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了頓身子,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的眉眼,發現謝長風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而我,已然被這個操勞國事而不操心自己身體的慕王爺氣醒了。容我沒骨氣地想一想,若拿着家國社稷和我擺在他面前,指不定謝長風是選前者還是後者。
他昨晚肯定又是看奏摺看到深夜,看到實在撐不住了,就着桌子睡下。夫人我很生氣,明明之前就告訴過謝長風,他現在是有家室的人了!上戰場和看奏摺難道不是一回事嗎!不管你多麼喜歡幹那些,有了家室,都要剋制。
我瞅了瞅桌角邊堆成小山的奏摺,一臉怨恨。
我決定不再看那些讓我鬱悶的東西,就近靠着謝長風坐在木凳上,用手肘子撐着下巴,朝窗外望了望。現在天已經矇矇亮了,他至多再睡半個時辰,就是早朝的時間。
一想到早朝,夫人我也很是捉急。爲何只能是早朝,不能晚朝?民間的街市還有兩天休市,這個早朝,真是日日都得上。無論冬夏,都得早起,無謂休息。
再想到謝杳離那個混蛋……拜託,到底你是皇帝還是謝長風是皇帝啊,憑什麼你不批的奏摺都扔給他啊?你天天吃喝玩樂泡丞相,優哉遊哉的,我家謝長風爲你拼死拼活的還得不到什麼好處。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哎!氣死本夫人了!
突然感覺到我的手肘子被人碰了一下,我下意識地回頭,看到謝長風睜開了眼,淡定地望着我。
“輕柳,是想到什麼煩心事了,又是跺腳又是咕噥的?”
我猛然頓悟過來,一定是我方纔動靜太大,才把謝長風吵醒的。
我剛想打個哈哈說我什麼也沒想,外頭傳來打更聲,我立馬抓來這個說事:“夫君,你看這更也打了,你該洗漱去上早朝了。”
“無妨,今日不趕時間。”他話音剛落,我便瞪大了眼,這廝今天是怎麼了?平常都不允許自己遲到一丁點,怎麼今天有些不惜時?
我有些懷疑道:“你哪有上早朝不趕時間的一天……好啦,我沒有什麼煩心事,你且趕緊上早朝去罷。”
他微微上揚嘴角,伸手撫摸我的腦瓜子,“今天真的不着急。我已經處理完接下來一週的奏摺,待會兒差人把這些處理過的奏摺都交給謝杳離就好,我便可以一週都不去上朝。”
“……”我有些鬱悶,所以他昨晚看奏摺是看到了什麼時辰才能看完一週的奏摺。若這奏摺能一次性看完,你這樣熬夜我也認了。問題是……它不是一件一勞永逸的事啊!一週後我家夫君大人還得累成什麼樣!
我幽怨道:“你一次性把一週的奏摺批完了,是準備給自己放個假?”
他拉着身上的毛毯起身,兀自找了件衣服換上,一邊說道:“不記得你曾經提議的,要去平城走一趟嗎?”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平城的秦大湮跟夫人我這麼交好,許久不見,大湮一定是日日思君不見君,只可望着河流,將他的思念寄託於流水。夫人肯定會找個時間去探望大湮,一解大湮的相思之苦。
我幾步迎過去擁着他,“夫君大人真是好,這些東西都幫我記着。”
謝長風卻一副淡然:“聽說女人懷孕之後記性會變差,我再不幫你記着,怕是你都該忘了我是誰了。”
我一直覺得謝長風是個嘴上說着不要,身體卻很誠實的男子漢;今日一見,應該是個身體說着不要,嘴上很誠實的小怨婦。估摸着他還是在吃秦大湮的醋,嘴上說着要去平城,但心裡又分明不想我去平城……
無所謂啦,至少他答應過我的事情都做到了,他願意陪我就好。
小桃子休假了,早上也沒人在我耳邊聒噪。我甩了甩頭,把那些有的沒的一併甩出腦海,然後隨便喚了一個小丫頭爲我和謝長風打熱水洗漱。
謝長風洗漱起來比我快多了,他一個大男人卻有一雙巧手,平日裡他的頭髮都是自己動手束起來的。而我這個大粗漢子,空有一顆玲瓏心,讓我自己束髮,那是真真做不到的。
坐在銅鏡前,我端詳了一會兒自己越發美貌的臉龐,一咬牙,心一橫:反正小姐我糙漢了十七年,今日不束髮又有誰能奈我何!
於是我悉心把頭髮理順,衣冠理整齊後,回頭對謝長風提議道:“有些餓,我們直接去用早膳如何?你都準備好了吧?”我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謝長風,嗯,還是我家大塊頭帥氣。
“一直在等你了。嗯?你的頭髮不用束起來嗎?今日陽光很大,不束髮一定會熱的。”說着,謝長風不緊不慢地來到我身後,雙手託着我的腦袋,讓我正對着銅鏡。
我看着銅鏡裡一臉嚴肅的自己,又從銅鏡中看着謝長風,問道:“你該不會要幫我束髮吧?”
謝長風淡笑着點頭:“人都說‘結髮夫妻’,我看啊,這結髮,不只是嫁娶之時把雙方的頭髮纏繞在一起,”說着,他撂起我的一握頭髮,用髮帶綁起來,“在今後的生活裡,爲夫也得多給你梳頭。”
我俏皮一笑,換成別人家的夫君,肯定嫌棄我不會梳頭而找罪名休掉我;而我們家的夫君,真是不用訓教,就乖乖知道要給爲妻梳頭。這該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謝長風一雙巧手給我梳了個鬆鬆垮垮但很是靈動的髮髻,我左照照右照照,十分喜歡這個髮髻,便問他:“這個髻叫什麼髮髻?”
謝長風搖搖頭:“爲夫自創,並未起名。它的名字就交由你取吧。”
我歪頭哼了哼,忽然想起他昨晚的“一套功夫”,靈機一動,拍了下大腿:“不如就叫‘一個髮髻’好了!”
謝長風很贊同這個名字:“那這個髮髻就叫‘一個髮髻’了。”
我霎是喜歡謝長風笑米米的模樣,挽着他的肘子,奔着早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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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輪悠悠向着平城而去,一路上的綠樹青草都搖搖晃晃着往身後後退,原來謝長風批完奏摺後還幫着收拾了兩個人的行裝。至於我問他爲何不來牀上睡,他只答怕吵醒熟睡的我。
這次的車伕不是謝扶桑,不是楚青痕,也不是伍子舒,而是在將軍府任職多年的馬伕。這個馬伕爲人憨厚,駕起馬來十分穩當,就連喊馬的嗓音都似乎來自深山般沉遠。只是他不是謝扶桑,不是楚青痕,也不是伍子舒,所以給我的感覺仍然不一樣。
夏日炎炎,馬車裡悶悶的。我側頭靠在謝長風的肩膀上,嘟囔着問道:“從青陀山到平城要走多久啊?”
“傍晚就到。”
“哦……”那青陀山到平城也不是很遠哦,既然不用坐太久的馬車,我就安心了。我往他身上再蹭了蹭,直到自己找到最舒服的位置,這才消停下來。
也許是從青陀山到平城的路不太平坦,馬車動來動去就像搖籃,很是催眠。就在我要睡着時,頭頂傳來謝長風幽幽的嗓音:“你已有了一月有餘的身孕,等從平城回去了,就得讓太醫給你開安胎藥,每天都喝。”
這道消息猶如平地一聲雷,嚇得我趕緊坐直了。我下意識地將眼珠子瞪得賊大,語氣強硬:“我不!不喝!是藥三分毒!我只要好好保護我肚子裡這個小的,那就是安胎!”
謝長風乾脆不理我,把眼睛望向別處,一副“我比你的立場還堅定”的模樣,看得夫人我十分着急。
爲了日後的幸福,我今天一定要跟謝長風死磕到底。他的目光往哪邊別,我的腦袋就往哪邊移。到底還是我吃虧一些,他只需要動動眼珠子,我得整個身子都動。
“謝長風!喂!我說我不喝藥就是不喝!”
謝長風無奈,只得糾正一下我的認知:“太醫給你開的藥,大多都是補品,補品。”
“不!喝!”夫人我就是這麼的倔強:“是補品我也不喝!”
我那個師父從小讓我喝藥都是連哄帶騙的,師父的九九八十一招都在我身上試過了,所以夫人我現在對這些以喝藥爲名的藉口都十分有抵抗力。
謝長風十分悠閒地閉目養神,嘴上說道:“輕柳,你現在拒絕也沒用。等我們一回去,還會有個女太醫,日夜跟着你,護佑你肚中的孩子。”
“……”
我猛然發覺我鬥不過謝長風,頓時如焉菜一般唉聲嘆氣。
兩個人都安靜了一會兒,夫人我幡然醒悟,既然我以後不能好過,那謝長風你也別想好過!
“謝長風,我渴。”嘻嘻,看你還不忙着給我找水喝。
哪知他從身側直接掏出一個大水袋拿給我:“冰鎮過的。”
“……”我默默地接過水袋,絲毫沒有想喝水的*。不過好在這個水袋冰冰涼涼,我便拿着它解解暑。
“謝長風,我渴。”嘻嘻,這麼短短的路途,想必他沒帶任何干糧,肯定要停車爲我四處找食物去。
哪隻他從腳邊的行裝中拿出一個分裝的布袋,遞給我:“帶肉餡的。”
“……”我默默地接過布袋,默默地打開它,看到三個大肉餅安安靜靜地躺在裡面。
我在心中怒摔:還讓不讓人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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