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從屋室的軟榻上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足足過去了五日的光景。
華兮綰靜靜的靠在榻上鬆軟的大迎枕上,身體雖然仍然很虛弱,好在面頰上已經有了血色。
自那日以後,她就彷彿像是真正被軟禁在了,自己這方寸大小的院落中,這期間她沒有見過御禊一面,原本天天在她眼前晃悠的御禊,忽然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自己的身體雖然已經肅清了毒症,卻到底將身子虧空虛耗的狠了,現在每日都要有一多半的時間用來昏睡,即便是偶爾清醒過來的時候,也因爲虛弱的緣故幾乎不出院門,走不了遠路。
這讓她只能將找御禊,問問清楚那天事情過程的計劃,暫時擱淺了。
她本來以爲也許當天,甚至是下一頓飯點的時候,就能夠見到御禊了,那個時候自己再問也不遲。
卻不想,這一次事情沒有如她所預料的一樣,剛醒過來的那天,她等到了午時過了大半個時辰的時候,也沒有見到御禊過來。
華兮綰的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她想了想,揚了嗓音抱怨道:“御禊御禊,你還不來給我送飯嗎?我都要餓死了啊啊啊!”
她故意用了這話,雖然語氣囂張嗓門也儘量扯到最高,卻到底因爲虛弱不足,沒有底氣的聲音像是一隻出生不久的小貓。
可她卻渾然不覺擔心,畢竟以往想要叫御禊的時候,即使她不高聲喊他,只是正常的輕輕一句,那白衣墨發的人影,就翩若驚鴻般掠身前來。
可惜這次華兮綰卻是要失望了,不管她怎樣的試圖喚他,都沒有見到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她的情緒漸漸有了些急躁和不安,正準備撩開身上厚厚的錦被下牀,親自去尋他的人,卻見寢屋的門口處有人影晃動。
一隻修長的手將門簾一打,隨即人便閃身進了來——
卻根本就不是華兮綰在等的那個人。
來的人是個雙十年華上下的女子,通身溫婉
的氣息,身穿鵝黃色繡着素白臘梅的小襖,下面配了一條深紫色的襖裙,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衣飾,乾淨利落的模樣讓人頓生好感。
一張有些圓潤的臉龐上,脂粉淡施的樣子,看向她的水潤潤的杏仁眼裡,滿是溫和友善的神色。
竟然是個素未謀面的陌生女子!
御禊不是跟她說過,這整個毒醫莊裡根本就沒有人會出現的嗎?不只是沒有旁人,除了他與自己之外,方圓百里甚至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可現在這又是怎麼一出.
華兮綰心裡的不安越積越多,她的目光警惕的看着來人,卻見這不請自來的陌生女子,看着她柔柔的一笑,腳下步伐細碎悄然無聲的朝着榻邊走來。
“素娥見過夫人,夫人可好些了?”聲音如同她的長相一樣婉約。
這叫素娥的女子卻是衝着華兮綰,伏下身盈盈的拜了一拜。
她用的是標準的家僕禮儀,卻是隻有在面對當家主母的時候,纔可以用的禮數,此時用在華兮綰的這裡,顯然是十分不合宜的,甚至有些失禮。
華兮綰一下子有點愣了,她冷笑了兩聲,身子一偏沒有受了素娥的這一禮,也沒有搭理迴應她,等於是將素娥不上不下的晾在了那裡。
那叫素娥的妙齡女子,見了華兮綰等於是打了她臉面的舉動,竟然連眼神都沒有變化一分,看她不受禮,就依然半蹲在那裡,面上沒有半點慌亂堂皇之色。
這是個角色。
華兮綰將此盡數看在眼裡,暗暗在心中給這個女子下了這麼個定論。
面對初見之人的折辱,能夠做到寵辱不驚,進退有度,不卑不亢的態度,這絕非是一般的普通人可以做得到的。
還有華兮綰的視線在女子半蹲着,還仍然穩穩的雙腳看去。這是個極爲難受的姿勢,若是尋常人只怕堅持不過十幾個呼吸,早就痠軟的雙腿發抖,身形不穩了。
這素娥看着相貌平平,實際上恐怕就連通身的武學造詣,都頗有一番成就了吧.
華兮綰面無表情看着素娥的臉上,面色不變讓人無法捉摸,腦中已經飛快的將人分析了個透徹,她懶怠跟這人計較這些,她不明白的是御禊爲什麼不親自來見她,而是不知道從哪裡弄了這麼個人來?
御禊這傢伙到底又在想些什麼?自己還有許多之前,未來得及弄清的事情要問他的啊?
難道是在她昏睡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要處理分身乏術,又或者乾脆就已經提前離開毒醫莊了?
自己瞎想是想不明白的,華兮綰將目光投在,仍然保持着請安姿勢的素娥身上,眼前有個現成的傳話筒,她應該好好利用纔對。
“你是什麼人?御禊他去了哪兒裡,爲什麼不親自來見我?”華兮綰的聲音發冷,她的語氣平淡的無波無瀾,讓人根本無法從中揣測心事。
那素娥的身形一晃也沒有晃過,她聞言便先是對着華兮綰低了低頭,纔回話道:
“回夫人的話,婢子賤名素娥,是莊主爲了照顧夫人,臨時將婢子從莊外到外界三百里路程的地方,快馬加鞭緊急抽調了回來的。”她的聲音依舊是一派的溫柔婉約。
顯然並沒有被華兮綰所震懾住,要麼就是當真訓練有素修養得當了。
不知怎的,雖然是第一次接觸的陌生人,華兮綰的心裡卻直覺的覺得,眼前這個不簡單的素娥,應該是第二種類型。
可想歸想,華兮綰仍然有些冒了火氣,她這是有意的忽略掉了自己的後半句話?
華兮綰看着始終對她的冷聲,充耳不聞不爲所動的素娥,心裡的闇火節節躥升,幾乎就要發作出來,卻在即將發火的前一秒火氣褪了個乾乾淨淨。
她重新冷靜下來,稍長的柳葉美眸危險的半闔着,目如寒星的睥睨着素娥,問她:“御禊故意要躲我?”
華兮綰忽然變了情緒的問話,讓素娥的身子頓時爲之一僵,雖然只是幾不可察的瞬間,卻足以讓華兮綰看在眼底了。
她心裡有了數,冷聲逼問道:“御禊爲什麼要故意躲我,你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