挽留夜千曉，甚至要說出自己的身世。
這也夠卑鄙無恥了。
可是顧文已經想不到能留下夜千曉的辦法了，更無法得到她的原諒。
夜千曉又連着喝了幾口水，纔看向顧文，示意他繼續說，不是她八卦，而是與大秦有關的事情，她都想知道一些。
她現在最關心的就是秦無陌了，秦無陌身系大秦。
“我母親醫術不凡，入宮成了醫女，無意間被皇帝看中，便納爲嬪妃，更是寵冠六宮，可是皇后怕阻了她的路，便挑撥皇太后，污衊我母親，說我母親與太醫院的御醫有染，皇上更是狠心的將我母親逐出皇宮，不問是非。”
顧文冷啍一聲，語氣裡滿是嘲諷。
“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甚至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看得出來，他對皇帝也是恨之入骨了。
“堂堂帝王，任由幾個婦人玩弄。”顧文字字如誅，表示着對大秦皇室的不滿。
“皇太后怕留後患，甚至將我母親的家人全部趕盡殺絕，我母親出宮後，無顏回到府上，逃過一劫，卻是無家可歸，更是傷心欲絕，這個時候發現有孕在身，無奈去藥王谷投奔了她的師兄，我的父親。”
顧文只稱皇上，卻喚它人爲父親。
可見對皇室的厭惡和憎恨。
“皇后好手段，竟然讓皇太后給她當槍使。”夜千曉沒有細問當年發生過什麼，不過想也知道，後宮那些腌臢手段。
“哼，皇太后一直都被皇后玩弄着，前些日子，我們進宮一事，不也是因皇后而起，卻是皇太后出面，她能一直活着，全是靠着皇上對她夠孝順。”顧文一提起皇后和皇太后，真的是恨意翻涌。
那恨意更是不斷的升騰着。
眸色一片通紅，滿是殺氣。
“你是如何中毒的？”夜千曉嘆息一聲，原來，顧文的身世如此悽迷，他倒是沒有被仇恨衝昏頭腦，一直都懸壺濟世，醫病救人，更是救治貧苦百姓。
可以說是功德無量。
只是在夜千曉的事情上偏激了一些。
“當年，皇后是想直接除掉我母親的，在她的飲食中下了劇毒，我母親有醫術在身，纔沒有死在宮中，到藥王谷後，我父親又給她
用了幾味藥，才保住了性命，卻在生我的時候難產而死，更險些生下一個死嬰，當時的毒是壓制住了，卻全在我的身體裡，這些年來，父親爲了給我解毒，也是耗盡了一生。”
藥王谷前任谷主似乎年紀不大就死於非命了，這件事夜千曉一直沒有問過。
正要開口，顧文又繼續說道：“我父親是爲了給我解毒，試藥而自己中毒身亡的。”
這份恩情的確夠深厚。
一個不是自己親生的兒子，卻如此不顧一切的照顧着，看來前藥王谷的谷主也是好心腸。
真是可惜了。
“你體內的毒的確太深了。”夜千曉嘆息一聲：“皇后還真夠狠，將所有的絆腳石都一一清除掉了，更是用如此毒辣的手段。
讓夜千曉更加厭煩了。
“不過，她現在躺在牀上，已經是生不如死了。”夜千曉又說了一句，間接勸導顧文。
此時她也不想過多的刺激他，只能是緩緩的開導了。
她爲顧文號了脈，這毒要清除，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的確要耗費一些時間和精力。
當然，還是要用夜千曉這種施針之法。
要想找到解藥，難如登天了。
畢竟是胎裡帶來的毒，性質早就變了，神仙也束手無策吧。
顧文點了點頭，當年藥王谷的前任谷主臨死前讓他不要去報仇，說是他孃的遺願。
所以這些年來，他一直都在藥王谷，不與皇室中人往來。
這樣，也能讓他減輕一點仇恨，減輕一點痛苦，看着皇室中人無法醫病而亡，他也覺得解恨。
“現在皇太后也死了！”顧文又哼了一聲：“本來，我是不想要她的命的，是她太過份了，竟然如此待你。”
其實，顧文是不打算找任何人報仇的，他只是想過好自己的生活，管理好藥王谷，治病救人。
只是遇到夜千曉以後，一切都變了。
一切都在朝着他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着。
夜千曉雖然惱他將自己從大秦擄來這裡，此時聽到顧文如此說，也是一心感激。
顧文爲她的確做了太多太多。
她這一生都無法回報。
可是，以身相許，她實在做不到。
“放心，我一定能醫好你的。”夜千曉深吸一口氣，堅定的說道。
隨即又想起了什麼：“當初你的腿受傷，我也日日爲你號脈，怎麼沒有發現你帶着胎毒？”
的確有些疑惑，想不通了。
“我父親用藥壓制住了，只是他也說過，用不了多久，還會顯現出來，那時候……”顧文頓了一下：“必死無疑了。”
所以說，他的時間不多了。
只是他不甘心就這樣離開，他的心病就是夜千曉，他不想臨死前看到夜千曉嫁給了秦無陌，那樣，他會死不瞑目。
雖然這樣自私了些，可他就是無法接受。
“未必。”夜千曉擺了擺手：“給我一點時間。”
毒入心肺，而且全身的液裡都是毒，的確是活不了多久了。
只是夜千曉不想放棄，雖然她很氣憤他將自己帶來這裡，還無法出去，可是她不能見死不救，尤其這個人還救過自己的命。
就算當年她幫他奪回了藥王谷，醫好了他的雙腿，也一樣無法償還這份救命之恩。
還有這些日子的恩情。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要想辦法醫好顧文。
“時間不多了。”顧文一臉深情，直直看着夜千曉：“我想，讓你陪我走完最後的日子。”
“不，我有辦法的。”夜千曉的手輕輕顫抖了一下，起身，走到顧文身邊，擡手握了他的手，用了些力氣：“你不相信我嗎？”
她的心有些痛了
，咬了咬牙。
也直直看着顧文，這不是顧文的性格，他怎麼會如此消極呢？這麼多年都過來了，竟然在這個時候要放棄一切了。
“我信你。”顧文也笑了笑，倒沒有悽迷之色，只是有些無奈：“我一直都信你。”
“好了，現在，我就爲你驅毒。”夜千曉不由分說，手上用力將顧文提了起來：“你躺到牀上，我來施針。”
顧文的確不能等了，多等一天，都會有風險。
以現在的情形來看，隨時都會毒發身亡，所以，夜千曉也要抓緊每一分每一秒。
“我明白，你是想安慰我，我也是醫者，也明白自己的情況的。”顧文搖了搖頭，順勢握緊了夜千曉的手，十分用力：“我沒有什麼心願，只想與你在一起，只要死在你的身邊，就值得了。”
“胡說。”夜千曉很生氣：“你是不是還想讓我在這短短几日嫁給你？再讓你努力一下，給藥王谷留個種？”
語氣裡帶着氣惱，看他的眼神也是氣憤難當。
“我……”顧文突然笑了，搖了搖頭：“我已經讓你不快了，怎麼會強娶你？從前，我只是沒有辦法了，纔會那樣說，纔會一再的強調讓你以身相許，我怎麼會忍心讓你痛苦。”
“可是……秦無陌痛苦，我就會痛苦。”夜千曉還是嘆息了一聲，幽幽說着。
話落，顧文的手顫抖了一下，卻沒有鬆開夜千曉的打算。
因爲他知道，自己的確有些陰險，這一次，秦無陌可能真的難過此劫了。
“其實秦無陌沒了天下也好，正可以與你浪跡天涯了，皇宮……不適合你，真的。”顧文的臉色有些蒼白，輕輕淺淺的說着。
那笑也有些無力了。
“嗯，看來，我得好好謝謝你。”夜千曉白了顧文一眼，她不喜歡這樣的氣氛，她寧願與顧文吵上一架。
只是顧文似乎沒有那麼多的精力了。
夜千曉將顧文按倒在牀上，順手扯掉袍子和裡衣，再從袖子裡取出銀針：“你乖乖配合我，否則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她可是用針的，可以不着任何痕跡的讓人受皮肉之苦。
還是第一次如此面對夜千曉，當夜千曉的手指碰觸到顧文的皮膚時，他會情不自禁的想將她攬在懷中。
可是看到夜千曉極度認真的樣子，只能忍了。
他明白，這個時候，他若有一點點小動作，可能換來的就是夜千曉的耳光了。
他也看得出來，夜千曉是在意自己的，只是與秦無陌相比，差的太多了。
自己還是沒有在正確的時間遇到她。
“大小姐，你要的東西都備齊了。”紅葉悄悄走了進來，不敢去看夜千曉，卻是看到牀上的顧文時，滿眼心疼。
她也沒想到顧文的時間不多了。
只是她什麼也做不了。
“好了，這裡就交給你了，好好照顧他，一個時辰後，我會再來。”夜千曉沒有與紅葉說他們這間的任何事情。
她與紅葉，早在她給自己下迷藥的時候，恩斷義絕了。
就算她是爲了顧文而這般，夜千曉也不能原諒。
“是。”紅葉其實也希望夜千曉能罵自己一頓，就是打一頓，她也毫無怨言。
可是夜千曉沒有，只是不理她，當她不存在一般。
這讓她萬分的痛苦。
因爲施針驅毒時，要將全身的毒聚集，所以，此時顧文十分虛弱，臉色蒼白如透明色一般，甚至帶着藍色，隨時都會消失一般。
虛弱到了極點，紅葉一見這般，也顧不上與夜千曉謝罪，只一心照顧起了顧文，她一直給夜千曉打下手，又給顧文打過下手，所以也是輕車熟路了。
要做什麼也是瞭然於主，根本不用夜千曉交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