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尋天的人才,那真的是比比皆是。從尋天皇都到朝嶽皇都,不出兩日半的光景,來回的信件便回到了尋天。
朝嶽皇的回覆很簡單,無非是確定了那塊玉佩的出處之後,便承諾不日定會給尋天一個交代。希望這件事情,不會破壞尋天和朝嶽的關係。雖然這看起來像是一句口頭上的敷衍,但是白家的子弟哪一個是省油的燈?收到朝嶽回覆的時候,白染離便下令昭告天下,如此一來,尋天墨王妃遇刺的消息像是插了翅膀一般,頃刻傳遍了五國上下。
這一下,朝嶽皇就是想敷衍都要掂量掂量了。
今個剛下了朝堂,白染離便把水慕然和白瑾墨二人召見到了御書房,弄得滿朝文武一頭霧水,還以爲又出了什麼大事。而真實的情況……
慵懶的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冒着香氣的熱茶,慢悠悠的飲下一口,隨即舒暢的長嘆一口氣。身上是明黃色的龍袍,卻全無在朝堂之上的威嚴和霸氣。
見此情景,水慕然抽了抽嘴角,輕咳了兩聲“如今朝嶽皇的回信也收到了,弄得天下皆知,下一步該怎麼辦?”他問這話,有一部分是想將話題迴歸到正題,另一部分,是實在看不下去白染離這番做派了。哪還有半點皇帝的氣息?
“這件事啊!先不着急。”聽到他的話,白染離放下手中的杯子,不甚在意的回道。見他這副表情,水慕然嘴角又是一抽。說完了話,白染離忽然像想起什麼一樣,轉過頭道“對了,墨,有個問題,我一直都想問你。”
聞言,白瑾墨漫不經心的擡起眼,微微挑了挑眉。
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微妙,白染離向前傾了傾身,有些神秘兮兮的道“話說,那位蔣郡主爲了你可是花費了不少心思,千里迢迢回到皇都,又是跳舞、又是邀請你家小王妃遊湖的。重點是,她還對你癡心一片,數年如一日。怎麼說,蔣佳怡也算是天生麗質,一個難得的美人,難不成你就不想收她進府做個側妃什麼的?”
聽着他的問話,水慕然也收起了方纔的表情,卻是不着痕跡的向後退了兩步。
白瑾墨臉上的表情很平淡,淡到極致。緩緩垂下眼簾,漆黑的眸子裡破碎出一抹幽光,須臾,輕緩的笑了。看着他臉上的那抹笑容,白染離心下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就在這時,白瑾墨擡起眼,勾了勾脣角,語氣溫潤而優雅“皇兄覺得,蔣佳怡的姐姐蔣雨柔怎麼樣?”
白染離頓時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怎麼忽然就提到了蔣雨柔?
“臣弟記得,當初封郡主的時候,皇兄只給了蔣雨柔封號。算來,她還算是你我的表妹,那時皇兄便對她親睞有加。皇兄如今也二十有四了吧?是該立皇后了!皇兄覺得,柔嘉郡主如何?若是她坐了尋天的皇后,不光親上加親,就連蔣郡王或許也會放棄造反的想法。一舉兩得。”輕緩的道出這幾句話,白瑾墨的臉上始終掛着笑意,白染離臉色卻變了變。
原本脣邊的三分笑意立刻弱了下去,眼神轉了轉,白染離試圖挽回些什麼“那個,慕然,朕記得你方纔問了下一步計劃是什麼,不如說說你的想法吧。”言下之意便是,我們還是放棄這個話題吧!
奈何,落井下石這個技能,是可以無師自通的。
故作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水慕然有些詫異的道“皇上方纔不是說這件事不急的嗎?臣如今還未想好對策,而且,臣也覺得墨王提出的立後一事很重要,關係我尋天未來皇嗣。不如且先聽聽墨王的看法吧!”
白染離看着他見死不救的姿態,默默的咬了咬牙齒,在心底記下了這筆黑賬。隨即看向白瑾墨,有些惆悵,堂堂一國皇帝,被自己的親弟弟威脅成這樣,他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吧!
收起嘈雜的心緒,白染離笑了笑,一派認真的道“皇弟,朕覺得那蔣佳怡很是不錯,不如明個朝堂之上,朕便爲你賜婚吧!或者說,現在就可以擬旨!”開玩笑,人死之前還要掙扎一下呢!他要是就這麼妥協了,以後還怎麼在文武百官面前立威?
話音落地,頓時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指尖搭在桌面上,手指一下一下的動着,敲打桌面的聲音頃刻迴響在御書房內,在沉靜的氣氛中顯得有些詭異。半晌,白瑾墨才緩緩站起身,伸手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語氣輕而淡“看來皇兄的的確確是很喜歡柔嘉郡主,臣弟便隨了皇兄的心思。明個便聯合文武百官請皇兄下旨立後吧!”輕飄飄的留下這句話,邁着緩慢的步伐一步步朝着門口走去。
白染離傻眼,雖然他早就知道威脅這種東西對於白瑾墨來說從來都不管用,卻不曾想過,會是這樣的一種情況。眼睜睜的看着白瑾墨走到門口,卻遲遲想不到任何話語。
就在這時,已經走到門口的白瑾墨突然回過身,似是想到了什麼,不急不緩的道“既是立後,那便不該耽擱,臣弟現下就替皇兄跑一趟禮部尚書,看看迎後大典都需要什麼。”說完,便推開門,走出了御書房,身後瀉了一地的陽光。
白染離只覺整個世界觀都顛覆了,很是同情望了他一眼,水慕然站起身,慢悠悠的朝着門口走去,順便還搖了搖頭。這便應了水慕楓說的那句話,叫什麼來着?哦,不作死,就不會死!
再說走出宮門的白瑾墨,坐上無情和無痕駕來的馬車,便開始閉目養神,腦海思索着近日來發生的事情。
如今小妮子遇刺這件事已然鬧得人盡皆知,他想要的說法,朝嶽皇已經給了,如今就等他的好舅舅蔣宏文和莫影灝會怎樣把這件事圓過去。他手中的情報還不夠,不夠一舉扳倒蔣宏文。
但是,近來他越發的覺得,莫影灝的目的,有些奇怪,讓人看不透。原本他以爲,莫影灝要的是整個五國,可如今他卻不這麼認爲了。腦海中一波波思緒來回翻轉,突然間,馬車驟然停了下來,外面是百姓紛紛揚揚的吵鬧聲和議論聲。
無情沉穩的嗓音自車簾外響起“王爺,前方有一女子,攔住了馬車?”
輕緩的睜開眼,白瑾墨眼底劃過一抹流光。他當然知道,一名小小的女子,怎能攔得住無情和無殤兩個人?輕輕挑開車簾,目光朝着前方望去,視線微微一凝。
在距離馬車不到兩米的距離,正跪着一名身着孝服的女子,哭的梨花帶雨,引得旁人紛紛側目,報以同情。在衆人的議論聲中,白瑾墨大概瞭解了一下,這名女子是突然衝出來的,若不是無情反應快,此時怕是沒了性命。
無痕皺眉,揚聲道“前方所跪何人?爲何攔住墨王爺的馬車?”
那女子聞言,緩緩的擡起臉,露出一張面容姣好的容顏。面若桃花、肌膚雪白,是個難得的美人胚子,臉上的淚珠襯得美人更加柔弱。原本衆人就有些同情,這一下,更是恨不得上前去扶一把。
先是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那女子才哭訴道“回稟王爺,民女也是走投無路了,這纔敢冒着驚駕的危險攔王爺的馬車。”嗓音如同幽谷黃鶯,好聽的悅耳。頓了頓,女子繼續道“民女的父親,本是雁城一戶小小的商賈,開了一家酒樓,父親本本分分,酒樓的生意也是紅紅火火。可誰知,雁城城主的兒子數次在酒樓宴請朋友,卻屢屢賒賬。本就是小本生意,如今更是入不敷出。無奈之下,父親前去城主府討要,未曾想……未曾想那雁城城主的兒子覺得面上無光,生生的……生生的叫下人把父親打成了殘廢。”說到這,女子掩面哭泣,好不傷心。
白瑾墨眯了眯眼,坐在馬車中,輕緩的道“繼續說。”若是細細聽來,言語之中,還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涼意,卻不知是對誰。
女子收了收眼淚,繼續道“父親被打成那樣,就此臥牀不起,民女母親早逝,無人看管酒樓。那黑心的賬房竟然拿了酒樓的全部收入,跑了。酒樓落敗,那城主的兒子還多次派人來鬧事。父親就這樣,重傷不治,心底悶了一口氣,活活的氣死了。民女想着,去城主府討個公道,好好的安葬父親,卻不想……不想那城主本人竟也是個昏官。他竟然,竟然讓民女做他的小妾,民女不從。無奈之下,一抔黃土安葬了父親,連個棺材都沒有,就這樣,連夜跑出了雁城。”說完,又是一陣啼哭。
周圍的人越聽越氣憤,紛紛請求墨王爲這女子做主。甚至還有一位老婆婆上前扶起女子,同情的爲她擦去眼淚。
白瑾墨指尖動了動,無痕立刻會意,上前遞了一袋銀子。白瑾墨溫潤的嗓音緩慢的響起“你且不用心急,先找個客棧住下。這件事情,本王自會找人查清楚,若事情屬實的話,定然還你一個公道。”
“民女多謝王爺……”女子剛剛起身,聽到這話,又激動的跪下身子高聲喚道。
車簾被緩緩放下,就在衆人看不見他的面容之後,白瑾墨眼底突然劃過一抹流光。這個女子,好像很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不過這張臉,倒是陌生的很。
被百姓團團圍住的女子,聽着衆人的安慰,臉上露出感激的表情。眼簾低垂之際,卻漫過一抹詭異。